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道欺天》免费试读_闻过思非

第一章 山寺夜雨少年

山风清寒，夜雨绵密。

容歌撑着纸伞，缓缓走在山路上。一只玉环从伞柄垂下，散发着柔和的辉芒，投在石阶上，映出淡淡白光。

雨夜本就没有星月照耀，山中更是不见人家灯火。

伴随着漫天飞雨的湿润灵气此刻显得无比活跃，连容歌手中玉环的光芒，都受其影响而显得温润了几分。

容歌身形瘦削，面色苍白。

苍白的原因当然不是雨夜独行带来的恐惧。

他口中甚至还念念有词：“诸天有令，仙妖避世。本神夜游，诸鬼退避……”

若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材有些不太相称，他炯炯的目光与稳健的步伐还真有几分夜游神的做派。

且走且念，不多时，蜿蜒曲折的山道旁出现一间小庙。

青砖青瓦，朱柱素窗，在玉环白色光芒下显现出的是一间普通的小庙，与此前容歌在路上遇到过的几十上百座没什么区别。

见到小庙，容歌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既然有道友落户于此，本神不免要叨扰一番。“

像模像样地朝庙门微微躬身，容歌便推门而入。

“啪嗒。”刚关上门，容歌就听背后传来了声响。

回过头，右手已握在腰间剑柄上的他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拾起伞靠在墙根，放下行囊，解下腰间长剑，容歌提着玉环走到神像前，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尊将军像，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却极为完整，想来当地山民对这神明敬信有加，时常都会修缮。只是胸前衣甲似乎少了点什么。

容歌低下头，只见一面晶莹的八角古铜小镜躺在青砖上，原来是将军的护心镜掉落在地。

捡起小镜，刚准备将它安置回将军胸前，那镜子入手的触感却让容歌愣住了。

拿着镜子，容歌莫名生出一种血肉相连的亲近感，不禁拿着八角小镜观察摩挲起来。

良久，他长叹一声，踮起脚尖，把八角形小镜安回神像胸前。

“容我避雨已是恩情，小子不敢擅取宝物。”向将军像行了一礼，容歌不再看那小镜一眼。

把将军像前的蒲团搬到墙边坐下，从行囊里掏出书，容歌就着元灯的光芒读起书来。

“财者，仁之害也，义之隙也，礼之妨也，智之衅也。故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

显然，容歌没能完全说服自己不动取那面镜子的心，只能靠读些典籍经书来压制自己的欲念。

读着读着，书从手中滑落，容歌竟是靠在墙上睡着了。

突然，那将军像的眼珠似乎转了转。

“啪嗒。”八角形的小镜子再次落地，然后“骨碌碌”滚到了容歌身前。

“嗡——”微不可闻的颤鸣从小镜上传出。

“嗡——”容歌眉心传出了同样的颤鸣。

下一刻，两面镜子出现在了容歌前方的空中。小庙中有限的空间在瞬间被无限放大，仿若寂寥空阔的宇宙虚空一般。

从容歌眉心飞出的圆镜周围亿万霞光流转，大道之音低鸣，瞬间便演化出了天河运转、星移斗转、鸿蒙混沌等诸般景象。

八角镜四周则环绕着诸天生灵的投影，端坐九天的神王、飘然出尘的仙子、渡化恶灵的释尊……这些具有莫大神通的形象迅速转化着形象，在平凡与神圣间游移不定。伴随着这些景象的则是交鸣的悠悠梵唱、喃喃神魔之语、清越仙音以及魅惑人心的妖吟鬼叹。

小庙内的景象动人心魄，小庙外却依旧夜雨飘摇，连一丝光线也没从门窗中透出。

庙内诸般奇异景象渐渐交融，那神王、释尊、仙子、妖魔、幽鬼穿梭于天河亿万星辰间，周身环绕无尽神辉。一切景象的尽头混沌一片，弥漫着滚滚鸿蒙气息。

两面镜子瞬间合在一处，诸天生灵与各种异象如百川入海，归入镜中消失不见，各种声音也随即隐去。

两面镜子融合成一面，镜面铭刻着繁复玄奥的神纹。很快，神纹隐去，镜子回归平凡。

在空中略微停留，镜子径直飞入容歌眉心，了无踪迹。

山风狂卷，雨势渐骤。

庙内一切归于平静，庙外的环境却变得狂暴起来。

容歌对这些全然不知，他在睡梦中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前后是两面顶天立地的巨型镜面，映出了左右与头顶的诸天星云与璀璨神辉。

