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阳》：一 利世

一 利世

摘自未名老小孩的日记：

西方人，管我们这个时代所居住的广袤土地称作利世。我们人类以及各种动物和植物都生活在这个叫做利世的星球上。他们说在那美丽的天擎外面有着更为广袤的世界。但凡上过中学的人，都被强制性的要求读《叶南经》，从中我了解了这个世界被称为利世的原因。“它生动的描述了利世神创造利世的传奇过程，全面的展现了上古时期，西方世界的社会风貌，是历史与神话相结合的结晶。也正是如此，人们称这个星球为利世。”这便是初一历史对于《叶南经》的评价。

《叶南经》同样对于利世所诞生的第一个生物有着如此记载：极小，一核，四足，扁圆，以灵为食，附于他物。灵为何物，却未曾提及。一百年前星球上发现的第一个细菌标本与此及其相符，西方人热情的称颂其为兰若——意为万物之源。我从未见过，也无法看见，据说兰若埋藏在深海中，而打捞上的世界上唯一一个兰若聚合体标本安置在我国首都的中央博物馆中。

我国首都倭京，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市，一座极具现代感的都市。那里有着奢华的购物中心，高档的餐厅，高额的消费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密集的高楼大厦，庄严肃穆的皇城令我只得在电视机前叹望。万紫千红的灯光照亮了夜的黑暗，然而在这不夜城中，最多的却是那些自满的西方人。

我的国家，辰国，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却在四百年前遭到了践踏——西方人来了。这一群西方人在四百年前飞过了阻断东西的大瀑布，相连的海心火山群岛和满是迷雾的荒野海滩，直奔向了历史的东边，像一群饥饿的嗜血野狼般残暴地撬开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大门。激化矛盾，引发内战，操纵王室，渔翁收利。控制经济，焚毁书籍，奴役百姓和思想，瓜分土地，掠取资源。这便是殖民。殖民者们兴高采烈的庆祝着，被殖民者们锥心泣血，或沦为奴隶，或背井离乡。

总之，不管历史的车轮如何行驶，它总是平衡的。我们这个名存实亡的国家终究还是保存了下来。只是文字，历史，语言，人民的自由没有了。随后的世界三次反帝国主义战争给殖民者们以警醒，渐渐放松了对殖民地土著居民的管制，并在这三百年后的今天，各族的人民在大体上是平等了，社会也趋于和谐。上个世纪，随着计算机网络的出现，科技的不断突破，跨国公司雨后春笋般的崛起，经济贸易的全球化，各国之间的重心重新转移到了和平与发展。似乎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整个世界便会这样和平地发展下去了。可是我还深切的知道，只要殖民还在，帝国还在，这世界便会不太平。

我深知自己无法走出去了，世界真美。

凡阳，平凡的凡，阳光的阳，他时常想，也许他的存在只是这个世界上只是一缕短暂的阳光吧，黎明时裹挟着一丝温暖兴奋地直奔向大地，到了傍晚便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是的，人如其名，凡阳长的着实太过平凡了。但凡阳又与他人不同，他的胸口上方有一块不大的血色胎记。于是，不管是在寒冬还是酷暑，凡阳总是穿着带有高领的衣服，遮住那道疤痕。

凡阳是一个孤儿。一位据说地位显赫的京城老人收养了他并把他安置在了陶镇的凡府中。这位凡阳素未谋面的老人，养育了凡阳的老人，他却在心中感到本能的可怕。凡阳是辰岚人，有着辰岚人最为标准的脸型，黄色偏白的皮肤，黑棕色的眼眸，黑润的头发以及薄薄的嘴唇，而老人却是南山人。凡阳时常想：为何一个殖民者会收留一个被殖民者。

凡阳八岁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他从保姆，亚娜，那里得知的唯一信息便是，他四岁时就住进了陶镇凡府，八岁因一次意外而失去记忆。他曾无数次问起亚娜，那到底是一场怎样的事故，而她却总是笑笑。当凡阳问起他能否去京城看一下凡老爷时，她的脸上就会瞬间布满阴云。凡阳便乖乖地住了嘴。凡阳也曾试图问起他胸上的胎记是怎么回事，然而她却总是装作没听见。可以说，这其中充满了谜团。

