《侠客的剑》——愚公爬山

第一章

翼州，庆丰县，

白石镇算得上寸土寸金的中腹地带，有一家酒楼生意非常红火，名醉仙楼。

醉仙楼的老板姓陈，年过六旬，除了一般风烛残年之人该有的特征之外，老人后背佝偻的十分厉害，嘴里常年叼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烟斗。虽在白石镇算不上德高望重之辈，却也是待人温和笑脸迎人。

陈老有个孙子，叫陈东，已至舞象之年，长相普通，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以说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就是这么一个在常人眼里不学无术之辈，却同白石镇公认的第一美女李小花指腹为婚，此事一度引起白石镇乃至周边数个村镇青年俊才的公愤，没少有人对陈东口诛笔伐，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对此，陈东总是置若罔闻。

日中时段，醉仙楼早已人满为患。

酒楼一层客人大都是一些粗坯汉子，依仗着一身蛮力干些苦差事养家糊口，干活累了乏了就来酒楼花上两枚铜钱换一碗美酒下肚。有结伴同行的，那就多花上几枚买上一壶醉仙楼独家酝酿的‘仙人醉’，再要上几盘下酒小菜，围坐一桌吃喝闲谈也算是一件美事。

二楼的客人往往很少，因为二楼只卖价格比较一楼昂贵十倍的‘琼浆玉液’。

今日二楼的客人来头不小，先不去说他身份，但说相貌，生得身长七尺五寸，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他一袭丝绸白衣，手中折扇，腰间坠玉，一身贵公子气质。

相貌俊朗的贵公子坐北朝南，手中折扇轻轻摇晃，目光投向楼下风景，嘴角蓄着三分笑，清风拂面，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少爷，人来了。”

一直躬身站立一旁的奴才小声提醒道。

贵公子闻言，转过身，只见一名后背佝偻的老者，顺着楼梯，从三楼缓缓走下来。

贵公子起身相迎，

“陈老爷子，快请坐。”

陈老抽了一口旱烟，并未就坐，淡淡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

“陈老爷子，今日前来，是想当面问一句，酒楼的事情考虑的如何？”

“小娃娃，回去告诉你爹，多行不义必自毙，积土成渊积善成德，现在亡羊补牢多行善举，哪怕逢场作戏，或许还能多活上一年半载，要不然，呵呵呵.......”

“大胆！既敢出言不逊中伤我家老爷，你.........”

卑躬屈节的奴才岂会错过表忠的机会，立刻摆出拼命架势，然后意料之中的被自家少爷一声喝止。

“退下，不得无礼！”

贵公子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道：

“陈老爷子，酒楼的事情还望思量再三，若是对开价不满意，尽管开口。”

往日待人和颜悦色的陈老今日却油盐不进，讥笑道：

“尽管开口？呵呵呵，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有些事情不知者无罪，酒楼的事情点到为止，回去吧。”

“既然陈老爷子心意已决，那么晚辈告辞。”

面对陈老的讥笑，贵公子并未动怒，依旧面不改色，躬身作揖，转身下楼。

出了酒楼，贵公子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神阴鸷。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要你好看，哼！”

“少爷何必为了这等杂碎动怒，酒楼的事情，交给老奴便是。”

“好，给你三天时间，切记，动静不要太大，别给有心人留下把柄。”

“是是是，少爷放心，这种事情，奴才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有经验，有经验的。”

.........

主仆二人已经融入人群，两人的对话却一字不差的落入抽着旱烟的陈老耳中。

陈老吐出一口气味呛人的烟雾，若是现场有其他人，一定会发现这口烟雾的奇特之处，竟然凝聚出四个矫若惊龙的大字，

“不知死活！”

陈老挥手，烟消字散。

.......

且说气度不凡的贵公子没走多远，便见东城门人头攒动。

最能察言观色的老奴才拦下一人，询问东城门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白石镇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才子佳人之流，据说是从山上下来的仙人，就连知县大人的军师都前来相迎。

“仙人？”

贵公子心中莫名不悦，

“本公子倒要瞧一瞧，这位仙人有几分风流。”

........

东城门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众星捧月的对象是一名青年男子，一袭松松垮垮的青袍，背着一把朴实无华的青铜剑。至于相貌，也只能算得上俊朗。

这就是传说中超凡脱俗的仙人？不像呀！

大多数围观的人感到困惑不解，还有一个问题，是谁认定了对方就是仙人？就凭他背着一把普通到烂大街的青铜剑？

其实，就连背剑的青年男子，面对这一幕，也是一头雾水。

离开三年，什么时候乡亲父老们变得这么热情？

想当初，他可是在白石镇出了名的三害之一，没少干偷鸡摸狗伤风败俗的混账勾当。

“仙师跋山涉水，路途劳顿，在下奉知县大人命令，恭迎仙师，府上已经安排妥当，恭候仙师大驾光临。”