在极深的星空里，似乎隐约有魔神仙怪的身影在飞转旋舞，形成流星般的光痕。

容歌脚下是一整块混沌物质，明明由无数细小的气流凝聚而成，还在翻腾不休，却偏偏能让他立足其上。

容歌试着向前跨出一步，眼前镜中和他一般大小的影像却并没有变大。再向前一步，那镜面虽然看似触手可及，但距离仍然不变。

饶有兴致地环视四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闭上眼，容歌脑海浮现一段信息与一篇名为“演道欺天经”的修行之法。扫过信息，他已明白眼前这空间的功能与作用。

这里是演道欺天鉴的内部空间，在这里，可以演化万道，模拟诸天生灵。

“莫非演道欺天鉴就是那个小镜子？”容歌的念头一闪而过。

“既然这所谓的宝鉴能演化诸天万道，那看看它能不能演化医道。”容歌眼中一亮。

他自小就气血衰微，明明是个少年人，生命之火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随时有可能熄灭。

遍访无数名医，服用了不知多少汤药，他的身体状况却没有丝毫改善。

所有医师都认为他的生命之火随时有可能熄灭，他却奇迹般的活了十多年。

久病成良医，几乎读尽了世间医书的他，甚至能与任何凡医切磋医理，却也对自己的身体束手无策。

这一次出门，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求改善身体状况的方法。

心念一起，容歌面前的镜面浮现了一个身形模糊的人形。容歌自己的影像在那个人形上指指点点起来……

容歌明白，这是从最基本的窍穴开始，便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

“吱呀——”小庙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漆黑的人影从门缝里滑入，又将门反手合上。

沉浸在演道欺天鉴空间里的容歌对此一无所知。

那黑衣人身上滴下的雨水尚未落地，他手中漆黑的利刃却已划破空气，来到容歌喉咙之前。

第二章 一夜习医剑

眼看即将得手，惯见鲜血与死亡的黑影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刀锋贴上容歌的皮肤，这杀手却瞪大了眼。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握住了贴在容歌喉咙的漆黑利刃，令其无法移动分毫。

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喉咙上，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无法移动分毫。

不知什么时候，容歌身侧站了一黑一白两个人，此刻正各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刀和脖子。

两人的面貌竟和容歌一模一样！

“非要这么费劲？”黑衣人开口。

“主人此刻正在紧要关头，我们不能乱动法力引起那帮老家伙注意。”白衣人缓缓道。

“而且……如果日后主人知道我们擅自沾染他的因果……”白衣人似乎有些畏惧。

“嘶——”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化作一道光飞射入容歌眉心。

白衣人也随即消失不见。

前一刻，黑影眼中的惊讶还未散去，甚至还有些迷茫，下一秒却变成了恐惧。

他眼睁睁的看着伴随了自己多年，曾饮过无数人鲜血的漆黑利刃正如滴入河流的墨汁般弥散在空气中。

刀的消失并不是黑影恐惧的根源，握着刀的掌心皮肤消失才是。他那沉稳有力，似乎是专为握刀而生的手，皮肤正如阳光下的晨雾，消失不见。

血管、肌肉、筋骨紧随其后，缓缓散去。

紧接着，他的手、臂膀、胸膛……也如同烟雾一般渐渐消散。感不到任何痛苦，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整个人就活生生地消失在了空中。

只有那最初从他身上落下的几滴雨水，落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微声响，又被庙外的风雨声完全掩盖。

…………

演道欺天鉴将他学的所有医书药典凝合演练完毕，聚成了一个绿衣人形，从镜面内遁入上空天河，化作一颗星辰。他望向天空，心念一动，便飞入星空，接近了那绿色星辰、与人形合而为一。

突然，外界的容歌睁开了眼。

眼瞳深处，两点亮光迅速扩大，扩展成了无尽星河与盘旋飞舞的诸天生灵。很快，异象充盈了他的眸子。那正是欺天演道鉴的深空异象。

天地间的元灵之气向容歌汇集，并在他四肢百骸中飞速流动起来。很快，元灵之气又从他体内流出。瞬间，容歌便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仿佛他就是山石草木、就是泥塑砖木、就是狂风骤雨。

