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朝纪事》免费试读_戒肆1

引子

西畔沙场，残阳如血。

以往繁荣的都城变成千里旷野，百里内寥无人烟，只有团团簇火如星星般散落在荒地之上。浓烟四起，鸟兽不过，全是荒芜至极。

一个人影现立在四周被烧焦的枯草中间。他身着一身素白色的宽袖长衣，外身则随意披了件玄绿色外袍。虽是身穿简陋，但他清隽的面容被残阳的晕黄衬的显得一片柔和安详，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上显得异类，几乎令人移不开眼。

青年跪坐在草丛里，生生拧起了他那好看的眉眼，目光却不转地望着远方奢华耀目却在几日之前便被叛军强占而沦陷的都城，面如死灰。

远方还有不定模糊的喊杀打斗声，此时传来的只是一阵惨叫声，看来是又一座城池彻底沦陷，没过多久，真正的都城就会被彻底占领。

青年只是跪坐在草地上，他目光涣散地盯着远方，一言不发。

荒地中突然又出现一个男子，他一身银光铠甲，浩然正气，更因为他久经沙场而锻炼出来的冷硬，同样英俊的脸上却出现不同于他年龄的威严，如同站在最高山顶上的王者，轻易一眼就能让人俯首称臣。

“汝有何打算？”男子来到绿衣青年身旁，看着他目随国都最高城墙上的大旗被别人摘下，心中也是不忍一阵抽痛，但随后却很好的控制下来。

“何为国？”绿衣青年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由于太久未开口，青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分地嘶哑低沉。

“何为国？”男子一愣“汝又以为何为国？”

绿衣青年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国是为人栖也。”

青年突然站起来，因为久跪多时的原因，绿袍青年踉跄了一下，却在下一秒稳稳地站住。青年仰头对上俊秀男子诧异的双目，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朝反方向走去。

“若栖人之地不再是国，人又何处安息？”

俊秀男子呆立在原地几秒，突然向青年的背影喊去。

青年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他的面容被将要落入地平线的夕阳照得一清二楚，不禁让人发愣。

“若栖人之地不再是国，那么重建一国又何妨？”

青年好听的声音伴着风缓缓传来，远方还有阵阵回音响动。

“国建，吾便归。”

“精忠报国，至死不渝。”

还未等男子反应，青年便只留下这两句话，就又缓缓转身离去。

“等……”俊秀男子望着青年早已消失的背影，只是细细斟酌那两句话，不思甚解。

当时重建一国，再地栖人。

黑暗逐渐覆盖大地，也盖过俊秀男子若有所思的面孔，只留下漆黑的天空与偶尔闪烁的点点星斑，孤寂而凄美。

精忠报国，至死不渝……吗？

开篇.END

壹.

五年后。

“砰一”一阵物品重重落地的巨响响彻了整个大殿。跪在大殿中心的几个宫女和小黄门都深低着头，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再激怒坐在大殿之上黄袍加身的人，殃及鱼池。

递给皇帝卷轴的太监也低着头。在卷轴批发下来的时候老太监就看过了其中的内容，他自然是知道皇帝因为什么生气，离着宪朝只有一个江河距离的逢遥朝日渐壮大，同时明目张胆地在国内招收人才，更是几番冒犯宪朝，居然还提出把皇上甚是喜爱的朗平公主嫁予他国和亲，此等权倾朝野，皇上不生气才罢！

“都散罢！”站在殿堂上的皇帝俯视着全都跪在地上颤抖的宫女大臣们，气愤地道。

“尔卑也！何胆与朕共座一椅！”

见皇上下旨，宫女和小黄门都急忙站起来，有顺序的行礼后便急忙退朝，生怕再让龙愤，罪加一等自身还难保。

站在高殿上的鸠离看着自己的臣民匆匆退去的身影，不禁叹气，猛地坐在龙椅上。

宪朝虽说已经统一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以往一直是分裂局面，所以城内人心惶惶。再加上前朝皇帝软弱无能，国土被那些临近的小国瓜分。本来他们也是忐忑的，分割如此庞大的国家的领土，也同样可能经受灭国的风险，但那前皇竟然还纵容他们分隔，并且在都城大量招收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建造庆功宴，这才导致别国彻底放下心来，出尔反尔地剥削地界占为己有。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然想要一个明主的君王再次统一全国。鸠离其实也亦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愤然加入起义军，然后靠着自己的才略和众人的努力将北宪的旗帜插在城墙最高处。

宪朝分裂四年的历史，也就终于被再次合并。

鸠离并不是最出色的皇帝，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参加起义，后来阴差阳错待到起义军首领战死，自己才顺理成章地做到了领长的位子上，仿佛一切都是顺应天理。但是只有鸠离自己知道，他苟延残喘得到的金椅下埋葬了多少人命和鲜血。

长期的训练已经让他不会把心思放在脸上。他从登基后一直紧绷着脸，看似是威严无比，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下的他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对那日血雨腥风人死马残惨景的恐惧。

他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样。

登基一年，鸠离在这段时间为了弥补那些惭愧与恐惧，开仓放粮、减轻赋税、大力提倡农业，将宪朝又重新搬回以往的繁荣景象。世人皆称他为“离明君”，意味“带来黎明的君王”，呼声越高，他心里就越欣慰安定，心说那补偿早已交上，再无不济。

鸠离看着殿内金壁辉煌却过分空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得到的东西越多，失去的也同会一样。”

在很久以前，他记得有一个人对他如此说过。

鸠离深叹了一口气，屈身捡起了那个和亲卷轴，无奈地勾起唇角，在上面轻轻按上了龙玺的红章。

这便就是…因果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