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逝》——忧郁的狗头

第一章 少年与狼

彦心捧着沾满鲜血的剑，呆滞的眼神凝视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他走到河边，将剑浸到河水中，似乎想让这清澈的水洗去这剑上所沾染的杀孽，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洗完剑，河水变成了彦心厌恶的颜色。他站起身来，扭头扫视着他周围死去的生灵，鼻息间传来了血腥的气味，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但只有一瞬间，一瞬间后就恢复到往常的冷漠，他低下头，默默地站着不动。

寂静的树林中，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若是熟悉这片地带的人，定会迅速逃离这里，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晚一步便会性命不保。

脚步声离彦心越来越近，但彦心并无丝毫想要离开此地的意思，他依旧站着不动，不过低着的头却是抬了起来，冷漠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关切之意。

映入彦心眼帘的是一只有着金色皮毛的的狼。它的双眸颜色相异，左金右紫，它的身躯是一般狼的两倍，明明只是站立在彦心眼前，对他倾耳注目，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

“你受伤了。”金狼竟口吐人言，这里除了彦心再无第二个活着的人类，显然是对彦心所言。

“没事，小伤而已。”彦心的左手手臂有数道被利器划开的伤口，手臂已是血迹斑斑，所幸的是此时已经不再流血了。

“小伤？你以为胸口的伤用衣物遮挡，我就看不到吗？”金狼对彦心的掩饰伤口之法已是轻车熟路，语气有些凌厉，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额。”彦心一时语塞，心底想着以后该用什么方法好。

金狼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彦心看，彦心心底有些发慌，硬着头皮看着金狼，但看到金狼那双异色眸子时，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一人一狼沉默地对峙着，气氛变得有些僵冷。彦心感觉有点难受，却依旧一言不发。

原先嘈杂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群银色毛发的狼驻足在金狼身后，见到一人一狼如此，似乎是早已见惯了一般，群狼都没有吭声。

你们倒是劝劝小金啊。彦心见群狼如此，心底暗骂这些银狼没胆量，至于它们到底为什么畏惧金狼，他也不清楚。

彦心眼神不时瞥向群狼，群狼一开始没察觉到，但后来就有一只狼发现了。

那一只发现彦心的眼神的狼鄙视的眼神看了彦心一眼，彦心顿时气急。

彦心不死心，继续对群狼使眼色。

有第一个发现的就有第二个，陆续有狼发现彦心的眼神，但无一理睬彦心，都带着鄙视的眼神看了眼彦心，之后视线就不在彦心身上了。

这······彦心呆若木鸡，本来被一只狼鄙视他倒也无所谓，但一群狼都这样就令他无法接受了。

你们想这样耗着是吧！行，你们要耗我还怕你们不成？彦心被群狼鄙视后气急败坏起来。

就在彦心心生恼怒之后，一只体型显得娇小的狼扑倒在彦心和金狼之间。

彦心和小金以及群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但之后彦心便喜形于色，心中暗喊这只小银狼是他的救星。

彦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小银狼身前，抱起小银狼，一脸关切的看着它，本来彦心想着自己就此解脱了，但他却发现······

小银狼怎么在哭？彦心有点蒙了，摔倒不至于就哭了吧？

正当彦心对此摸不到头时，就发现小银狼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不是看着他，而是注视着他的身后。

彦心抱着小银狼侧过身，顺着小银狼的目光看向了某只狼。

没错，就是小金，彦心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小银狼这么怕小金呢？从小银狼的眼神中，彦心感觉它仿佛就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回去吧。”正当彦心心生疑惑的时候，金狼开口说话了。

记得把伤口处理好，就算你现在达到凡阶，受过重的伤也是会死的。”金狼迈开步子，从彦心身旁走过。

群狼见金狼离去，立即紧跟其后。彦心心中虽还有之前的疑惑，此时也是不再言语，他微笑着看着金狼的背影，随后继续抱着小银狼，快步跑到金狼身旁。

金狼看了眼身旁的彦心，便继续正视前方。

“这便是我所要守护的东西呢。”彦心心中感到温暖，他目光露出少有的柔和，用手抚摸着怀中的小银狼。

彦心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后停下了脚步，他将怀中的小银狼轻轻地放在地上，又摸了摸小银狼的头，他挥手向金狼和群狼告别，独自继续前行。