运行完欺天演道经心法，眼中异象敛去，容歌恢复清醒。

刚才他与那绿色人形相融，演化的医道瞬间便传入他心中。此前从医书中读到的、从其他医师那里习得的一切，都变得融会贯通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一个理论上的高手，现在他已能真的为人诊治各种疾病、伤痛。

“演道欺天，竟如此神奇。”容歌很是感慨。

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纤细的手，容歌又是满面愁容。

“我本自诩读遍医书，此刻才知那种想法是何等可笑。”

相比之前曾经求教过的那些医生，此刻他的医术达到了极高的层次，却依旧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束手无策。

先天之疾，又岂是医术能轻易解决的？

十多年的习惯，早已让他不会为此难过太久。目光扫过身旁的长剑，少年心性驱使下，容歌的想法又发生了变化。

“剑法……行不行呢？”

信念一动，容歌再次出现在镜面空间中。

不出片刻，容歌的影像手中就出现了一柄长剑，或刺或削，缓缓开始挥动。

正是容歌在戏院学到的剑法。

一套剑法舞完，影像收剑而立。

容歌心头微震，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宝鉴的演化精炼了。

方才医道便是如此，他从书中看过的内容先在镜面里过一遍，才会开始演化。

演化出的内容虽然源自他的所学所见，其精妙程度却远远超出所学所见本身。

容歌目光炯炯，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像。

只见那影像翻腕一挑，横横一削，又向前一刺，便又收剑而立。

“这就完了？”容歌目瞪口呆。

似乎是在解答容歌的疑惑，影像又翻腕一挑，一削、一刺。

“邯叔教我了那么多，就演化出这么点？”容歌不由抱怨起来。

话音未落，几个混沌气息凝聚的模糊人形出现，手持长剑围攻起影像来。

只见影像翻腕一挑、一刺，再一挑、又一刺……那些人形手中长剑纷纷落地，中剑消散。

“好像并不弱嘛……”

镜面浮现出十多个人形，再次持剑欺身而上。

…………

天光渐亮，雨势初歇。

“砰！”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走进小庙，将门关上。

容歌睁开眼，看向来人。

衣衫破碎零落，隐隐有血迹渗出，脚步虚浮、面如金纸，青年急促喘息着。

青年见到坐在墙边的容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目光扫过容歌那苍白的面孔与瘦弱的体型，又瞬间化为失望。

轻叹一声，他转身拉开门，准备出去。

“请留步。”容歌看出青年的状况很不好，不由开口。

青年却没有停留，一脚跨出了庙门。

容歌见状，正想起身去追，却见那青年退了回来。

看着容歌，青年一脸苦笑。

“小兄弟，现在怕是不得不留了。”

研究了半夜医道，容歌哪里能放过眼前这第一个可以练手的目标。他也不言语，只是走上前，伸指点向青年胸口。

青年脸色剧变，却无力躲避。

山野中旺盛的草木生机随容歌的手指凝聚而来，从指尖触及之处汇入青年胸口。

以及其高明的手法在青年胸口连点数下，容歌又在青年背后轻轻一拍。

“噗——”青年喷出一口污血，脸上反倒多了几分血色。

“医道手段！”发现伤口已停止渗血，青年心头一喜。

感受到胸口大穴间缓缓流淌的清凉气息，青年看向容歌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郑重。

“小兄弟可修过武道？”感激地看着容歌，青年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道谢。

“练过几招剑。”容歌淡淡道。

“几招？”青年有些不懂容歌的意思，不由问道。

“三招。”容歌以为是在问他到底练了几招，想了想演道欺天鉴演化出的三招剑法，笃定道。

话音未落，青年横剑于身前，警惕地看向了庙门。

容歌也察觉到门外似乎有人，便从墙角拿起了长剑，站在青年身旁。

“小兄弟，我缠住这人，你趁机逃走吧。”青年沉声道。

容歌没有回应，看着青年微微颤抖手，不由暗想：“这位仁兄的演技可比戏院里各位叔伯差远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已精疲力竭，竟还装作有一战之力。”

正思量间，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一道漆黑的影子径直袭向青年胸口。

避无可避，又无力抵挡，青年心下惨然，不由闭上了眼。

“叮。”一声轻响传入青年耳中，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