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岸桃源》:楔子 癞子的梦

时间:2019-04-10 03:30:50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绿柳斐斐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楔子 癞子的梦

“留灯,醒来,留灯,醒来。”

留灯揉揉睡眼,望望悬崖下的大河:“这河够凶的,叫什么名儿?”

身后一个俊美的和尚答道:“奈河。”

“哦,”留灯抬手指向面前倒垂天际的瀑布:“那边的瀑布也有名儿吗?”

和尚又答:“忘川。”

“哦,知道了,这会儿我饿了,变个馒头来吃吃。”

“变不了。”

“馒头都变不了!你好意思说你是神仙?”

“我师祖修仙年深岁久,也变不出馒头来,你要是实在饿,那,那只能忍着。”和尚的语气里透着十分诚恳。

“你师祖,”留灯嗤鼻,和尚诚恳的语气让他心情很不爽快,还待想说点什么,俊美和尚却在他背后悄悄抬起一只穿了草鞋的脚,膝弯用力一弹,正蹬在留灯后腰上。

“啊呀!”留灯被踹的一个趔趄,头朝下往那深渊里扎了下去,随即,骂声也渐渐远远地传了上来:“你个犯嗔戒的秃驴~!”

和尚垂目合十:“善哉,善哉,明知变不出馒头,却还要问,不踢你踢谁。”

水声依旧隆隆震耳。

百十几里宽的大河,波涛汹涌,浪头有丈高,坠天的瀑布震耳欲聋,如果你定睛细看,瀑布砸入河中激起的水花像极了一尊巨大的佛像。

奈河忘川,无穷无尽,河头连着瀑布,瀑布连着河头,一层层,一挂挂,召唤着无尽轮回。

一条河,一挂瀑,就是一世。

许久,留灯闭着眼睛,他能感觉的微微的风吹拂身体,些许寒意,他知道自己是光着的,每次入世都是一样,婴儿开头,光屁股的来,老年结尾,一身空的走。

其间也或有横死,可那不是留灯现在该想的,他应该是个婴儿,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两团大白,然后吃得打几个饱嗝。

留灯脑海中乱哄哄的,这是正常现象,不知跌落几生几世,不知这是何年何月,脑袋里乱是正常的,但是他依旧能感受到四周的温馨,鸟语花香,风光旖旎,人潮涌动……

“等等!人潮涌动?什么叫人潮涌动!”

留灯猛的睁开眼睛!脑中嗡的一声,这里是集市的中心,自己周围围了一大圈人,男女老少,都对自己指指点点。

低头一看,自己身体光溜溜的,而且也不是婴儿形象,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半大小伙子啊!

“这是哪里错了?哪里错了?为什么不是婴儿?我应该有的母亲呢?我的肚兜呢?!我的两团大白呢?!”

留灯厚着脸皮抬头环顾四周,他一抬头,吓得少妇长女们都逃的远远地,胆子大点的少女还躲在摊子后面从指缝里偷看,可马上就被老娘提着耳朵拽进了屋里。

几个大娘却大方的很,也不逃离,还一个劲的对留灯指指点点。

“这年头,半大小子也长这么大,啧啧,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咯。”

“真匀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长得还挺俊,你看这皮肤多紧实,嘻嘻。”

“俊啊,看着俊你带家里去养着呗,我看你不光看人家脸了,瞎看。”

“你少看了!你少看了!你眼还朝下了呢!”

几个妇女七嘴八舌吵吵。

留灯却懵在原地,心乱如麻,“我这是入世了?这次入世怎么这样?哪出错了?入世不应该是个婴儿吗?”

一个男声冲留灯大喊:“那傻小子,快穿上衣服!抬头,抬头,衣服挂树上呢!傻子!”