金狼在原地站了一会，目送彦心的离去直到看不到彦心的背影，才和群狼往别的方向离开。

“这次受的伤有点重了。”彦心喃喃自语，用手按了下受伤的胸口，紧紧地咬着牙，嘴角溢出鲜血，呼吸有些急促。

“应该还有两公里的距离。”彦心用手擦拭去嘴角的鲜血，调整呼吸，尽量让呼吸回归平稳。

“唰，唰······”彦心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

彦心扭头看去，一个人从附近的草丛走出，然后倒了下来。

什么情况？彦心心中警惕，慢慢得靠近那人。

这······待到彦心看清楚那人时，他不禁倒吸了口气。

眼前这人衣衫褴褛，身体伤痕累累，已是血迹斑斑，更严重的是此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

彦心见状，蹲下身子，用手靠近此人的鼻子。

“还有口气。”彦心低声细语，旋即将手拿开，想起身离开，却驻足不前。

他心中矛盾，想救此人，但又担忧惹来什么麻烦。

在一番挣扎之下，彦心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些，将此人翻过身，他用撕下的衣服将此人流血最严重的伤口包扎起来。

彦心将此人背了起来，继续往原来的方向前进。

“好轻啊。”彦心背着此人感觉没什么重量，心想是不是因为此人失血过多的原因。

片刻后，彦心停下脚步，站在城门前，看着两个守城士兵。

“彦心，你回来啦。”一个守城士兵见到彦心，打了声招呼。

“你背上是什么？”那个到招呼的士兵见到彦心背着一团血红的东西。

“一个路上捡的快死的人。”彦心解释了一句，便走进了城门。

“那个是人？”另一个士兵目瞪口呆，等到彦心从他身旁经过时，他才承认了彦心说的是事实。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城内万籁俱寂，街上少有人行走。

“咚，咚······”彦心脚步有些沉重，他感到头晕目眩，趔趄险些摔倒。

彦心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步一步走近一栋房子。

到了那栋房子前，他一只手按在门上，手发出一阵微小的光晕，随后门便开了。

他走到房子内，反手把门关上，然后走上楼梯，到一个屋子里，将他背上的人轻轻放到床上。

“噗！”彦心吐出一口鲜血，一路上他都强撑着，怕被人或凶兽看到。

他步伐不稳，身体摇晃地走到一个桌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装的液体喝进口中。

彦心闭目，体内液体化出的药力温润着他的身体，受伤的内脏逐渐被修复。

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双目睁开，看向床上那重伤之人，挠了挠头。

“唉，我还是心软啊？”彦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自己很是无奈。

“咦？”彦心走近那人，一阵惊讶。

第二章 停滞的指针

彦心看清了伤者的面容，才发现他带回来的竟是一个女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偏偏还受这么重的伤······”彦心心中五味杂陈，愁眉苦脸起来。

女孩的伤口还在淌血，气息越来越微弱，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床单。

“顾不得那么多了。”彦心一咬牙，索性不再多想，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两捆绷带。

女孩的衣服被彦心褪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和那一道道醒目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大伤口不容易愈合是很正常的，但这小的伤口为什么没有丝毫要愈合的迹象？”彦心眉头微皱，左手手掌托着下巴。

“不对劲，我能感受到这女孩体内有着阶质在运转，正常情况下，微小的伤口是能自动愈合的，除非······”

彦心将手指放在女孩腹部的一道微小伤口上，随后手指闪烁出一道微弱的白色光芒。

“阶质的运转受到阻碍？”彦心将手指收回，“不像是毒，难道？”

彦心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液，再走到床前，一只手将女孩的嘴撬开，另一只手握着药瓶，将药液灌进女孩的嘴里。

在女孩喝下药液后，她的伤口不论大小，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了。

“还真是阶质过剩啊！”彦心挠了挠头，“她到底吃了什么？竟然会阶质过剩。”

