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源计划》——子骐
第一章 帝国之夜
十五年前,亚斯琪大陆,天心帝国,都城王宫,九五家族的庭院。
夜晚。
“艾拉,该睡觉了。”一名男子拿起窗前的油灯,轻轻吻过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的额头,“这样才能快一点长大噢。”
“可是……爸爸……”那个叫艾拉的小女孩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天边的星星,撒娇似的说道,“我还不困……再给我讲过故事吧,一个就好!”
男子慈爱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孩子,温柔地笑着:“那好吧,听完故事就要睡觉噢。”
“嗯!”小艾拉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你想听什么呢?”
“我们是怎么来的?我们的世界是怎么出现的?”
“噢?那可是很遥远的故事了,”男子做出一副严肃地样子说道,“在很久以前,天与地之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那里面生活着一只巨兽。它的腿可以探及海底,翅膀可以直达天际。它很强大,可以做成任何事,但它很孤独……它孤独地活着,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最后化作了一片巨大的大陆。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啊?怎么会……它好可怜啊……它就这样死掉了吗?”
“不,它没有死,它只是厌倦了孤独的生活,于是它改变了自己。它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开来,他把身体变成了这世间万物——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让它们互相陪伴,共同生存。”
“那……我们也是这样变出来的?可是,没了身体,它的灵魂不是没有家了吗?”
“我们也是它的造物。而且是最心爱,最完美的造物。”男子说道,“它的灵魂没有消亡,而是化作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力量,永远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我知道,我知道。是魂力!就是帝国的守护者们的力量!”小女孩兴奋地说道。
“没错,传说中有一些人可以与它的灵魂共鸣,让自己获得它的一部分超乎常人的力量。他们就是帝国的守护者。”
“我将来也要成为守护者,那样的话就可以保护爸爸,还有我们家族了。”
“乖,那首先要好好休息噢,长不高可是做不了守护者的。”
“嗯!”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妈妈晚安。”
男子提着灯,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孩子……也许你长大后就会明白,力量的背后,是无尽的苦痛与沉重的宿命……”
王宫里,三大家族领地中,又一间房子的灯光熄灭了,整个帝国都沉醉在了甜美的夜色里。
……
十五年后,天心帝国,平民区外围。
夜晚。
“又该睡觉了……”泸洺望向天边升起的圆月,轻叹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还要活多久呢……”
他坐在门口破烂的门槛上,仰望着星空。
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对他没什么吸引力。无论是灿烂的星空,还是宁静的夜色。就像是和他并行在路上的陌生人一样。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更不会令他感动到感慨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美丽。
他现在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走向死亡而活着。
没有希望,但也没有欲望。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先去睡觉吧……”
睡觉也并不是因为他感觉到累了,只是因为到了睡觉的时间。就像生命终究会到死亡的时间一样。
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
……
“快追!别让那两个人跑了!”
都城王宫内,守卫们的叫喊声打破了宁静。
两个黑影在前面一闪而过,步伐轻盈而敏捷。守卫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出什么事了?”旁边建筑中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在屋内灯光的映衬下,他的红衣变得异常的耀眼。
“【燃灵之炎】大人,”领头的守卫停了下来,恭敬地行礼。
“我的名字是狄佑。”
“是……大人……”
“有话快说,再磨蹭一会儿你们追的人就要跑了。”狄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有两个人偷偷跑进了王宫,士兵们在【诛神之暗】大人的住处发现了她们,现在正在追击。”
“又是来找苍冥的?”狄佑笑了笑,“那可真不巧,他前两天就离开都城了。”
苍冥,帝国称号是【诛神之暗】,是帝国最强的八个守护者之一,也可以说是之首。这是整个帝国都知道的事情。
王宫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作为帝国的守护者,他们的称号和魂刃要远比他们的名字出重要。守护者为帝国而存,说白了他们亦不过是活着的魂刃——一种蕴含着特殊力量的战斗兵器。
为帝国杀戮,为帝国战斗。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帝国,挥舞起那些守护这片土地的魂刃。至于他们本身,不过是个活着的肌体罢了。
……
“前阵子的那个家伙还没有抓到,今天居然又来了两个,”狄佑轻佻地调侃道,“只盯着苍冥一个人,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其他人了。”
“狄佑大人也不在苍冥大人之下,”守卫说道,“这两个小毛贼袭击苍冥大人的住处,想必是有特殊目的的。”
狄佑满不在乎地用双手抱住自己修剪整齐的红色短发,“能有本事闯进王宫,看来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毛贼了。单凭你们的本事,估计很快就会被她们甩开了。不如我帮你们个忙,免得你们第二天没法交差。听说,上次那几个士兵因为没有抓到入侵者,最后全被苍冥给……”
“那……那真是有劳狄佑……”
守卫的话还没说完,狄佑人已经不见了。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王宫的高墙边缘,轻轻跳到了数米高的围墙上面。翻过围墙后,又跑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好像没有追上来……”一个平静温柔的女孩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
“看来……看来……我们总算是把他们甩开了。”另一个人弯着腰,用手中精致的镂空佩刀拄着地,一边说着,一边扯下了自己的面罩,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略带凉意的空气。
她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身材相比正常的女孩来说有些高大,一头金黄色的短发配着白皙的皮肤,水蓝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像天边的星星一样明亮。
“冷月……”旁边的还带着面罩的女孩提醒道,“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好,好,”冷月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对她说,“别那么消沉嘛,这次是个意外,谁会想到那家伙居然不在都城里。真是可惜了,不然今晚一定会成功的。”
“嗯……”戴面罩的少女轻声应道,“先把面罩带上吧,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
“哎呀……”冷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怎么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什么事情都放心不下,咱们都跑开这么远了,那些笨蛋肯定是追不上来的。”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少女说道。
“走吧,真是麻烦……”冷月宠溺地拍了一下那个女孩的头,笑着说道。
“其实,我很想跟着你们去看看,你们究竟会回到哪里,”忽然,四周缓缓飘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傲慢而且轻狂,“不过,我也觉得很麻烦。”
“谁!”冷月警觉地环顾着四周。
一个人影站立在一旁的房顶上,一转眼又出现在了她们面前,“暗刃吗?上次已经偷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了,现在又想做什么?”
