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瀚飞星》——马诺林
第一章:佳节殿前试,西域访飞鹰
八月十五,秋。
黄昏已经不似盛夏那般长久,白玉盘般的圆月悄然被迟暮的柳枝托上梢头,天色已黑,秋夜微凉,风中夹着怡人的桂花香气。
皇宫里的御花园已经燃起长长的灯烛,点亮了雕龙画栋的回廊,绿肥红瘦的池塘。
荷花池边分立着貌美如花的宫女与机灵圆滑的太监,天子正在此地设宴,款待进贡的西域波斯王子。
席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一片欢愉和睦的氛围。
波斯王子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惹得夙月公主暗地欣喜不已,因为此次波斯来访,正是与父皇谈论和亲事宜。
酒过三巡,波斯王子拱手谏道:“陛下,久闻中土武林昌盛,源远流长。如此良辰美景,小王斗胆提议,不如来一场比武助兴,岂不快哉?”
皇帝手抚龙须,环视在场诸臣,含笑点头道:“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一展身手?”
除了文官,在场的武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等立功的大好机会可是干载难逢。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自席间翻身落地,躬身行礼道:“威远不才,愿请一战!”
皇帝颔首道:“准!”
波斯王子右首走出一个面目阴鸷,身材瘦小的男子,一只鹰钩挺鼻格外引人注目。
皇帝眼露笑意,注视着威远将军,以手抚须道:“胜者赏黄金百两,绢匹百织。”
比武虽是助兴,但天朝颜面所在,当只胜不败。
威远将军对着鹰钩鼻抱拳道:“刀剑无情,不免惊了天子,你我赤手相搏,请!”
话音未落,鹰钩鼻右掌已急切威远脖颈,掌缘如刀,疾若闪电。
威远左臂横挡,不料对方乃是虚招,左掌已经猛切他的右腰。
威远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武功偏于实战杀敌,乃是刚猛路数。
他提气屏息,内力聚于右腰部分,扎稳下盘,施展起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准备硬吃鹰钩鼻的一击。
这本是一力破十会的妙招,谁知鹰钩鼻化掌为爪,又猛抓向威远的左眼,竟似看穿了他的伎俩,不与其硬拼。
“好!”
镇南王林欲静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在场的天朝武将,武功数他最高,身份也最为尊贵,乃是皇帝的亲弟弟。
威远心中一惊,双手交叉护在面前,没想到鹰钩鼻再次变招,避其锋芒,右腿已闪电般踢向他的小腹。
几十招下来,威远只守不攻,也渐渐捉襟见肘,毫无还手之力,就连在场不懂武的文官也看出来其败势已定。
威远心中暗自叫苦,早知此子貌不惊人却如此难缠,自己何必要趟上这场浑水?输了惹得龙颜不悦天朝蒙羞,不谈赏赐,不贬官降职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只见鹰钩鼻左掌自上而下斜引一招,紧接着便一跃而起,双腿左右开弓,空中一套鸳鸯连环踢,左脚始出,右脚紧接而至,一环套一环,端的是威力不凡,难以抵挡。
“好!”这次就连妃子公主们都看出来鹰钩鼻的非同一般,心中暗暗叫好。
威远已是强弩之末,左手堪堪扣住鹰钩鼻右脚,右手却已来不及抵挡他的左脚,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倒飞而出。
眼见南征北战的大将军就要摔进花红叶绿的小池,闹得一场大笑话,鹰钩鼻已箭一般飞了出去。
众人只听得“哎呦”一声,威远将军却已毫发无损地立在原地。他黝黑的脸隐隐透着红边,朝着身旁的鹰钩鼻垂首抱拳道:“阁下武艺超群,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哼!”
皇帝眉头微挑,朝着下首的太监冷冷道:“赏!”
波斯王子拍了拍鹰钩鼻的肩膀,笑眯眯地用着波斯语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后者还是一脸冷漠,锐利的眼神让人心底发寒。
说话间,皇帝身后走出一人,腰悬弯刀,丰神俊朗,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颜峰请战!”
御前一品带刀侍卫颜峰!
颜峰未入朝之前师从武当山一贫道人,深得道家诸多绝学,一身武艺出神入化,乃是皇宫内廷公认的第一高手,比起武痴镇南王爷也不遑多让。
在场臣子暗松口气,颜峰出手,想必定是马到成功。
皇帝锁紧的眉宇已舒展开来。
颜峰卸下盔甲武器,眼神如刀,盯着鹰钩鼻,伸出右手,冷声道:“请赐教!”
银色的月华撒在鹰钩鼻冷漠的脸上,他迎着颜峰锋利的眼神瞧了过去,空气中似乎激起一串火花。
胆小的宫女呼吸已变得急促起来。
“哼!”