亚娜在平时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性，她温柔能干，有着南拉人特有的高鼻梁以及白皙的皮肤。金发碧眼，高大坚实的身形，健壮的四肢和脊背都赋予了她独特的美，她时常在闲暇时穿着裙子在庭院中跳起南拉人古老的舞蹈，像在庄严地祭祀。她像一个天使，美丽，令人着迷。多年的相处后，凡阳早已视其为母亲。

凡府有一个管家，亚朔，也是南拉人。总是每天西装革履，冷漠的表情从不出现一丝波澜。他管理着凡府的一切。同时也管着凡阳的出行和学业以及生活作息的时间表，总之很令人厌烦。亚朔总是忙进忙出，吩咐着那些佣人辰岚人打扫庭院房间，查看凡府在陶镇产业，也不歇一口气。算了，我便暂且视他为父亲吧，凡阳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凡府在陶镇的西郊，离镇中的学校较远。每天由管家定点叫凡阳起床，开着车送他上学。陶镇中学，全陶镇唯一一所学校，集小学，初高中为一体，校园却很狭小。唯一值得观赏的景物便是校门口矗立的号称世界第一大的人物铜雕塑——南帝国帝王格拉特一世的雕像。这座高70尺的金铜色像在凡阳刚入校时，便让他感到厌恶。这祸害了整个世界的人让凡阳着实对他毫无好感。

从小学到如今高中，走过了十年相同的路，凡阳心中不禁早已腻烦。高中的课业是忙碌的，每天的生活又是单调的。亚朔为凡阳所玄学的科目更是难上加难。数学的代数几何，物理和化学一连串公式，以及艰涩难懂的古代南文，雾中窥花似的近代南文，朦朦胧胧的现代南文······无不让凡阳想放弃。幸好还有着生物这一科目的陪伴，令他坚持下了一个学期。

暑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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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陶镇

陶镇，四面环山，虽是辰国辰岚人聚集最多的城镇之一，但面积不大。没有林立的高楼，拥挤的交通和街道，白天和晚上常常显现出一片冷清的景象。在这里的万物都是如此的平和，宁静。人也就温和了许多。

供奉利世神的圣堂在小镇的东北角，这是凡阳最爱去的地方之一，因为只有在那里，凡阳才会真正静坐下来，去欣赏这美妙的世间。似乎那里有值得凡阳思考和寻找的东西。漫步于庄严的圣堂，读一读《叶南经》中的创世神话，面对着利世神虔心地祷告一下自己的将来，凡阳心想，这也许便是我平凡的一生所能做的事了吧。高一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太阳已近山腰，站在窗前无聊的看着楼底两只小猫打架的凡阳心中是一片凉意。高一的期末成绩给了凡阳致命的打击。才是高一就考了一个倒数第一，心中怎能不伤心。况且曾和同桌夸下海口，要摆脱这倒数的命运，还想请她吃饭，哎，吹啦。

凡阳的同桌，杨雪儿，身材窈窕不说每次考试还总第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缠着凡阳，拼死命的想给他补课。“这是犯桃花劫啊“。凡阳嘟囔着。“我生性本就孤僻，话本就不多，每次和她在一起总是很尴尬。”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目前辰岚复国者恐怖组织在倭京东殷区有预谋的发动了一起自杀式暴炸事件，已造成十二人死亡，三十四人受伤，死者皆为南山人，仍有一名嫌犯在逃亡。目前警方已展开搜查，请各位市·······”这年头，整个利世都经济萧条，南帝国中央由于为了恢复中央地区经济以及保障南山人的基本经济收入和社会福利，大量削减了辰岚人本就少得可怜的社会福利，使得倭京的辰岚人聚集区刚出生的婴儿普遍营养不良，甚至饿死的不在少数，这便使辰岚复国者有机可乘。凡阳心想:其实我挺喜欢这座小城的，宁静而致远。也感激收养我的人把我安置在这座小城中，让我免受了外界的欺凌和压迫，我确是幸运的。一段铃声响起，将凡阳的思绪扯了回来。

“这是一段伤心往事，记录着我和你的故事，你甜蜜的笑容······”杨雪儿来了电话，凡阳不免苦笑一声，是挖苦还是嘲讽，他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喂，我凡阳，雪儿，你·····”“到圣堂来见我，马上。”随后便挂断了电话。凡阳犹豫的放下了电话，纳罕着到底是什么事如此着急。凡阳正疑惑着该不该去时，亚娜却主动走了过来，“是雪儿吧，去吧。”尴尬，诧异，凡阳心想：她在偷听吗？

