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学名》——抱鹅老人

楔子

这是一个无法无天、非常抠门的小姑娘，和一个事事搞砸却总想帮忙的小怪物之间的故事。

小姑娘名叫悠悠，今年9岁。在她生活的年代，物质匮乏。过年时她总能把她那为数不多的炮仗留着攒着玩儿上一整个月，可能还会剩点留到第二年冬天。那时候很多小孩会在地上捡拾别人放鞭炮时没有燃尽的小炮仗，把他们掰开后当小花放，悠悠就是这中高手。不久前秋游时，学校给每个小朋友发了块蜂蜜蛋糕，很多孩子没出校门就吃了个精光，悠悠愣是连咬一口都舍不得。一个礼拜后当她发现自己藏在零食抽屉里的蛋糕已经长毛时，放声大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小怪物呢，姓唐。原本没有名字。悠悠给他取了个外号－“泡泡唐”。没错，他就是日后《怪物典籍》里那个鼎鼎大名的“泡泡唐”。但现在，他还只是个不帮不忙、越帮越忙、越忙越想帮忙的小怪物。悠悠遇到他时，他正在他偷别人的记忆，可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说不清父母是谁。

故事从哪里讲起呢？就从那堂让悠悠想钻到地缝里的课说起吧。

第一章 奇怪的章鱼泡泡

9岁时候的悠悠，是个扎着两根小辫、精力旺盛的姑娘。她天生大嗓门，说话从来没有音量的概念。你越想保密、想不被人注意时，她越会大声吼，自己还全然不知。比如说，坐她前面的同学－一个戴着蓝色边框眼镜的小学究。悠悠觉得他长得好看，就总想找话和他聊天。可现在是课上，数学老师正在上面讲着什么算式。本来这就是让人发困的内容，小学究还开始在游戏机上按来按去。要知道，90年代初，只有很少很少的孩子才能拥有一台游戏机。悠悠瞪大了眼睛无比的好奇。

小学究发现身后的悠悠在专注观战后，悄悄转身对悠悠使了个眼色，一般人会将这个动作理解为“替我保密”，但悠悠的思路很直，她的理解是“如何？没见过吧”于是她兴奋地问道：这什么呀？

自然，她的声音足够台上的老师注意到他俩。小学究也机灵，分分钟注意到老师眼神的变化，用1/n的速度把游戏机藏到了书包里面。厚眼镜的数学女老师用了1秒钟冲到了两人身边。悠悠用了1+n秒还没搞清状况。

数学老师一声吼：都给我站起来！干什么呢？

小学究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二百五

老师愣住了

小学究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子上的镜框，眼镜直直的望着黑板，噼里啪啦的语速像说相声一般顺溜的说：您不是刚刚问商店有4筐苹果每筐75公斤已经卖出50公斤还剩多少公斤苹果吗？

他顿了一下。在老师震惊的目光中露出一副专注于学问的表情：250公斤

老师不依不饶，但语气明显有了些许缓和：你桌斗里有什么？

小学究：我……本来想试用一下我的……计算器。

老师：学校不许用计算器。

小学究：明白了老师。再也不用了。

老师语气终于缓和了：坐下吧。

目光这次转到了被学究的一席话弄的目瞪口呆的悠悠身上。“你呢？也算数呢？这个是多少？”

悠悠这次声音终于小了：老……老师，我看不太清……楚黑板。

老师：少给我来这一套。看不清你上来做。

悠悠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的后背，除了慢慢的离开桌斗，走4排来到黑板前……她好像毫无选择。可站在黑板前也不是事儿。她决定把能做的事情先一气呵成做完－就好像小学究那样，总有办法糊弄过去的。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当她磨磨蹭蹭的在粉笔槽内摸索了很久装作都是粉笔头、找不到合适粉笔时，老师种种的把一整合崭新的粉笔重重的排在了她身后的讲台上。这一动静让下面同学和悠悠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她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只是小声嘀咕：“找到粉笔了”一边“费劲地”从粉笔和中拿出一只蓝色的。然后面对黑板上的题目、数字后尾处，她“认真地”划下了一个等号，还写下了一个数字。