颜峰一声冷哼,率先发难,期进身来。
他左掌先发,斜画半圆,从“乾”位推出,不疾不徐,如清溪潺潺;右掌斜引在后,亦画一半圆,从“坤”位朝着鹰钩鼻左胸拍去,去势却如飞瀑惊潭,又急又猛。
左掌先出却后至,右掌后发反而先至,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出招时双臂曲肘向外,状若怀抱太极,出手暗合八卦方位,可谓诡奇莫测,玄妙高深。
若对手注意力在先出的左掌,不免着了右掌的道,若对手全力格开迅猛的右掌,左掌却可以出其不意,以柔克刚,正是当今武林中武当山的镇派绝学——太极八卦掌。
“噫?八卦掌?你是武当弟子?”
鹰钩鼻身子急退,跳出战圈,疑声问道。
颜峰脸色一寒,不理不答,双掌反而攻势更盛,招式如同潮水般一浪胜过一浪。
鹰钩鼻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足尖一点,人已飞了起来。
他双脚勾住月桂的粗枝,四指弯曲成爪,凌空下击,仿佛一头从天而降的雄鹰。
此时天上隐隐响起尖锐的鸟鸣。
“大地飞鹰?”
镇南王林欲静心中一惊,酒杯一斜,上好的女儿红洒出来了一半,人已怔住。
皇帝视线已投了过来。
小王爷林墨风惊疑不定地望着失态的父亲,欲言又止。
良久,林欲静忽然叹了口气,面带忧容道:“人能胜鸿雁,大地临飞鹰。颜峰怕是凶多吉少,今夜我朝不免当输。”
皇帝闻言,神色不悦,冷声道:“比试尚未分出胜负,镇南王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林欲静苦笑一声,拱手道:“皇兄有所不知,此人十年前便成名于西域武林,凭借着绝世轻功与神鹰爪独步天下,人称‘大地飞鹰’,早已功参造化,实力深不可测。”
镇南王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虽居庙堂高位却涉世江湖,一心向武,这是朝廷人尽皆知的事情。
皇帝冷哼一声,虽有不满,却又不得不考虑他的话。
场中颜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已不知不觉沉重起来。
鹰钩鼻居高临下本就占了地利,偏偏又选择避柔碰刚的打法,五指聚拢,迎着迅猛的刚掌猛啄颜峰掌心,遇到徐缓的柔掌避而不战。
这般几十招过后,颜峰只觉得掌心酸麻肿胀,疼痛难忍,迫不得已每次只发柔掌,不与其硬拼。
如此一来,太极八卦掌威力便少一大半,鹰钩鼻攻势反而愈来愈猛,尖锐的“吱吱”声不绝于耳,竟是他爪风摩擦空气发出的动静。
只见鹰钩鼻脚尖一松,身子滑开桂树,故技重施,一招“鸳鸯连环踢”,双脚已迎向颜峰的前胸,颜峰身子后仰,一招“后羿射日”反手猛踢鹰钩鼻的小腿。
谁知鹰钩鼻凌空一个不可思议的后翻,双爪已牢牢扣住颜峰的脚踝。颜峰一脚踢空,正处在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右脚踝处忽然传来一股猛力,身子便不受控制倒飞而出。
“噗通!”
颜峰摔进水塘之中,水波荡漾映着天上的冷月,鹰钩鼻隐在树影之下,静静地站着。
波斯王子笑了,大笑。
浮光掠影,静影沉璧,皇帝的脸似乎已被池水染成青色,他冷冷道:“黄金百两,珠玉十石,赏给波斯勇士!”
树影中却传出鹰钩鼻冷漠、尖锐的声音:“草民不求金银玉石的恩赐,只求陛下满足草民的一个不情之请。”
皇帝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道:“讲!”
鹰钩鼻声音竟隐隐有些颤抖,尖声道:“素闻陛下贴身侍卫沈梦溪神剑无敌,武艺超群,无奈异地相隔加上路途遥远,一过十年,至今不得领略其风姿神采,实为草民心中一大憾事。草民斗胆请陛下准许沈卿出战,了了草民的一桩心愿。”
风起,携着御花园的月桂花香,吹皱这一池秋水,荷花上的水珠透明得仿佛美人的眼泪。
冷淡的月光,婆娑的树影,喧闹的宴会不知何时已静了下来。
皇帝脑海中已浮现出少年骄傲、不羁、潇洒的笑容,他似乎已陷入回忆之中,表情稠惘、惋惜、愤怒。
夙月公主痴痴道:“沈郎,我究竟哪点比不上林家郡主?我不要名分,哪怕你亲我一口抱我一下,我也要开心死了。”
镇南王林欲静的酒杯悄然跌落在地,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鹰钩鼻,眼神中闪过痛苦、自责、怨愤。
翰林院首席大学士李诗情坐在宴会最偏僻的一隅,望着天空皎洁的圆月,低吟道:
“梦游天姥别,溪藏星风月,文武双状元,天下第一剑!”