留灯应声抬头,果然在树杈上挂着一件大褂,随着风飘飘荡荡。

衣服、树杈、还有光屁股的自己,这三样一旦组合起来,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爬树。

留灯一咬牙,遮掩着私处,做出了这次入世的第一个行动——光屁股爬树。

周围人群一阵欢呼,其中老娘们儿居多,而且留灯听得出来,她们貌似厌恶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喜意,有几个小孩已经开始捡石头丢自己了。

粗糙的树皮剌的皮肤疼,衣服又挂的高,不管了,留灯放开遮挡私处的手,手脚并用,几下就爬到树杈上,一把拽下衣服围在身上。

风一吹,底下的大襟飘荡,留灯的两条光腿从上而下展现给人群,树下又是一阵骚乱。

留灯紧裹着衣服,从树上溜下来,臊眉耷眼的跑进一条胡同,身后的大姨大娘们传来一声长长叹息,仿佛精彩的戏剧散场一般令人惋惜。

这种场面,躲了为妙。

留灯过街穿巷,捡着没人的地方就来到了城外,正值阳春三月,城外花红绿柳,风里稍许透着一股寒意。

护城河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树木刚抽芽,小草也刚绿,踩上去比城里的石板舒服多了。

“首先,我怎么不是婴儿?没有父母就没有姓氏,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多大,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哪个环节出错了?以前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留灯暗忖。

可这次怎么了?出了什么差错?怎么一开始就是半大小子?直接导致自己姓字名谁?来自何方?统统不知道,留灯很郁闷。

留灯仰脖向天吼道:“我是谁!你个犯嗔戒的秃驴!”

一嗓子过后,天上炸了一个春雷,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落了下来,浇了留灯满头满脸,一身湿透,留灯一脸无奈的盯着天看了一会儿,无力的咒骂:“无耻!”

第一章 两个狗一样的人

这奇怪的梦境,癞子已经挥之不去,十几年无数次的出现,让他已经麻木了。梦中的自己有个名字——叫留灯,可现在的自己是个无名的小花子,梦中的自己认识神仙,可现在的自己——饿着肚子。

饥饿是生物最原始的痛苦,人会因为饥饿变成牲畜。

甘州没有几个人了,最先走的是年轻后生,继而追上去的是拖家带口的壮年,然后老人被丢在路旁,病弱也被丢在路旁,老弱病残没法继续往前,为了活命又只能往回走,人越来越多,形成一只晃晃悠悠的队伍,癞子能活下来,就因为他成了这群人里面的强者。

当人群里有人的眼光出现了特殊的意味,癞子就知道,坏了。

这会儿,癞子发狠的嚼着嘴里的树皮,两天没找见一滴水,口干的没法分泌唾液,粗硬的纤维扎破了口唇,血液给这口饭添加了一丝咸味。

“梦中就没要到馒头吃,还没衣服穿,难道我天生是个要饭的?留灯?我怎么叫这么个名?”现在的癞子只能这么想。

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下,一个人正盯着癞子,仿佛一具无声的枯骨,颧骨跟下巴尖尖向前凸着,癞子明白,那个人在等他倒下。

癞子努力抻直了脖子,把嘴里的树皮咽下去,冲那人胜利的一挑眉毛。

树皮难吃,可能让癞子撑住,没人愿意搏斗消耗体力,等待成了最好也最无奈的办法,仿佛老去的狗,人也在等着对方死去,然后去啃包在骨头上的皮,活的也是一副狗样儿。

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傻子,树下的枯骨脸更不是。

枯骨脸用小石子不停的骚扰癞子,背后藏着一块能致人死地的青石,他在计算最合适的位置,一个能让斜阳直刺癞子瞳孔的位置。

癞子眯着眼睛看枯骨脸耍小聪明,手里悄悄的捏了一把土面。

枯骨脸越来越有把握,他认为自己找到了最佳的进攻位置!枯骨猛的丢出身后的青石,虽然饿了好几天,这石块却又狠又准。

癞子扭头,斜阳正好刺入眼帘,就趁这个机会,枯骨脸扑了上来,手里握着一根腿骨,狠狠的敲向癞子的脑袋,带着风声,这才是杀招!

活到现在剩下的都是人精,枯骨脸看到了癞子手中的细土,为了防备,他用一块结实的破布包住了口鼻,剩下的就是一击必杀,然后吃了他!