“你是谁?”冷月拔出自己的佩刀,警惕地问道。
“已经是要死的人了,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狄佑把手中的长刀杵在地上。
那把几乎和狄佑一般高的长刀,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不祥的气息。
他用另一只手扶着脑袋,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子,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不如,你们把暗刃的据点告诉我,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你休想!”冷月抽出刀来冲了上去,刀刃在抽出的一瞬间,仿佛在和天上的那轮残月相互辉映着,闪耀着能冻结一切的寒光。
狄佑感觉到有一阵寒意迎面袭来。
“那是魂刃吗,”狄佑自言自语地说,“你也是【源】的试验品吗?这下有点意思了。”
说着,狄佑放低刀身,右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挥。刀刃从刀鞘的侧面直接飞了出来——这样的长刀是很难从一般开口在顶端的刀鞘中拔出来的。
狄佑双手握住刀柄,隔空劈了下去,刀身在空中划过的地方忽然放出一道火焰,径直向前飞去。
“来试试看啊!废物!”狄佑的笑声变得异常疯狂。“【源】计划里只有胜者能活下来,现在我就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吧!”
后面的女孩谨慎地看着狄佑的身影,依稀之间看到了狄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一个缥缈、狰狞的鬼影,散发着一阵阵可怕的妖气。
“小心!”她对自己的伙伴大声喊道。
……
风依旧安宁地吹过古老的都城。夜色掩盖了所有的一切。除了都城外围平民区里杂乱的脚步声。
泸洺已经习惯了所有恼人的声音,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更不会知道,这动乱的声音是一块扣开尘封往事的敲门砖,也是改变未来道路的铺路石。
故事开始了。
第二章 平民区
都城里有七成的土地是平民区,平民区的外围,破烂得如同灾区的地方就是贫民区了。帝国早就懒得管这里了。平民区没有名称,只有编号。
晚上的城外不像城内那么安静,那里的土地是属于一群近乎怪物野兽。
帝国曾经想要彻底肃清它们,可是却发现它们完全杀不尽。
传闻中,这片土地上的野兽是那只创造了这片土地的怪物的后裔。经过一再的衰落与退化,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人类算不算也是他们的一员呢……
……
很少有人知道夜晚城外的模样——曾经有几个好奇的人在夜晚溜出城去一窥究竟,之后人们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们。
直到现在,帝国的人们都会尽量避免在夜晚的时候出城,也一直在确定少有野兽出没的道路上往来。
每座城市的外围都有高高的城墙。咒术师们在城墙上设下了可以驱逐这些怪物的咒术。
在咒术之上还有魂术,使用魂术的人被称为魂力者,他们的灵魂要比咒术师还要强韧数百倍,也拥有着更强大的特殊能力。咒术师在帝国已经属于罕见,魂力者的数量更是微乎其微。
凭借这个屏障,人们才在黑夜中得以安眠。
但是靠近城边的贫民区,还是能听到围墙外面瘆人的嚎叫声。
泸洺很不幸地住在贫民区里,更不幸的是他正好住在围墙边。
五年前,一身血污的泸洺来到了这里,找到了这间没人住的破房子。带着他的秘密留在了这里,希望可以埋掉他的过去。
他早就习惯了那些奇怪的哀嚎声,还有夜晚斗殴、抢劫的声音……
能够惊动他的只有一个叫作【夜鹰】的黑帮来收保护费的时候了,他可不想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不过那些人还没有“勤快”到晚上来“工作”的。放在白天,泸洺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没等他们闯进来,他就先溜走了。
夜深了,泸洺躺在他普通的石床上,裹着一条普通的破被子,睡着他普通的觉。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声音。
他当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一分钱都没有。
接下来,他普通地翻了个身……
好吧,普通的事情到此为止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的。
通常他翻过身来,脸都会贴到冰冷的石头上。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头似乎埋进了什么东西里面,软软的,冰冰的,还在不停地起伏着……好像还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过脸颊,带着一丝腥甜。
“啊……”
迷迷糊糊的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因为那声音太轻太柔了,不像是城外怪物的嚎叫声。
“什么啊……”泸洺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道。
“嘘……”好像是在提醒泸洺不要出声。
声音更清晰了,即便是半睡半醒,泸洺也知道这是人的声音。
“哦,人啊……我还以为……”他喃喃地说了一声,在本能的反应下,把脸向那柔软的东西贴了过去。
“等等……”泸洺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人!”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跳下床来。
