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志》——沈绾安

楔子

上古时期，巫妖大战，两族俱灭，天君帝俊身死，然灵识不灭，取九阴之灵以魂力练烛阴，以创妖界。而后，魂投先天黑龙之灵石，借黑龙返世之力以龙身重获新生，万年后魂归，妖族渐兴，然魔君落夜兴兵而伐，战于漓海，漓水之战，众说纷纭，妖皇殒灭，魔君被封，这天地之主，茫茫天道究竟作何安排?

第一章 林渊

雾冷风静，不见星月，整片林子都浸在黑漆漆的夜里。只有林子附近发出弱弱烛光的小茅屋，静静的陪着屋旁的小篱笆。

一张稚嫩而认真的小脸，嘴里念念有词。少年步法笨拙却也算是连贯，借着茅屋微小的烛光，最后这一个跟斗才没有翻到水井里去。

“灵存气海！封！”少年长呼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好险就失足落井。

茅草屋内，林渊挪了挪快散架的身体，透过小小破败的窗口，一脸无奈的眯眼望着，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林渊虽已年近不惑却也身强体壮，这半生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伏妖布阵之法，游走于江湖，除害于四海，名声远扬。寻常百姓唤他一声“道人”。只因林渊捍卫的是这天地正道。

那一年，林渊为村子除了妖祟，竟惹怒了山中妖君，妖君大怒屠村，几位村民找上门来，竟然迁怒于林渊。硬说是林渊灭了妖在先，才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几人见了林渊只管讨要说法，更有甚者竟思量捆了他去请罪。

林渊叹了口气：“也罢，林某这一生所求便是护一方百姓，今日上山，也算是给乡亲们一个说法。”

林渊只身前往山中，与那妖君战了三天三夜，那妖君虽然身死但元神却竟能残喘，林渊用尽修为封了那妖君元神，却也落得个重伤。膻中气海被妖君元神妖力所伤，这一生的道行算是毁了，勉强纳了印堂灵气，命算是保住了。

苟全性命回到村子里，村民们个个称赞他法术高强，看着一张张谄媚的脸，林渊叹了声人情如纸世态炎凉。

翌日便别了村民向山里走去，林渊心中思量，自己护住心脉保了条命，却也行不得除妖之道了。余生便离了那人情冷暖，在这山林之中，一所茅屋，只身一人，守着这妖君元神，倒也得了个清净。

茅屋很快就建好了，林渊又在茅屋附近立起了篱笆。也许是上天不忍他太孤独吧，那日天色已晚，林渊刚刚去山林之中加强了妖君的封印，由于道行已毁，借着地势布了些阵法，甚是疲倦。行至山下黑林，竟遇婴儿啼哭，闻声而至，见那婴孩通体竟然散发出妖气。

那婴孩被玄色妖气包裹其中，与这黑林之中雾气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些是雾气哪些是妖气，林渊惊叹了一声。好生厉害的妖气，好生狠毒的人心，这定是谁家的幼子出世便是妖气透体，怕是有累于家中，竟丢至这黑林之中任其自生自灭。虎毒尚且不食子，谁知人心竟这般丑陋。

林渊抱婴孩返回茅屋，苦笑自己碍于根基涉妖法太深，竟不能去除这孩子体内妖气，甚至连暂时压制都做不到。短短几日，林渊便发觉身体被这孩子妖气所侵，生命在缓慢流逝，可想到天道有轮回，福祸早注定，自己和这孩子亦是有缘。若是自己也像遗弃他的人一般，弃而不顾，又怎么对得起“正道”二字。

待到这孩子明了事理，定要将一身本领传授予他，令其自行压制甚至去除这透体的妖气。林道人拿定了主意，每日细心照料，可自己的身体却逾来逾差。

转瞬已过十七载，虽然少年打记事以来便努力修行“封灵”之法，如今已经能勉强封印住自身妖气，但林渊近日却发觉自己已有殒灭轮回之兆。行走江湖多年，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生死早已看淡，倒是这孩子，以后要独自面对这世间百态了。

林渊打定了主意，索性今日便做了离别，忍下泪水故作镇定，轻声唤了少年一声：“沐玄，练好了就进来，今夜晚风凄冷，别染了这林中雾气。”

“知道啦！爹！”少年也许是方才“封灵之术”施展的很是顺利，心情也很是开朗，小跑着进了茅屋。

“爹，孩儿已将这泄露的妖气封的严严实实的，免得它伤了爹爹，害了别人，明日一早孩儿待修补了屋后破旧的篱笆，再把那老井弄一个盖子......”

少年还没有说完，林道人便打断了他。虽故作镇定但却也底气十足。

“沐玄，为父无能啊，多年都未曾驱除你体内妖气，只能教你封灵之法，暂时封存压制。不经意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这封灵之法，无论它多么厉害的妖气，甚至千年的妖物，都能压制的服服帖帖，可近日我却发现，你每次强行封存这妖气都显得愈发吃力，料想河流宜疏不宜堵，定是强行的封印使它愈发难缠。长此以往，怕是对你有害而无利。”

沐玄眨了眨眼睛，自己最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却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更加频繁的使用封灵之术来抵御妖气透体而出。觉得是自己太笨了，只能习得少量的法术，还好这封灵之术每日练习，越来越熟练了。

“父亲休要自责，孩儿是个不详之人，只怪孩儿愚笨，父亲的御器和阵法两门法术，我只有阵法一门法术习得皮毛，气海封存过多妖气，仅凭膻中凝聚细微灵力，更是炼不出供自己御使的法器。”

林渊思索着这番话，暗想自己这一身施展不出的法术，岂是凡间的能力，普通人苦苦修行大半生，也不一定能及沐玄这孩子一半的能力。仅凭沐玄能布下的这几个小小阵法，在人间也是寥寥无几的仙术。只是这孩子不经世事，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罢了。

林渊缓缓的转身，提了一个粗布包裹，一柄用同样款式粗布包裹的长剑。神情不舍的说到：“孩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御器之法为父苟活一世，也才炼就这一柄剑，遥想当年，祖上师从忘尘山轮回门，传到我这一代，仅剩这微不足道的术法得以传承，如今我道行已损，又帮你不得，明日你便别了我这病残之躯，去寻那忘尘轮回，或是磨炼一番，或是习得精妙术法，至少驱了这身妖气，也算有个安身之所。若遇危难，忘尘山脚，有一剑庄，以示此剑，那庄主定能护你周全。”

少年缓了缓神，接过父亲的包裹佩剑，似乎做好了决定。

“孩儿定是要归来在您身边照顾您的，此去忘尘，孩儿驱了这怪异妖气便回，忘尘术法精妙，可孩儿若是违背孝道定是心中难安。”

林渊忽觉这孩子长大了，一十七载，自己早已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如今这离别，却要逾淡逾好。

“早些歇息，明日我要去那林中取些晨露酿酒，包裹中有些干粮，带了佩剑防身，早去早......”林道人有些哽咽，硬挤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为父有些唠叨啦。”

晚风有些凉了，凉的人心里空空的，林渊彻夜未眠，够了，足够啦！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生活吗？林渊痴痴的望着茅屋外静的可怕的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