“哼”老师发出了一声叹息。不知是哪个同学大声说：看不清！

另一个说：“写的几呀？”

悠悠高声叹息了一下：“糟了！蓝色的看不清吧……”然后试图把刚写下的那个数字擦去。

老师嘲讽的说：行了吧你。我看换乘白色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吧。你刚才根本就没听吧。有本事蒙也蒙的像点样！给我去最后面罚站！我不说可以你就不许回座位！

悠悠突然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向脖子以上的脑袋上来。“嗡～”的一声，四周有一瞬间突然安静下来。她把头压的低低地、却仍然止不住那冲眼泪上涌的酸痛感。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绝对不能哭！绝对”她心里不停的这么念叨，一边感觉没脸太起头看大家。她走到最后面的黑板报前，转过来。身子顺便靠在了后面的鞋柜上。可还没等靠稳，就被一声大吼吓得魂飞魄散：“不许靠！你是罚站还是休息？！给我站直了！”

这一下，眼前所有的景色－老师、黑板、回过头来幸灾乐祸看着她笑的同学们的脸……都斑驳了，眼泪无声的一大粒一大粒流下来。不久，鼻涕也开始慢慢爬过嘴唇上面。她想去擦，却没有勇气动一下。老师已经开始重新讲起来卖苹果、给熊和老虎称体重。可悠悠的世界里只有怎么才能“忍住哭”这一个事情。

“要是地上突然裂开一个缝就好了。我就钻进去。或者……要是地震？有什么大事发生就好了……忍住！”悠悠只觉得嘴唇上好咸，她快速的用袖子擦了下鼻涕，并用力眨了眨眼睛赶走眼眶里的泪水，想偷偷看看四周。

除了坐最后一排的“坏学生”姜龙讯仍然是不是幸灾乐祸的看看她外，所有的同学好像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丢脸死了……妈妈能不能把我接走。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就不能发生点什么大事情吗？就不会再有人注意到我了。可不可以地震，或者地上出现一个缝隙，我就可以跳进去，逃离这里”

可就在她第二次用袖子去蹭鼻涕的时候，真的有那么件事，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一个穿着破烂短裤、长衬衫还套着深蓝色棉背心的男孩，背上插着一个蜻蜓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教室。他个头不高，圆圆的脸非常秀气。年级看起来和悠悠差不多大，眼睛尽管亮闪闪、头发却脏兮兮地的打着缕。这个男生完全不顾正在上课的老师、专心听讲的同学们，自顾自从前门进来后，神气地在第二组那里晃悠。看看申晨晨的新式铅笔盒，揪一揪班长杨萌萌的小辫子。可大家都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依然在讨论奶奶家的鸡这两个月一共下了多少蛋。

悠悠不可思议的看看周围人，可就算是上课一向心不在焉、有时候还偷偷吃鸡蛋包子的姜龙讯这会儿都好像沉浸在母鸡和蛋的世界里。男孩这下更嚣张了，他居然往嘴里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嚼一嚼然后开始吹起来。泡泡越来越大，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五彩缤纷。最后，完全罩住了班长的脸，就要包住班长脸的时候悠悠实在忍不住了，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呢？有人在课上这么明目张胆的捣乱呀！于是她脱口而出：

喂！

啪的一声，泡泡破了，洒了班长一头泡泡水雾。在阳光下水雾散发着淡蓝色晶莹剔透的光。全班同学都惊讶的回头看她，包括班长杨萌萌。悠悠惊讶的望着她，刚才的泡泡和水雾，洒在萌萌头上、身上，好像被捞SH岸的章鱼一样－悠悠在动物世界里看过这种透明无脊椎动物－开始蠕动起来，渐渐地、一个个蠕动的小海星似的蓝色胶状物，在杨萌萌的肩膀上、头发上闪闪发亮。

眼镜数学老师被彻底激怒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拎住耳朵把悠悠往外拖。突如其来地刺痛让悠悠呲牙咧嘴，满心委屈。“老师你看不到他吗？那个男生！他就在……唉啊啊啊啊啊啊……老师疼”

“老师不疼！你疼！”

“老师！那儿有个人！！”

而那个奇怪的男生，和所有学生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悠悠，对她行着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