说话之人姓张名泽，乃知县心腹红人，放在白石镇，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军师此话一出，之前众人对于背剑男子的质疑声戛然而止。

背剑男子表情明显不自然，

“这......不太好吧。”

忽然，男子脸露喜色。

有两人分开人群，两个拳头同时重重的砸在背剑男子身上。

“狗日的，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丫的上山做了活神仙就把我两凡夫俗子忘了。”

“就是，一走就是三年，可想死我啦。”

背剑男子抿着嘴，没说话，一把抱住两人，紧紧的抱着。

三年了，兄弟三人，终于再次相聚。

就在三人抱作一团之际，早有人在张军师耳边说出那另外两人的来历。

一个叫王虎，生的虎背熊腰，是镇上王铁匠的独子，听说此子臂力惊人，能张弓满月，天生的弓箭手。

另一个叫陈东，醉仙楼陈老的孙子，同时，还是未来李家准女婿，白石镇公认第一大美女李小花指腹为婚的未来准夫君，本人其实不学无术。

张军师了然，原来他就是陈东。

少卿，张军师笑脸上前，道：

“既然三位难得相聚，自当把酒言欢才对，本府已经备好上等美酒，还望三位赏个薄面，随在下回府，在下也好回去交差。”

背剑男子有些犹豫，他本意是想回醉仙楼，先去拜见从小将他拉扯大的陈老，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于从小就是孤儿的背剑男子来说，醉仙楼就是他的家，陈老就是亲爷爷。他本姓刘，后改姓陈，名峰。

“军师大人盛情邀请，我兄弟三人岂有不去的道理。”

陈东满脸堆笑，拉着陈峰和王虎，轻车熟路的朝知县府衙方向走去。

“有点意思。”

看着三人并肩齐步的背影，在知县身边伺候十几年的张军师发现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陈东开口说话，另外两人没有任何的反驳，这三人当中，最不起眼的陈东，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呢，难怪这么眼熟，这位仙人，可不就是醉仙楼陈老收养的那个孤儿嘛”

“对对，没错了，叫什么来着？”

“他叫陈峰，三年前还偷过我家的鸡，化成灰我都认识。”

“且不说过去陈峰怎样，现在的陈峰，已经高不可攀了哦，瞧见没，连张军师都毕恭毕敬，知县大人邀请他去府上做客呢，真的是，一步登天呐。”

“我早就说过陈峰这小子不是寻常人，看吧，现在成仙人啦”

“滚蛋吧，马后炮，我记得当年你没少拿着砖头追着他满大街跑吧，嘿嘿，你呀，要倒霉咯”

“不.....不会吧！”

“这三个，不就是当年的三害组合嘛？”

“我发现，陈东这厮，命格不是一般的好呀，前有日进千斗的醉仙楼，再有指腹为婚的尤物李小花，现在又有个仙人做靠山，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是非之人说是非，于是某人，又被莫名其妙的推上风口浪尖。

“原来你就是陈东！”

人群中，一名贵公子器宇不凡如鹤立鸡群。

他手中轻摇扇，眼神冷如刀。

第二章

第二章

大青山坐落于白石镇西南方位，其山势平缓，高不过百丈，林木枝繁叶茂，多半是四季常青的松柏。

山顶处，有古寺隐隐约约，有钟声悠远绵长。

古有云：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据说大青山之巅的雷音古寺乃当年轮回入凡集佛道儒于一身的济公活佛所修建而成，但凡来寺庙烧香求愿，不说心想事成，也总能顺风顺水气运畅通。

真的有这般灵验？实际上香客们都心知肚明，天底下哪有烧根香磕个头就能如愿以偿的天大好事，只是图个念想罢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佛祖显灵了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给神仙磕头，不丢人。

月初一，惠风和畅，上山的香客接踵而至。

一名女子手捧三根香，拜过菩萨，将青烟袅袅的香插进香炉中，

只见女子头插金光灿灿八宝笄，身穿四喜如意云纹绸缎衣，鹅蛋脸，皮肤白如雪，体型玲珑曼妙，真的是，好一个清新脱俗的俏美人。

女子拉上一个十岁大小的男童，走向观音阁。

“二狗哥，这美人儿哪家的闺女，长得真他娘的水灵，画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有人被女子的美颜惊叹不已。

“这位呀，是我们镇上小胭脂评排名第二的无双姑娘，知县大人掌上明珠，怎么样老弟？漂亮吧！”

“嗯，贼漂亮！”

那人重重的点头，然后狠狠地擦拭了一把口水，追问道：

“二狗哥，这么个俏美人才排第二，那么排在小胭脂评第一的姑娘岂不真当是仙女下凡？”

“对头，可不就是仙女下凡来啦，不过可惜了，唉！”

“可惜？二狗哥，此话怎样？”

