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神州志》——瓜父
楔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青铜筑基白玉为底。
广场四周东南西北各有一颗婆罗双树,双树皆高达百丈,每个方向的双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四颗巨树撑开的枝叶合在一起,如同一顶华盖遮住了广场上空,而巨树自身流动的淡淡光芒仿佛将整个广场罩在一个淡金色的罩子里。
广场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白玉高台,台上站着十来个身着甲胄的男女。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却并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注视着高台下。
在他们前方,靠近高台边缘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站在前面,广场四周安放的宝石所发出的淡淡光芒仿佛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一头金色的头发用发带束好,自然的垂到腰间。那头仿佛汇聚了太阳光芒的长发辉耀着他身上的金色铠甲,金色的铠甲又在宝石光芒的辉映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长长的影子在他身后交织着。高台上的他身着铠甲,光芒四射,宛若神袛;身后的影子在黑暗里静静的潜伏着。
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女子身形娇小,身穿一件带斗篷的紫色长袍,戴在头上的斗篷让女子面容完全隐入阴影里。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一个人偶,人偶仿佛水晶雕刻而成,不时有七彩光晕流动。她握着人偶,仿佛那是唯一支撑她站立在那里的力量来源。
高台下是一个长约九尺,宽约六尺的低矮青铜台。上面躺着一个身形巨硕的男人。和高台上男子那一头辉映太阳光芒的金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巨硕男子一头卷曲桀骜的银白色短发,霸气十足。
他躺在青铜台上,一条白色的布匹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布匹不停的蠕动着,每当男子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滴,布匹就会像见到美味猎物的野兽,一头扎上去,吮吸渗出血滴的伤口。而男子稍微的挣扎,布匹就会很快收紧,如同一条饥饿的巨蟒,用力的勒紧猎物。
男人的四肢和脖子被五根通红的锁链锁住,五根锁链绷得笔直。在五根锁链的另一头,是五头巨大的异兽,异兽们喘着粗气,仿佛光是绷紧锁链,就已经让它们费尽了力气。
青铜台上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心脏位置被刺穿的地方有轻微的嘶嘶漏气声。那里,一柄金色的剑穿胸而过,刺穿心脏,冷入骨髓。剑柄上,刻有两个古篆——‘轩辕’。
“已经如此了,还是不肯接受吗?”不知过了多久,白玉高台上的男人轻声问道。他声音并不大,仿佛只是随意的低声闲聊。他身后的女子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有一丝期待。
青铜台上的壮硕男子笑了。巨剑穿心,铁锁缠身,布匹撕咬,他却轻声的笑了出来,‘不甘心’。
不甘心,已经如此却还是不甘心,纵使千般苦难加身,却还是不甘心而已。
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白玉高台上的男子并没有再说话。而那个女子身体颤抖着,仿佛就要倒下。身后站立的几人中有人在微微低叹,有人在低笑,有人面无表情。
良久,男人举起手,决绝指天:“以轩辕之名,替天帝巡守人间,剥夺汝的神格。”
仿佛是在呼应他,天上有光柱自天而降,笼罩了躺在青铜台上的男子。
五条通红燃烧的锁链开始逐渐越拉越紧,白玉台上男子的声音响起:“将汝的四肢葬于天之涯,海之角,命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位神将看守;将汝之首葬于昆仑,命神将玉衡看守;葬汝之躯于中原,命神将摇光看守。而汝之心,将葬于此婆罗双树下,以期终有一日能放下执念,身形入灭,魂归天国。”
“虚伪”青铜台上的男子一脸不屑,锁住脖子的锁链已经勒得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我会回来!”男子留下了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同年,神州,人族首领姬轩辕替天帝巡守天下,率人族四处征战。这一年,是为神历元年。
第一章:深冬入北荒
一个人或一族人的生命中,总会有一段岁月,好像走进了黑暗而幽深洞穴,越往前走,越是黑暗,丝毫看不见光明和出口。这个时候,就会特别希望黑暗中出现一丝亮光或者有双手牵引着你前行。而我们,已经等待了万年。。。。。。
九黎族巫.屠《光与暗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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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启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酒舍的壁炉里燃着熊熊的炉火,让整个酒舍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宛如两个世界。夏启冷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仿佛又重新上了油,变得听从使唤了。厚厚的靴子上附着的冰渣和泥踩在地板上,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声音。