癞子闪过大石,肩膀头挨上了枯骨脸手中的大骨棒,打的癞子身子斜侧过来,惯性让枯骨脸直直冲到了癞子的身边,两人是那么的近,近的都能看清楚彼此的睫毛。

枯骨脸在笑,他手中骨棒的力量绝对能让眼前这个小子半天恢复不了战斗力。

癞子没笑,他痛苦的蠕动着自己的喉头,“噗”的一口黄中带绿的半液体吐了枯骨脸一脸,里面是刚才半咽下的树皮,被癞子从喉管里反了出来。

枯骨脸仰头,此时,癞子伸出铁钩一样的手指,勾住了枯骨脸脖子后面的破布。

癞子一个踉跄,臀部顶住枯骨脸的腰,持续的窒息感让枯骨脸慢慢无力,他蹬腿,扣手,一切都白搭,癞子紧紧扣着枯骨脸自愿套上的断头绳,破布很结实,为了防备癞子的细土,枯骨脸选了最细密的。

现在枯骨脸明白了,癞子抓土的动作为什么那么怪,大的仿佛抡圆了胳膊,小的又几乎不可见,一切的动作都是为了让他看到,然后套上那圈破布,这个乞儿是个卑鄙的骗子!

癞子不想杀他,松开致命的破布,枯骨脸瘫软了下去,脖子得到了放松,正要深深的吸一口气,这时,癞子却把手中的细土慢慢的洒向了他的口鼻。

枯骨脸没命的咳,肺管子里满满是细土沫,癞子冲枯骨脸的软肋踹了两脚,受到冲击,枯骨脸几乎又咳出了肺。

癞子确认枯骨脸确实丧失了战斗力,也就懒懒的躺了下去,癞子可不想打枯骨脸的瘦脸,太硌人。

枯骨脸缓了过来,恨恨的冲癞子说道:“你个卑鄙的叫花子!”

癞子拍打着手上的土,嗤笑,“老顾啊,这都第几次了,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个教书先生还有这些心眼儿。”

癞子是甘州城里的乞儿,癞子这名字得于他的一头疥疮,枯骨脸姓顾,是甘州城里的教书先生,两人本来没有交集,却因为这场大旱碰到了一起。

两人所处的山坡本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在半年前,干透了的山坡上突然长出了稀稀拉拉的野菜,周围的饿鬼们蜂拥而至,大打出手,虽没有壮年,一群老弱妇孺用更加残酷的手段诠释了对生存的渴望。

最后的胜利者就是癞子跟老顾。

山坡占地十多亩,中间高,两边低,偶然之中癞子跟老顾在山坡的中心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奇怪孔洞,这孔洞茶杯口粗细,仿佛田鼠挖出来的,本来没什么奇怪的,奇就奇在每隔十天半个月,这个孔洞里就会渗出浅浅的水,然后慢慢干涸,癞子跟老顾就靠着这件奇怪的事情活着,饿的难受,却还能喘气。

老顾想弄死癞子,不了更多的水跟食物,只为了他自认为活着,其实却已经死亡的自尊,老顾在逃亡的路上吃过不该吃的东西。

当老顾得知眼前这个嬉笑的叫花子没有跟他一样堕落,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感觉癞子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一个叫花子怜悯一个教书先生,老顾要杀了癞子,吃了他,他铁了心认为吃了这个伪善的瘪三就能为自己的道貌岸然埋单。

癞子掏出垫在肩膀衣裳下的树皮,把它摔在老顾的脸上,正是这块厚树皮接了老顾那狠狠的一下,老顾一歪脸,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惜连半点唾沫星都没有。

癞子无力的斜乜着他:“老顾头,你还有完没完,我不杀你,可不代表我不能打残你,怎么着,你是想拖着半条废腿被坡下那群人吃了吧。”

老顾没言语,因为他知道癞子说的对,山坡周围的枯树丛里还不知道活着多少饿鬼,每到夜晚,那觊觎的眼光就像能穿透黑暗的狼眼,他们活的更苦,偷吃山坡边缘的野菜,喝偶的雨水会留下几滴泥浆,甚至呼吸清晨青石上面的雾气,生存的仿佛一只虫子。

“你就这么想吃了我?这山坡上足以让我们俩靠下去,说不定明天就一场大雨,都恢复以前了。”癞子继续嚼树皮,抬头看着夕阳。

“你少假慈悲!你故意让他们偷!偷了本该是我们吃的。”

“少来,我吃的不比你多,老顾,你忍心看着这坡下的尸骨越来越多?”

枯骨脸还想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可抽搐的胃让他的脸变得可笑:“为何还要怜悯他们!我要活下去!”

癞子呸了枯骨脸:“我让你死了吗?一直就是你自己找死,你要活,别人不要啊。”

“你少假慈悲!”枯骨脸每次都怒吼着这句话结束。

收起

相关推荐

相关应用

平均评分 0人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用户评分:
发表评论

评论

  • 暂无评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