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纵天南》——凤玄一

时间:2019-06-03 04:39:58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凤玄一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关山月(1)北上

三千里路云与月,

东出横浦旧关山。

车子停了下来。赵婴齐掀开布帘,挥了挥手。揭阳橙行云快步赶了过来,侧身单膝跪了下去。赵婴齐搭着婢女的手,从橙行云的背上踱了下来。

“主人,前方车不能行。请换马。”橙行云立起身来,依旧弯着腰,谦卑地报告。

“此地何处?”赵婴齐撩起宽大的袖袍,揉了下方方正正的脸庞,醒了下睡意。

“前方三十里马道即到大庾山横浦关,出了关就是汉属长沙国地界了。”橙行云把手一挥,马夫便牵过一批马来,“主人,请上马。”

“我的千里雪呢?”赵婴齐看到这头青骢,不由得大怒。“还没出关,你们就敢怠慢于我?!把那马夫,拉那边上去砍了!”

“不可啊,主人。主上与夫人再三吩咐,一入中原,自降规制,称呼只能用主人,出行亦不能用宝物,殿下须得学会忍耐才好。这马夫也不过是按夫人与主上吩咐办事而已,您不能见责于他。”橙行云口中求情,态度卑微。说出话来到是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你这奴才,倒真是你家女主子的好狗!”赵婴齐一甩衣袖,不待橙行云来搀扶,左脚踏上马蹬子,翻身上了青骢,抓紧缰绳,拿起马鞍边的鞭子,在空中挽出一朵花,重重地鞭在马夫的头脸上,再双脚一夹,便向着前头带路的甲士飞奔而去。

橙行云亦翻身上马,看了被鞭倒在地的马夫一眼,便急追赵婴齐而去。马夫醒过神来,立即匍匐在地,大声痛呼:“谢太子不杀之恩!”直到一众随从皆急急而过,才一把坐在地上,抚摸着脸上的鞭伤,恸哭起来。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一统岭南,划为南海,桂林,象郡。公元前209年,天下大乱,南海郡尉任嚣起了割据之心,无奈病重,托事于龙川县令赵佗。公元前208年到前204年,赵佗接任南海郡尉,在秦灭亡后,举兵西向,一举吞并了桂林,象郡。赵佗建国称王,自号南越武王。南越国以五岭为界,占地绵延万里,横亘广东,广西,越南,与中原刘汉政权分庭抗礼。公元前136到135年间,赵佗百岁而终,传位于孙赵昧,时以赵胡之名对汉自称藩国。闽越国入侵,赵昧上书汉武帝求助,得武帝发兵解围。以礼当朝,赵昧却不愿以身入长安涉险,称病不出,只派太子赵婴齐入质长安。

一路行来,屋舍越来越少,马帮倒是多。赵婴齐的马队也越走越慢。山道越来越窄,有些地方,只得一匹马慢慢通过,偶尔遇上从中原过来的商队,便在山中挤挤攘攘,来回周旋。谨慎中没有打太子旗号,见到大型商队,便也只有避让为先,一天下来,走得极慢。

赵婴齐倒是好整以暇。每当有商队经过,便带着随从打马过去看个新奇。他长在南越王宫二十多年,日日锦衣玉食,欢歌夜宴,偶尔出个宫狩猎,也是里外三层的包围,几时如此真切地接触过这些民生,是以新奇不已,问东问西,偶尔还摆出自己尊贵的身份,享受下各地游脚商贩们呼拉拉跪倒一片的胜气,感觉不要太爽。橙行云再三劝诫,赵婴齐只当做耳边风,开心玩耍,得意洋洋,倒嫌橙行云多事,只差没有给脸色了。