“夏启,这边。。。。。”酒舍其中一张桌子边站起来一个人,大声招呼着。他身材魁梧,浓密的络腮胡子,身上的铠甲擦得锃亮,笑容里带着一股边塞军人特有的洒脱和爽朗。桌子旁边还坐着另外两个人,都在用好奇而审视的目光注视刚走进来的古雷。
夏启举起手挥了挥,迈步走了过去。脱掉了自己身上厚实的大衣。立刻有伙计过来,帮他把大衣拿过去,挂在酒舍壁炉旁边烘着。等客人走的时候,大衣暖暖的,也算是这间酒舍给客人的暖心之举。难怪在北安城那么多酒肆中,保利酒舍的生意是最好的。
脱掉外面臃肿大衣的夏启身材并不十分魁梧,但体型很是匀称。他走过去,还没拉开椅子坐下,桌边的三人倒是先站了起来。
“小启,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个青州同乡。。。。”身材魁梧的大汉指了指站起来的两人,‘这个是郑瑞,另外一个是潘涛。他们刚到北安城不久,这次随我们小队一起出去。’随后又指了指夏启,‘这是夏启,我的队副。别看他年纪小,是个有真本事的,也算是我们北安城第九猎魔小队的老队员了。’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在猎魔队,能出了几次任务还没残没死的,基本都是老队员了。’
夏启走到桌边,见他们三人还站着,自己也没好意思直接坐下。陈世锋见状,随即摆了摆手,‘坐下说吧,未来都是要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用那么客气。’
四人相继坐下,酒舍的伙计开始把温好的酒端上来。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逐渐放下了陌生感,开始随意的交谈起来。夏启并没有主动的挑起话题,酒桌上还是队长陈世锋和他的两个青州同乡聊得比较热络,而夏启偶尔搭上几句。
“陈队长,郑瑞还有我呢,我们都是从青州出来的,结结实实的青州乡亲。不知道队副是哪里人?”替夏启斟满酒,潘涛随口问道。
在各种势力交错的北安城,同乡或者来自一个大的部族,往往是人们迅速拉近距离的一个极有用的方式。
夏启扬了扬眉,还没说话。陈世锋已经借过了话头:“别瞎打听,到了一个小队里,都是未来要过命的弟兄。到了荒原上,听队副的就行,到时候你们的小命就指望着他呢!”
夏启笑了笑:“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队长他们在北边荒原上捡回来的。记不起我的家乡是哪里了;甚至,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都记不起来了。”
郑瑞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诧异:“荒原上可都是魔族,出现在那里。。。。。矿奴?还是逃跑的俘虏?”随即摇了摇了头,仔细的审视起夏启的额头,脖子,“不像。听说矿奴或者被俘的都会被打上烙印。。。。队副好像没有;难道流浪到荒原上,恰好被队长发现?”
郑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还是说,队副你其实就是魔族?但听说自魔神以降,魔族都身形魁梧,色目,高阶魔族头上有角,低阶的甚至有些迥异于人,而且喜欢在身上纹各种图案的。。。。。。”说完,自己觉得有趣,看着夏启哈哈大笑。
夏启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陈世锋听他絮叨,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一喝多就胡扯。队副能和荒原上那些残忍野蛮的魔崽子是一样吗?”
“你说,咱们在这北安城里已经觉得快要冻僵了,那些魔崽子们就在更北方的荒原上,又没有城墙遮风,更没有房舍挡雪,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潘涛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脸上涌起一阵红晕,显然有了几分酒意,“而且,这种天气下,大家相安无事,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干嘛非得不断的派出人马去找,将他们驱逐进逐天山脉?”
听到潘涛的话,表情轻松的陈世锋面色严肃了起来,显然想起了前几次在荒原上出生入死的场面:“说实话,虽然人族天生和荒原上的那些魔崽子们是死敌,但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们。他们一边与天斗,一边与人斗,还顽强的活下来,虽然人数在不断减少,可他们的抵抗,永远是所有人族的噩梦。真不知道,万年前,他们最强大的时候,是怎么击败他们,一步一步将他们赶到荒原上的。”
顿了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至于为什么要在这个漫天风雪的时候去找他们,是因为不想来年春天躲在北安城的城墙后面瑟瑟发抖。这个时候的他们,是最虚弱的时候,他们的魔狼在冬天的风雪里,是最慵懒的时候,攻击力和奔跑力都大减。这个时候,要么出去找到他们,干掉他们;要么就去把他们逐得远远的,让他们继续往北,躲进逐天山脉深处,或者往南翻越整个逐天山脉,去山脉的另一边,去和妖族抢食,或者让妖族收留他们,让他们呆到明年春末夏初。”
“这样,来年我们北安城又可以稍微安心,不必担心他们随时进犯。”
三天后,第九猎魔小队连同其他几支猎魔小队离开北安城。一路向北,进入了天地间都是一片雪白的荒原。
22个人,22匹阿哈马。
第九猎魔小队已经深入荒原十三天了,大雪覆盖着大地,将地面上曾经有人或者魔族活动过的痕迹统统抹去。他们只能靠着司南,一路搜索前进,向着正北的方向继续深入。
“队副,你说,要是真的遇上了魔族,我们这点人,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郑瑞骑在阿哈马上,稍微带了带缰绳,靠近了夏启的马。对于他们这些刚补充到了北安,第一次出巡逻任务的人来说,越是深入北荒深处,心里就越来越忐忑。
环顾四周,雪白的天地间就他们寥寥20来匹人马。这要是真遇到魔族,即使是小部落,他们也只有望风披靡的份。