“可惜我们这位小胭脂评第一的仙女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嫁人了。”

“是挺可惜的，这般动人女子，像我等庸俗之辈，也只可远观，一饱眼福罢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风流才子有这般福气？”

被称作二狗哥的男子一阵苦笑，无奈的摇摇头，只是又一次叹息道：

“风流才子？呵呵呵，可惜了哦。”

腰间插着一把匕首的光头男子点上三根香，跪地拜佛，嘴里念念有词。

“你小子磨蹭什么呢？赶紧起来下山了。”

身材魁梧的二狗哥见这个远方表弟跪地不起，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光头男子咧嘴一笑，道：

“多拜一会，说不定菩萨就能显灵，让我见上一面那位小胭脂评第一的仙女呢。”

“出息！”

二狗瞪眼看人，随即呼吸一顿。

不远处，一名女子，如天上仙子。

菩萨显灵！！！

........

雷音寺观音阁，

“姐，我们下山吧，这里好无聊啊。”

跪在观音像跟前十指并拢虔诚求愿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起身，躬身再拜。

男孩见姐姐不搭理自己，于是凑上跟前，眉头一挑，笑问道：

“姐，这么虔诚，向菩萨许什么愿望呢？该不会是期盼早日遇见如意郎君吧？”

女子眼眸微微一瞪，却没有任何威慑力，

“小屁孩，瞎说什么。”

“切！脸都红了，果然被我猜中了，哎，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哦。”

男孩老气横秋，随即话锋一转道：

“姐，说说看，你中意的夫君什么类型？是风流才子呢还是鲜衣怒马有权有势的富家公子？老弟我呢，更欣赏后者，先不说当下的所谓风流才子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就算胸有点墨，写几首破诗顶屁用？能当饭吃？至于后者，八抬大轿娶进门，做个人上人的贵妇人，鼎铛玉石衣食无忧，多好呀，对吧，姐。说实话，姐，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若真有，你可得告诉弟弟我呀，若是没有，放心，弟弟我给你物色一个，包你满意！啊！姐，干嘛打我，好疼啊！”

“菩萨面前，不许胡说八道。走吧，下山！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半两银子。”

“不要呀，姐，我错啦！”

无双姑娘临门时，身形微微停顿。

门外，一名白衣女子迈步进门。

两人擦肩而过。

一个是小胭脂评排名第二，

一个是小胭脂评排名第一。

两人互换一眼，

一个居高临下，

一个面无表情。

..........

且说陈东三人进了知县府，知县大人只是露了个脸，同背着青铜剑的陈峰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至于陈东与王虎二人，体型越发臃肿的知县大人不曾多看一眼。

接下来便是张师爷滴水不漏的热情款待三人，气氛颇为融洽。

酒过半酣，一直颇为拘谨的陈峰问出心中的疑惑：

“在下有一事不解，还望张大人排忧解难。”

张师爷老谋深算，还没等陈峰开口问，便已经知晓对方想说什么。

“仙师但说无妨。”

“今日，在下重回故里，并未告知任何人，为何张军师会提前知晓，而且还早就安排好酒席？”

张师爷盈盈一笑，道：

“实不相瞒，我不仅知道仙师今日归来，而且还知道仙师来自蜀山。”

蜀山？

在场的陈东与王虎互换眼神，就算他们，都不知道陈峰具体师从何门何派。

陈东脑海中努力回忆有关蜀山的相关信息，大多是在醉仙楼道听途说得来的。

据说蜀山位于浩瀚无垠的翼州南部，需要横穿和翼州地域一般大小的荆州，抵达交州，然后再翻越十万大山，才能达到蜀山。

蜀道难，难于登青天，说的便是蜀山难以寻觅，难怪在世人眼中，从蜀山走下来的人，便是仙人。

陈峰闻言，神情一紧，眼眸深处，一道精光乍现。

只听张师爷终于道破天机：

“其实，本府少爷，同仙师师出同门。”

闻言，众人竟是吃惊，又是意外。

“哦？敢问张大人，贵公子叫什么？”

陈峰追问道。

“我家少爷自然姓候，名破军。少爷垂髫之年，机缘巧合之下，便已经拜师蜀山。”

候破军，蜀山外门弟子武力值排名第四。

“原来是这样。”

陈峰释然，没想到候破军竟然是知县大人长子。

说话间，有两人走进来。

张师爷立刻起身，毕恭毕敬道：

“二小姐，小少爷。”

人小心不小的男孩摆摆手，示意张师爷就坐。他环顾一周，上下打量在场的三个陌生人。

最后目光落在陈峰身上，淡淡开口，道：

“我和二姐刚从大青山烧香拜完众菩萨，就听说府上来了一位活神仙，这位神仙哥哥，要不，露两手绝活瞧瞧？要不，我陪你练练？”

男孩气势凌人，

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