橙行云只有多布随从保护,心中却无时无刻不七上八下。

再行得几里地,便到大庾山关口了。橙行云也松了一口气,回头整治自己的随从兵马下属,留了几个亲随陪着赵婴齐在岭北过来的牛马商队里厮玩。一边清理马鞍边上的皮袋子,一边想起出宫的时候,表妹与皇上再三交代,南越与闽粤的战斗刚刚结束几个月,到处都有散兵游勇,一定要千万小心。护送到横浦关,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九成。出了关就有大汉的军队来护卫了。表妹也想去长安,大伯却死活不同意。毕竟入质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揭阳橙家也算是南越的地方豪强,自然不想自家女儿以身涉险。更何况此去危机四伏,太子孤身入质长安,并不代表南越不会与汉属长沙国就自此平安无事。南越赵家虽然对付不了闽粤,但骚扰长沙王的边境倒是家常便饭。谁也不能说太子入境,边境就能平安无事。真要是出了南越武帝年间吕后刨了赵家祖坟的大事,赵家重启帝号,把太子舍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太子万一回不来,家里还是得有人护养继承武王血脉。所以就算是赵婴齐刚做了父亲不久,也只能听从王命,孤身北上。

忽然商队那边喧闹了起来,橙行云从马匹旁抬起头来张望,还未出声询问,就见一个士兵飞奔过来,双手执诺。

“将军,不好了!太......主人不见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橙行云大惊失色,往牛马群边跑过去,却听得牛马声音大作,不受控制地四方逃窜,哪里还有赵婴齐的踪影?商队的人在四处拦截乱跑的牛马,一片忙乱,跟随太子的几个亲随被牛马撞得东倒西歪在地上。

“主人呢?!怎么回事?!”橙行云气急败坏,抓住一个士兵问。

“不知道啊......主上要去骑耕牛,还抽了一鞭子,那牛做了性子,撞发了这些牛马,跑的没影了,我们刚要去追,其他的牛马也全乱了......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还不去找!”橙行云背脊一阵发凉,只怕自己的人头不保了。“找不回来,我们都要人头落地!”士兵们诺诺连声,便往山道的各个方向散去。橙行云问清楚最早起乱子的地方,上马抽剑,带上两三个人四处接应寻找。

“将军,这边!”往山下的路上一个小兵大声叫了起来,橙行云把马一勒,转头冲了过去,跳下马,却看到一大片被冲倒的灌木丛,枝叶零落,缺口隔一段距离一处,一直连绵往山下灵溪谷方向而去。橙行云上马把手一招,几骑马顺着山道往下冲了过去。

关山月(2)血训

凶途险路渺行云,

灵溪机缘遇少英。

领头的大青牛长着一对巨大的角,一身刚健的肌肉,却温顺地任人抚摸。

“来,来,来,解开。”赵婴齐不顾阻拦,让随从解开了牛鼻环上的绳结。亲随们帮忙把他往上一推,一身锦绣的太子便骑坐到了青牛背上。

“贵人,小心呐。”商队老板被几个亲兵拦着,只得尽量声音不大的提醒。

“当年李耳也不过如此把?”赵婴齐得意起来,“大贤骑青牛紫气东来,西出函谷关,留下《老子》五千言,我倒是做点什么,纪念本人东出横浦呢?来来,走起来!”回手一马鞭抽在牛身上,青牛只是“哞~”地一声回应,却没有动。

“岂有此理!”赵婴齐火气又腾地上来,最近很容易上火。“你们几个,把它给我抽起来!”亲兵们呼啦一下围过来,哪管商人们大声阻止,几条马鞭此起彼伏,啪啪地落在青牛身上。再温顺的动物也吃不住痛,抬头一声怒吼,四蹄一顿,往前一窜,直接撞倒一匹马,又疯了一样左冲右突,把整群温驯牛马全惊了起来,牛头往下一偏,朝山下疾冲而去。赵家以武立国,赵婴齐正值青壮,身手自是了得。他两手紧紧抓住公牛犄角,双腿夹稳,把整个身子附在牛背上,任它四处冲突,却是稳稳当当,不过他也没办法让它停下来,只得由它一路飞奔下去。

青牛奔下半山,一头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刮倒乱七八糟的小树木,冲入了一条小涧中。赵婴齐远远看到有几个人影在涧边饮水,青牛狂冲而去,不由得大喊:“小心,助我!”那几个大汉忽地站了起来,人人手中提了一根碗口大小的粗棍,棍头套着几个乌黑的铁圈。青牛丝毫不减速地带着人死命前冲,眼看就要撞到为首的人,说时迟,那时快,那领头大汉忽地一个转身,把粗棍在身后整整旋了一圈,正正击打在青牛两角之间的天灵盖上,赵婴齐紧贴着牛背,仿佛听到了头盖骨碎裂的声音,青牛止不住地往前冲了两步,轰然倒地,赵婴齐再也夹不住,双手用力一撑起,整个人前空翻,后背狠狠地落在了溪水边的泥地上。