走在去圣堂的路上，凡阳不断在思考着雪儿找他究竟是何事，恶作剧吗？他背后不禁升起一丝寒气，紧张，莫名的紧张。只好利用音乐来缓解这心情了。

戴上耳机，香妃那清婉的歌声传入耳中，凡阳不禁放松了下来。香妃，辰岚人，辰国的当红明星之一，同时也是辰国总督、南帝国的四皇子的正妃。当初四皇子执意迎娶香妃可谓轰动一时，不少报刊、官员直指香妃为祸国妖女，然而却也终究拗不过四皇子。婚礼在去年夏季如期圆满举行，当然送去祝福的最多还是辰岚人。

不觉便到了圣堂。圣堂传来了八声沉闷的钟声。“已经到八点了么。”凡阳自语道。推开沉重的大门却是空空荡荡的大厅。昏暗的光线映衬着绚丽的壁画令凡阳有些不适。凡阳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圣堂中传来一阵祷文声，似是杨雪儿的声音：“昏暗的终将消散，黎明终将到来，愿吾主的道普照众生，愿众生得吾主之道······”神像前跪坐的黑影应该便是杨雪儿了，凡阳心想。怀着许多疑问，凡阳加快向黑影走去。“是你吗？雪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凡阳喊道。突然，颈部传来一阵疼痛，凡阳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身体的力量，逐渐倒在了地上，耳边传来陌生的女人的声音：“昏暗的终将消散，背叛者将堕入地狱，吾主的审判终将来临。”随后，灯光熄灭了，门被砰然一声关上，只有清冷的月光映衬着凡阳眼前的壁画——恶灵受审图，凡阳闭上了双眼。

次日清晨，凡阳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迎面亚娜端了一杯温水走来，关切地问道：“还有不舒服的吗？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凡阳接过水杯说：“没事。昨天·····”“昨天是辰岚复国者干的，”似乎怕凡阳再知道什么似的，亚娜不等凡阳说完便急忙说道：“已经被证实了。”那雪儿·····凡阳想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雪儿她·····”亚娜犹豫着说：“雪儿不幸遇害了。”凡阳内心不禁拧了一下，内心涌起一种恐慌和自责。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这时亚朔走了进来，径直说道：“杨雪儿的尸体于今早7：00在神像前发现，发现时以惭悔的姿势跪坐在地上。尸检结果死亡时间为昨晚8:00左右。”凡阳内心不禁震骇，怎可能是在八点。亚朔不管凡阳震怖的表情，继续说道：“死者身旁写有‘辰’字的字条证实了是辰国复国者发起的恐怖行为。”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同时，杨府上下所有人于昨晚八点皆被杀害，杨有成，即杨雪儿的父亲在京工作而幸免，是电力及能源发展国有公司董事长，我想你应当知道了原因。但我想问的是，你为何会昏倒在案发现场？”“是雪儿来电话叫他去的，行了，让孩子休息一会儿吧。”说罢，亚娜推着亚朔走出了，关上了房门。

凡阳内心是复杂的，震骇恐慌弥漫在了他内心中。他下了床，向浴室走去。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洗一下澡，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洗一下澡，我还是那平凡的凡阳。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凡阳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急忙跑向浴室的镜子前，拨开衣服，看见金色的纹路缓缓在逐渐淡去的血色胎记上显现出来，形成了一只金黄色的眼睛。凡阳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踉跄着跑向了书架，取下了一本淡黄色的古籍，翻到了其中一页，只见其上画着一只眼睛，一旁的辰国文字下方老小孩用红色的笔写着——创世神之眼。

凡阳终究瘫坐在了地上。书从手中掉落在地，封面上写着：《重拾辰国神话—辰岚神书重解》——未名老小孩译著。

倭京，东殷区西街区的豪华别墅小区内的一角，一座带着浓浓古辰国气韵的木制建筑，在精雕的大理石建筑中显得突兀而又别有一番风味。客厅中男子却阴沉着脸。我迟早会将复国者毁灭，还有南帝国。想到此处，男人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便是杨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