“啊!你是谁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床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娇小的身体裹在贴身的黑色夜行衣里,还不成熟的线条完全展示了出来。盖过肩膀的银色长发像是天际的银河,怀中紧紧抱着一把精致的长刀,白净的脸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耳朵尖尖的,像童话中的精灵一样,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眸像是王冠上最名贵的那颗宝石,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发现她的人。
如果刚刚那个位置没有偏差的话,泸洺的脸大概是贴到她的胸口上了……
“不要说话……”女孩紧张地轻声提醒他。
似乎现在不是适合脸红的时候。
“你是谁啊……”泸洺问道。
说话间,泸洺家那破烂的木门被“砰”地一下踹开了,几个士兵冲了进来。
泸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士兵按在了地上。
“喂,喂,”泸洺说道,“我和她没什么不正当关系啊……我也不知道她是从那里来的啊……还有……你们不是不管这里的事吗?”
“闭嘴!”旁边一个士兵一脚踢在泸洺的脸上,泸洺的嘴角直接流出血来。
另一个士兵粗暴地把那个女孩拉了起来。
女孩挣扎着想要反抗,忽然一股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她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士兵们把她按在了地上。
泸洺看到那个女孩垂着头,生命的迹象正在逐渐衰弱。她的胸口正在流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为难人家一个女孩子啊?”
“闭嘴!”又是一脚踢了过来,血顺着泸洺的眼眶流了下来。
“队长,从衣服和刀来看,她就是我们要追的人,但是这个男的,好像不是之前和她一起逃跑的人。她的同伙应该已经被狄佑大人在路上处决了。”一旁站着的士兵汇报道。
女孩听到了“处决”两个字,身体突然像受到了惊吓一样抽搐了一下。
接着泸洺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不过在这紧张的气氛里,没有人太过注意这细微的声音。
“收留反叛者,意图掩盖行踪,视为同伙。就地处决。”队长说道。
“什……什么?”泸洺大声嚷道,“喂!什么同伙?你们给我解释清楚啊。”
“解释?你算是什么东西,”那个队长把泸洺的头一下子按在了地上,又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拉了起来。
一阵恶臭的酒味扑面而来,泸洺感觉那个人的脸就快贴到自己脸上了,“为什么?告诉你,原因就是——你的人头也可以让我们多领一份赏金。”
“你们……”泸洺愤怒地大吼道。
“动手!”
“是!”
旁边的两个士兵把泸洺死死地按住,身后的士兵把手中的火枪背到身后,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刀,对着泸洺的后颈高高举起。
“你这种贱民活着也没有用处,倒不如把你的脑袋借我们来用用。”身后的人说着,挥刀向下砍去。
“不好意思,”泸洺撇出一丝冷笑,“这东西我自己还要留着用的。”
在刀刃就要砍到泸洺的一瞬间,泸洺右手反手抓住了按着他的那个士兵,手臂用力一挥,连着那个士兵一起甩了起来。
钢刀落下,正好砍在了那个士兵的后背上,血肉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那种能够一刀斩断后颈的力道,一下子把刀身全部砍进了那个士兵的身体里面。
所有人都被泸洺的反击震住了。
在他们愣神的一瞬间,泸洺迅速地把左臂也挣脱开来,一拳打过去,将刚刚按住他左臂的人打翻在地。接着又踢倒了身后的士兵。那两个人抽搐了一阵子,就没有动静了。
“你……”士兵的队长惊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泸洺说,“贫民区的普通人。”
“你……你别过来……不然……”士兵队长战战兢兢地拔出刀来,架在了那个快要失去意识的女孩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细嫩的脖颈,血流了下来。在凄冷的月光下,看着就像一条漆黑的墨线。
女孩的身体因为疼痛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然你要怎样?我又不认识她。拿她威胁我,你觉得会有用吗?”泸洺向剩下的三个人走过去,“而且……”
“而且什么……”
“不用我动手,再过几秒钟你们也该死了。”泸洺淡淡地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屋顶“轰”的一声破开了一个大洞。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到溅起的烟尘,忽然一束白光如同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泸洺连忙闭上了眼睛。而那其他几个士兵反应不及,一下子失去了视觉,尖叫了起来。
在一片黑暗中,泸洺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他擦肩而过。
过了一会儿,泸洺感觉到那道白光应该已经消散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三个人果然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惊恐的表情。但是那把刀还没有落下来——这次它架在了泸洺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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