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一生》免费试读_九月一日君

一

光明已经十九天没有回家了，有可能是十八天，也有可能是二十天。

光明一个人生活了二十五年。光明的母亲在他出生没几天便因疾而亡，父亲在他十七岁的时候肺痨而死。光明的弟弟光生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二个年头入赘远门，随即光明的妹妹光秀也出嫁。光明开始了独居生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妹妹不再踏进过家门，光明开始了真正的一个人的生活，空旷的屋子，广袤的田地……

父亲没有给光明留下什么，但光明的犟脾气却越来越像父亲。光明的父亲脾气暴躁，心情不好随时都可能对三兄妹大打出手，光明小时候没少挨过打。父亲入土后的第三个年头，算来就是弟弟妹妹离开家的第一年里，父亲的坟头的石碑上长出了一对石角。村里人都说那是光明父亲变成了牛，那对角是暴脾气和大力的象征。害的光明一直担心自己的额头会不会也找长出一对角。然而直到光明失踪那一天，他的额头什么也没上出来，只是多了几道不深不浅的皱纹，宛如两条脏虫弯弯曲曲。

光明好吃懒做，自己的田地全部白白让给邻里，在邻里悉心种植的蔬菜到季时，先行偷拿。在光明看来这不算偷，那本来就是自己的田地，从自己田地里拿点儿吃的算不得偷。光明嗜酒如命，即使自己没钱也要喝，刘宝全身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脸皮，他可以为了一口酒，耗在村头小卖铺一天，村头小卖铺人家因用了光明的田地不得已给光明一斤白酒。这一年光明二十二岁。

二

在二十三岁这一年，邻里九叔出于好意，怀着一腔热血跑到光明到家里，对光明进行思想教育。

九叔是一个暴脾气的退伍军人，一提起中越战争，九叔就停不下来，宛如自己是一个立了大功的将军。九叔铁面无私包青天，村里人虽然都害怕他的脾气，但还是尊敬他。九叔也自认为德高望重，所以光明这事儿他不能不管。九叔一进屋二话没说就把躺在床上浑身酒气的光明拎起来，叔侄两儿就坐在堂屋里的凳子上。九叔这才环顾了一下屋内，短短五年，这个家翻天覆地，墙的角落蜘蛛正在成群结队肆意织网，壁虎时不时探出干瘪的脑袋偷看他们，堂屋墙上贴的***像垂下一角落满灰尘……

“光明，你阿爹走了五年了，你弟弟妹妹也都成家了，你差不多该干活了，不能天天蹲在家里”，九叔抱着两手正坐在光明对面。

“……”

“如果你想收回土地好好过日子，叔可以帮你一把，你想要种子叔也可以匀一些给你”。

“……”

九叔一直在等着光明一句话。

“咚咚咚——”，九叔手指敲打着积满灰尘的木桌。

无言。

门外不知谁家的看门狗狂吠不止。

“你哑巴了啊，你说话啊，咋想的想干啥你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你想这样一辈子？天天喝酒睡觉，你看看你那头发你闻闻你身上啥味儿，就你这邋遢样，谁来管你，路过你跟前都巴不得跑开。你还不说话！我跟你说你这样下去是要完的”。九叔气的脸色发青，额头青筋暴露。

光明低着头，不知是羞愧，还是睡着了。

哐当一声响，九叔一脚把光明连人带椅踢倒在地。

“疼疼疼——”光明终于吭声了，这是五年来有人对他动手，有那么一瞬间光明以为父亲回来了。等光明缓过劲儿爬起来走到门口看，已经不见九叔的身影，门外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点光，只有九叔的骂娘声越来越远。

“他娘的又要下雨了”，光明嘟囔准备着关上厚重的木门。仲夏夜的萤火虫落在门前菜园子里的黄瓜叶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