良久,皇帝压低声音,语气悲痛道:“沈卿安在?可叹天妒英才,沈卿魂归黄泉,至今已有十载!”
席上文武百官,无不摇头叹气,惋惜怀念,更有甚者锤腿痛哭,掩面抹泪。
波斯王子已怔住。
他忽然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在死去十年后,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短暂如流星的一生中,该当是如何的灿烂与辉煌?
第二章:月桂飘香夜,寂寞杀人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女人静静地站在湖心亭中,如雪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开来,光是瞧着背影,皇帝的整颗心都已经醉了。
她是跌落凡尘的仙子,是上天赐给他的湘妃。
画面一转,冰冷的剑锋,已贴紧自己脖颈的肌肤,沈梦溪的眼神也如剑一般锋利。
银色的月华,顺着冰冷的剑身倾斜而下,映出自己迷惑、愤怒而又恐惧的脸。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下一刻,漫天的杀气汹涌袭来……
皇帝已从梦中惊醒,他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刘贵妃,悄然更衣起身。
月明星稀,秋高气爽。
卫公公提着灯笼,垂首道:“秋夜天凉,殿下还是快回屋去吧。”
皇帝摆了摆手,道:“无妨,去御花园走走吧。”
“喳。”
宴会早已散去,御花园中此时已只有巡夜的禁军。
沁人心脾的桂香被晚风带得到处都是。
皇帝驻足在湖心亭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亭亭如盖的荷花,沉默了很久。
他皮肤保养的很好,在他这个年纪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脸部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丰姿。
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挺拔的眉毛,细而长的眼廓,眼睛里闪着白玉般润华的光泽。
他忽然开口问道:“老卫,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卫公公垂首道:“回圣上,已有二十八年。”
皇帝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你,还记得湘妃么?”
卫公公心中巨震,湘妃出宫,沈卿刺圣,哪一件不是皇宫里的惊天密辛,当年为此死了不知多少人。时至今日,知情者实在已是屈指可数。
这些皇帝入骨的伤疤,他绝对不想主动去揭。
卫公公“噔”的一声,竟跪了下来,惶恐道:“回禀皇上,老奴年事已高,有些记不清了,望皇上莫要降罪。”
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老狐狸,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起来吧,朕不怪你。
秋风吹落了荷尖上的露珠,也吹乱了皇帝的思绪,他的眼前已出现湘妃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是不是总有一个藏在你心底的人,总会在你孤独的时候出现,让你更加孤独?
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三千佳丽的后宫,天下九州的珍宝,但是此时他却感到深深的孤独与疲倦。
偌大的皇宫,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不由想起了沈梦溪,想起当年二人夜宿青楼,把酒言欢,那是何等的逍遥与自在。
如若今晚宴会上出手的是沈卿,怎可能让那波斯王子如此张狂得意?
皇帝望着云端的圆月,眼神逐渐变得萧索与痛苦,怅然若失道:“为什么朕所信任,所宠爱之人,到最后都要背叛朕,伤害朕,是朕哪里亏待了他们么?”
卫公公双腿一颤,竟又瘫跪在地上,脑袋磕得咚咚响,诚惶诚恐道:“皇上息怒,老奴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万万不敢背叛圣上,请圣上明察,千万饶了……”
皇帝心烦地摆了摆手,卫公公识相的闭上了嘴。
天地苍渺,此时,风中隐隐有箫声传来,如泣如诉,百转千回。
忽如荷花池中迅急顺滑的游鱼,倏尔即逝;忽如荡漾开来的水纹堆起千层细浪,层层推远;忽如湖面盘旋飞舞的蜻蜓,翩然立在荷花尖。
箫音逐渐变得哀怨,绵长,仿佛深闺中的怨妇,坐在床边呜咽,令人心碎。
皇帝负手而立,闭眼倾听,似已沉醉在箫声中。
卫公公却脸色煞白,手指着湖心亭顶,惊慌失措道:“皇上,亭上……亭上有人!”
“来人啊,护驾!护驾!”
巡逻的禁军已层层围住了湖心亭。
月光下,白衣胜雪的男子倚坐在湖心亭顶,手执一支白玉九节箫,忘情地吹奏。
苍白的月光映着他苍白的脸。
皇帝缓步走出亭子,凝视着白衣男子,抚掌惊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世间如此弄箫奇人,夜闯皇宫,为何而来?”
月光笼罩下,白衣男子站了起来,皇帝这才注意到他腰上还悬着一柄剑。
一柄珍珠皮鞘,白金吞口,样式奇古的长剑。
“仓啷!”
禁军已齐刷刷拔出了明晃晃的配刀。
“为了杀你!”
