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散》——尧烨

曼陀珠华

我在忘川河边徘徊，这里有你存在过的气息。

荧荧绿意，潺潺流水。

红艳的彼岸花，怒放的生命。

只是我们，生生相错。

我问孟婆何去何从，孟婆上句不答下句。我想她大概受多了汤药香气，把自己也给熏得失去了记忆。

河里锦鲤，岸上谛听。谛听同他们嬉闹着，只是他们永远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以及他的陪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一个眨眼，一个转身，这个活蹦乱跳的家伙是谁，谁有会知道呢！

地藏念念有词，度化着魂灵。不知他是否知晓谛听的心酸。

刀山火海，油锅煎炸，一个个魂灵最终还是投入了轮回。生生世世，生生不息。

千百年，断肠草依旧荧光闪闪却等不来一星半点的萤火虫，唯有鬼火昼夜相伴。

奈何桥摇摇晃晃，走上去唯恐踏空坠落。明明三魂七魄轻不可言，偏生把那老桥压得几次修缮。

六案功曹、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十阴帅、七十五司，忙忙碌碌苦不堪言，偏生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也是兢兢业业不敢偷闲，以至于整个阴曹地府魂来魂往，来来去去，吵吵闹闹却实则冷冷清清。

匆匆过客，谁又曾留下了谁？

你说山无棱，只是天地合。君生我未生，君死我还未生，我只是从未出生过，静静地、静静地，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三生石上刻下了你我的誓言。

我一狠心将它划花。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竹竿何袅袅，鱼为何簁簁。

嫁衣如火不曾想白衣胜雪。

你坐床边看那红烛泪流，我在此间见六月雪纷舞。

红莲业火焚不灭我，弥弥佛经度不化我。

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哪也不去，哪也不走。

一直在这。

看着你，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永远，不再记得我。

尧烨说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叶年年不相见

七秒钟的记忆

我叫费西，我是一只鲸鱼。

我在蔚蓝的大海中自在悠游。看着鱼群密密麻麻地游过，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得密集恐惧症……

海洋里的食物果然丰富，随口一张就能吞得饱饱一肚。

“嘿，小家伙，你在做什么？”

是的，即便海洋里食物多也改变不了我怎么也长不大的事实。

因为怎么吃都比同类娇小，我被族人抛弃了。

现在我是一只孤独的、弱小的鲸鱼。

海巫婆婆讲过美人鱼的故事，她会讲很多很多故事，听说她已经活了很久了，活到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几何。婆婆说，阳光让人长高。

我想，鲸鱼也可以吧。我想去试试。

趁着某一个黑夜，我第一次浮到了海面上。海洋之外的空气真特别，有种海底下感觉不到的东西。

这加剧了我对海外世界的好奇。

借着月光，我打量着陆地。不知道人类的世界是怎么一副模样，不知道美人鱼有没有后悔过。

第二天清晨，我伴随着第一缕阳光升到了海平面上。

啊，阳光真温暖。

我迟迟不肯沉下去，任凭底下的其他鱼怎么呼喊都无动于衷。我喜欢这个阳光。

太阳越来越大，我觉得我有点晕眩了。是因为第一次享受到阳光的温暖吧！

我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挣扎着打开眼睛——捕鲸船！

我受到了惊吓，连忙跟着其他鱼群向另一个逃去。

我灵活地从他们之间穿过，焦急地逃命着。

……

他们追了好久，太阳躲到了乌云身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天阴了。

他们收手了。

我试探着往回走。

我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那只大鲸鱼真可怜！”

“唉，谁让他长那么大一只呢！树大招风，鱼大招捕啊！”

“是啊，上次那条巨鲸也是这么死了，我们这片海里再也没有鲸鱼了吧！”

“唉，是啊，都被捕完了啊！”

我啊！我啊！还有我啊！

我刚想凑上前去说点什么，猛然愣住了。

滚烫的热泪划下。

我……真的不是鲸鱼啊……

原来我，只是费西最后留下的一点血细胞啊！原来被太阳灼烧真的会痛呢！

原来、原来，原来我的生命在这里就结束了。

我感受到灼灼热浪，我的形态发生变化，我越来越麻木，失去了知觉。

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