“我们又不是去和魔族死拼的,我们只是北安城几大战部的眼睛而已。遇到魔族的大队或者聚居地,那就通知周围的猎魔队,或者通知北安城出动战部。。。。。”夏启拍了座下的阿哈马,“在雪地里,他们的魔狼奔跑能力起码减半,而我们的阿哈马则善于雪地奔跑。到时候远远地吊着他们的大部,等后面的大队上来。”
听完夏启的话,郑瑞和那些新近加入小队的队员们在心里暗暗的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听到的任务不是死战不退,没有人愿意在这样冰天雪地的荒原上同魔族来一场殊死的搏杀。即使是不大的伤口,也有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伤残。
雪在脚下延伸,第九小队继续深入荒原。昨晚负责侦查和传送消息的翼隼带来了消息,第七猎魔小队在一个洼地里发现了几只受伤后被遗弃的魔狼坐骑,虽然这些魔狼已经饿死,甚至有些已经被雪覆盖起来了。但是,这几天小队还是提高了警戒,翼隼也是频繁升空,负责查看周围的情况。
“你觉得这次会遇到他们的聚居地或者大部落吗?”陈世锋看着手里的司南和地图,随口问了旁边的夏启。
“但愿不会。这次补充了很多新人,真要遇到了。。。。。”夏启顿了顿,脸色有些阴郁,但随即转变了脸色,上下瞅了陈世锋几眼,笑得很是灿烂,“放心吧,真要遇到了魔族大部,我会离你远远的。啧啧,第九猎魔队队长,青铜战师,魔崽子们看到你,还不跟疯了似的扑上来啊。”
陈世锋苦笑一下:“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你要真知道躲得远远的,我也放心。可谁不知道你是北安城猎魔队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上次在九曲河边,若不是你杀个三进三出,我们队第九小队还会死伤更多。哎,真不知道前两年在托木尔峰下附近的荒原上捡到你,让你加入猎魔队,是对还是错?”
夏启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救过我的命。要是我一直留在荒原上,不是被荒兽吃掉,估计也是被魔族杀掉或者去做了他们的矿奴了。”
陈世锋指了指天际那座高耸如云的雪峰,“你也知道,托木尔峰是我们北安城能深入荒原的极限。上次我也是受命深入查探魔族的异常行动,没想到在荒原上发现了昏迷的你。那时魔族大量的战部遍布在荒原上,好像在寻找什么。他们势大,我们几个人也不敢过多停留,就带着昏迷的你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北安城。”
“这次我们深入的终点还是托木尔峰。如果到那里还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小队这个冬天最危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我们就折返回北安城。从这里开始算,最多半天的路程,我们就会到山脚下。”
“现在看来,魔族恐怕已经越过了托木尔峰,进入了逐天山脉深处。真不知道他们在群山中间怎么生存?或者大概趁大雪没降下来的时候,翻越整个山脉,去了山脉的另外一头。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妖族头疼了。”他拍了拍夏启的肩膀,声音稍微放低了一些,“这次回去,我就要离开小队了,你将会是下一任队长。”
“升职了?没想到这么快。不过是件好事,回去得好好庆祝一下。”夏启真替陈世锋感到高兴。
在北安城中,基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最危险的猎魔队中有人晋升青铜境战师,很快就会城里的某个战部看中,将之招入麾下。相对于经常游走在刀尖上的猎魔小队来说,除非有规模不小的战役,否则,战部会一直驻守在城里,危险性自然要大大的降低。除非特殊原因,这些被各种原因派到猎魔小队的炮灰们,自然希望能被战部招募,呆在北安城厚厚的城墙后面。
“这次回去,可以考虑把家人安顿到北安城了。”陈世锋明显已经计划好了。要告别朝不保夕随时面临死亡的猎魔队,自然可以憧憬未来了。
夏启点点头:“这倒是一件值得好好庆祝的好事。”
潘涛一路都有事无事凑到陈世锋的身边,听见正副队长在低语,赶紧凑过来:“什么好事?队副,是不是我们要返程了。”
“队长说你这一路表现很好,决定让你做小队的尖兵,在前面几里探路。我觉得这是件好事,说明大家都很信任你。”说完,拍了拍潘涛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大家相信你的眼神,吓得潘涛差点从阿哈马上掉了下去。
“我不行的,这几天下来,我已经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我…..队长…..”潘涛眼神幽怨的看着陈世锋。
陈实峰哈哈大笑:“男人切忌说不行!”说着扬起马鞭,在座下的阿哈马屁股上抽了一记:“往前,今晚黄昏到托木尔峰脚下宿营。明天一早,咱们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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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天山脉在上古时候,据说原名叫天山山脉。后来魔族被一步步赶到了荒原上,并开始进入天山山脉,在里面生存繁衍,躲避人族的进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将天山改称为逐天,一代一代传下来。其中的原因,已经不可考了。
逐天山脉由大大小小几十座山峰连绵而成。山脉延绵超过二千里,中间平均宽度超过五百里,平均海拔高度超过万尺。整个逐天山脉的最高峰就是巍峨耸立在北安城第九猎魔小队面前的托木尔峰。
第九小队逐渐前行,阿哈马的足迹在雪地慢慢延伸,慢慢接近托木尔峰的山脚下。
越接近托木尔峰,夏启越是觉得心神不宁。天近黄昏,他仰起头,望着笼罩在厚厚雾气和皑皑白雪里高耸的山峰,总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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