白衣男子冷漠的声调剑一般刺向禁军的耳膜,下一刻苍远辽阔的箫声响起,天地震动,仿佛沙场上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风已停了,可木叶还在不停摇动,如同鬼魅般乱舞,波纹从亭中央一圈圈荡漾开来,美人般挺立的荷花一朵朵断折、脱落。
“啊——呃——哦——”
“妖法——疼——啊——”
箫音入魂,四周的禁军突然扔下兵器,捂着耳朵大喊大叫,状若癫狂,惨呼声此起彼伏,不一会便接二连三地晕死过去。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公公双腿打颤,抖得几乎已直不起来身子,可他还是站在皇帝面前,哆嗦道:“妖…妖人…夜袭!护…护驾!护驾!”
皇帝脸上却出奇的平静,他扶住惊惧颤栗的卫公公,叹道:“老卫,很好,至少还有你没有背叛朕,离开朕。”
卫公公哆嗦道:“皇上…快…快走,老奴…赴…赴汤蹈火,万死……”话未说完,人已晕倒在地。
白衣人已跃下亭子,箭一般冲向皇帝。
此时,水面下却突然窜出四条黑影,四把锋利的剑同时从四个不同的方位,毒蛇般刺向白衣人。
正是皇宫四大高手,陛下贴身护卫,颜峰,乔成,韩凌,薛木。
一流的速度,刁钻的角度,默契的配合,再加上骤然偷袭出手,江湖中能躲过这一击的人实在不多。
或许这就是皇帝波澜不惊的底气所在。
白衣人剑已出鞘。
剑身长而薄,透着淡淡的寒光。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与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仿佛那已经不是一柄普通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
“仓啷啷!”
四柄锋利的剑已拦腰折断。
颜乔韩薛四人的喉结,也同时喷出一道笔直的血箭,圆睁的双眼里充满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恐惧。
此时,冰冷的剑锋,已贴紧皇帝的脖颈。
月光下,剑身隐隐有青光透出。
白衣人冷漠地注视着皇帝的眼睛,冷声道:“你不怕?”
皇帝负手而立,面不改色,迎着白衣人剑一般锋利的眼神瞧了过去,傲然道:“朕乃真龙之子,九州至尊,岂会惧你一介武夫?”
直到这时,皇帝才看清楚了白衣人的眼睛。
挺拔的眉毛,细而长的眼廓,眼睛里闪着白玉般润华的光泽。
皇帝怔了怔,忽然笑了,莫名其妙地大笑。
白衣人眉头微皱,剑锋已在皇帝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
皇帝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仰天大笑道:“像!真像!湘妃,多少年了,你果然没有忘记我,如此天赋奇才的年轻人,不愧是我——”
远处已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护驾!护驾!”
白衣人神色一寒,手腕一抖,一道血箭便从皇帝的喉尖喷了出来。
滚烫的血,冰冷的剑。
“咯咯……咯咯……”
在生命逝去之前,皇帝的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似乎极力想说些什么。
可这些话永远没机会讲了。
白衣人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卫公公却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探了探皇帝的鼻息,伏地痛哭,涕泗横流,神情悲怮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他实在是一条老狐狸。
镇南王府。
林欲静倒满酒杯,悬在嘴边,却迟迟不饮。
良久,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自嘲道:“十年前,你我父子机关算尽,也没取了皇兄的性命。没想到世事无常,他竟被贼人夜袭,死于非命。”语气中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林墨风眼中流露出滔天的恨意,一字字道:“若不是当年沈贼飞来一剑,父王早已荣登帝位,大事已成!月岚——月岚她也不会香消玉陨!”
林欲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慷慨激昂道:“南蛮北寇,时时越境掳劫,边界百姓苦不堪言,更有甚者举兵来犯,侵我疆土。皇兄性弱,每每忍辱和亲,不愿兴兵抗敌。乃至区区波斯弹完之地,也敢当众笑我天朝无人。”
他眼角已有泪光闪烁,长身而起,仰天长叹道:“爹不忍先祖百年基业,九州大好河山,白白断送在皇兄手中,岚儿,若你在天有灵,千万不要怨恨爹爹,爹所做的一切努力,唯愿林家帝业,九州山河,能够万古长存!”
林墨风突然跪在地上,眼神炽热道:“父王,先帝已死,太子势弱,此乃天赐良机,何不——”
“啪!”
林欲静一巴掌箍在儿子脸上,神色说不出的庄重与严肃,语气不容置疑道:“以下犯上之事,今后休得再提!太子北成年少有为,才识胆略远胜皇兄,我等自当尽力辅佐,为苍生黎民谋福,共兴祖业。”
林墨风垂首道:“父王教训的是,墨风铭记在心。”
天宝三十八年八月十六日,皇帝驾崩,天下停乐举哀。次月,太子林北成登基,年号天成,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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