“看样子她一时半会还不会醒。”看着熟睡的女孩，彦心走出了房间并将门关上。

彦心走在由纯白色瓷砖铺成的地面上，他的每一步都很轻，走在这宁静的走廊里，他的心也逐渐宁静下来。

“哗哗······”彦心用淋浴喷头喷出的水冲洗身体，他的胸口有一道刀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说起来那个女孩的阶质有着很强的愈合能力，很不一般呢。”彦心目光微微闪烁，随后闭上了黑曜石般的左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浴室里，水声停止，彦心用浴巾擦拭着身体，胸口的伤口此时已经结疤，他穿上衣服和裤子，走到一面镜子前，看到自己那还略显稚嫩的的脸庞，少有地失神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怎么回事？”彦心伸出右臂，右手按在墙上，然后将头靠在右臂上，借此支撑着身体。

彦心闭上眼深呼吸，片刻后，眩晕感退去，但身体依旧感到疲惫，他按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准备迈步走动。

彦心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他此时本应迈出脚步，但他的腿却一动不动，任凭他去驱动身体，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一般。

“这种情况？难道是？”彦心似是想起了什么，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

这副画面很模糊，画面中的事物只有大致的轮廓，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屋子里给一盆花浇水，而在这个人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阶散。”彦心在念出这两个字后，画面中的一切事物都瞬间消失，画面变成了白色。

彦心睁开眼睛，之前身体的异样已不复存在，他如释重负，擦去额头的冷汗，刷牙洗脸后便离开了浴室。

“看来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彦心靠在一张沙发上，此时他的样子与先前在林中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此时的彦心穿着白色的Ｔ恤和黑色的休闲短裤，原先凌乱的黑发被他梳得很平整，他的眼神柔和，配上他那清秀的脸庞，旁人很难平白对他心生恶意。而之前在林中的彦心眼神冷漠，散发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戾气。

“从那一天开始，就再没转动过了。”彦心看着视野内的一块钟表，喃喃自语，他闭上沉重的眼皮，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盆花。”

“这是什么花？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山茶花，我很喜欢山茶花。”

“为什么？为什么你很喜欢山茶花？”

“你猜。”

“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好不好？”

“因为······”

······

彦心从梦中醒来，有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可以把手拿开了吗？”彦心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归妹妹。”

“都说了直接叫我的名字了。”女孩将手从彦心的眼前收了回来，“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心哥哥。”

面对女孩的问题，彦心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他沉默了，但内心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摸着你的良心再问我一次为什么，我就想知道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心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容貌和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心动不已。”

等等，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七岁，而你才六岁，你会对我心动？拉倒吧你，你以为我会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的事情？你打破花瓶也就算了，居然还嫁祸给我。

“我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一年后，我家搬到了这座城里，而你家就在我家旁边，你说，这不是命运是什么。”女孩激昂地述说着。

呵呵，我当时就纳闷为什么会这么巧了，后来你爸告诉我，是你想把城主府定在我家旁边的，还骗你爸说这代风水好什么的，后来你爸发现这片地带的地理位置还真不错，就信以为真了。你知道我家旁边是城主府，让我有多尴尬吗？别人还以为我家的房子是城主府的一部分，还有人上门拜访呢！

“自从我住在这座城里，我对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恨不得每天都见到你。”女孩对彦心倾诉着她的感情。

哇！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的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吧！每天来我家蹭吃蹭喝也就算了，还抢我的零食，把我看到一半的书偷偷带回你家，把我收拾好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还抱着我的枕头流口水，有次我的花还差点被你用水浇死，还经常大清早来吵我睡觉，呜呜呜······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哥哥。”女孩此时的嗓音甜的不像话。

又要来这招？她八成又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我要冷静，想想那么多次惨痛的教训······

彦心似乎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浮现一个妇女的笑容，顿时直冒冷汗。

“唉！说吧，你又想干嘛？”彦心推开即将靠过来的女孩。

“哦，那个待会再说。”女孩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别过头冲彦心一笑，“心哥哥，我早饭还没吃呢。”

“唉，你又偷跑出来。”彦心将手按在自己的头上，，叹了口气。

“不会有事的啦，反正他们也不会猜到的。”女孩伸了个懒腰，她抬头看了下白色的天花板，随后又看了下四周，“你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客厅里只有两张沙发，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

“跟以前一样？或许吧。”彦心笑了笑，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看看冰箱里还剩什么，你乖一点，别乱动我的书。”

女孩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但在彦心背对她的时候，她对彦心吐了吐舌头。

女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她的头发，闭上眼睛惬意地哼着小曲······

片刻后，她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她从沙发上起身并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