橙行云随着一路被青牛冲倒的痕迹追到了涧边,远远透过冲开的灌木丛看到了那几个大汉正在用棍压着赵婴齐,同时翻着他身上的衣物。那些大汉们皆赤足裸身,只围着兽皮,身上涂纹着无数诡异的花纹。这身打扮在百越横行的地界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奇特的是他们手中乌黑的铁头棍,绝非南越人惯用兵器。

“闽越兵!”橙行云顿时血脉扩张,其时两国罢战已经几个月余,为何还会有流兵在横浦关内出现?来不及多想了,橙行云示意最后面的士兵回头去叫人,和剩下的几个手下对了一下眼神,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越过灌木丛,提着青铜宝剑冲了过去。

闽越大汉们听得马蹄声响,抬起头来张望一下,毫不犹豫地挥舞起大棒冲了过来,和跳下马的士兵们打斗,为首的大汉却没有动,只是把大棒抬起放在肩膀上,换了一只脚踩着脚下的人不放。可怜赵婴齐刚与牛斗了一时,被凌空摔得气血翻涌,又被那彪形大汉一脚踩在泥地里,着实无力反抗。那首领看着士兵们一边缠斗一边往这边突进,忽然醒悟起来,原来这个人才是这些士兵要保护的人啊?南越,闽越时代仇雠,杀主子一个,胜杀小兵百人!便一声长啸,抡起刚打死青牛的大棍,朝着赵婴齐的胸口砸来。乌木棍破空而下,带着呼呼风声,棍头铁环却又响着金属冰冷的蜂鸣,让人不寒而栗。橙行云冲在最前面,一脚踢开拦住自己的士兵,闪过旁边斜划过来的一根乌木棒,纵身飞扑过去,用力推开了踩着赵婴齐的脚,却正赶上那飞速下坠的棍头铁环,“噗”地一声闷响,硬生生地用胸口的皮甲顶住这惊涛骇浪的一击。他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口中一甜,满口的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

“将军!”士兵奋勇踢开自己身边的敌人,一把抱住了闽越兵的首领,那头领翻身把那士兵压在身下,开始一拳一拳地轰击。

赵婴齐也受了棍伤,不过隔着一具肉体,并没有大碍。他用尽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身子,却看到橙行云蠕动着满口鲜血,拼了命挥手:“殿下……跑……忍……”他慌忙爬起来,还只半蹲着,就看到前面的影子又掩盖了他。闽越兵头领已将抱着他的士兵打晕,一脚踢开,转身又站在了赵婴齐的面前,抡起了他的大棍。赵婴齐陷入巨大的绝望中,明明记得越女剑法的逃纵式,却双脚疲软,使不出半分力气来移动身形,眼睁睁看着那满脸胡须,一身诡异花纹的大汉把棍子从头顶后抡下来。从下面看人的嘴脸,喉结,胸部,好丑啊。我堂堂南越太子,难道今日就葬身此地?

那大汉的喉结忽地爆裂开来,灿烂出一朵赤红的血色花朵,一个箭头猛然从后贯穿,出现在他的喉结前面,那是一个三角箭头,带一点圆弧,秦矢!是秦矢!赵家原本就是秦军出身,对这种形状的箭头再熟悉不过了。大汉喉咙爆开,身体却被箭头的余力带得往水中一栽,扑倒在赵婴齐身旁。紧接着嗖嗖声四起,四处与士兵缠斗的闽越大汉们一一栽倒。还活着的士兵爬到橙行云身边查看呼喊:“橙将军,橙将军!”赵婴齐依旧半蹲着,不知所措,直到一个精瘦的身形来到他前面,踩着闽粤兵首领尸身的后背,着力拔出秦矢,回手放入箭箙,带出一束血光喷出。那结实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么?”赵婴齐瞬间瘫坐在地上,倒在橙行云身边,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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