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十二》： 狐狸

第一章 狐狸

西街的一场大雨，消失了一位少年。

少年名为西十二，今年刚好十二岁。

在东州，这样的事情，在这段时间，经常发生。

偶有少年，深夜未睡，苦思于一盏油灯下，眼眶发黑，像是被勾了魂一般，一步一步僵硬地走着，推开门，消失在黑夜里。

通常那种时候，都会下起雨，落在身上，瞬间蒸发，非常诡异。

西街的最后一场大雨，在西十二离开后，再也没来过。

……

……

灯火昏暗的房间，西十二睁开了眼，看到窗外透进的月光，便知道还是夜晚，不禁想起从前。

西十二有个师父，名叫高天洛，是附近云虚观的道长，颇有名望。但后来由于道观被毁，便来到了西街。

记得师父曾经跟他说过，抱他来时，正巧见着西边有十二颗星星聚在一起，就取了这个名字。

可惜，世事总是这般无常，一年前，高天洛突然病逝，也不知是什么病，竟没能挨过三天。

从那以后，西十二就变得孤僻了许多，师父留下的银两最多够他活三年，三年后，他十四岁。

除了每日夜夜在油灯下发呆，白日里还是会去找些赚钱的活，比如，帮茶馆里的听书客人们端茶倒水，一天下来最多能有十文钱，对于西十二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奈何，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人。

西十二这般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声音，更加缩在角落，紧张兮兮地盯着。

直到走出一位少年，月光撒在他的脸上，西十二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木哥？！”

听到西十二的声音，后者似乎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将门推开一半，紧接着轻跑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年，西十二同样认识。

“楚离？！王卓？！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西十二不解，这时，方木跟他说。

“十二，我们恐怕都着道了。”

“着道？！”

对于方木的话，他一直非常相信，但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旁的楚离突然说:“就是被坏人给抓去炼丹的，我听说书的说过，有些邪恶的人就喜欢拿童子去炼丹，吃了以后，能功力大进。”

王卓表示不信:“那都是编出来骗人的，是吧方木？！”

西街茶馆里的说书人，正是方木的父亲。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方木提醒道。

三人点头，这里既阴冷又潮湿，真的不想再多待片刻。

方木走在最前面，他的年纪是四人中最大的，其次是王卓，所以王卓便跟在最后。

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沿着这条小巷子走了没多久，方木突然停了下来，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再怎么走？”王卓问道。

方木跺了跺脚，刚准备决定，忽然听见右边的巷子里传来一道惊叫声，众人一惊！随即只见一位白衣少年仓皇逃窜而来。

“沈灵风？！”楚离失声道。

那少年看见熟人立马跑来，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方木的胳膊，乌黑发紫的嘴唇竟是颤抖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别怕，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方木看着他那样子也干替他着急，最后，沈灵风颤抖了半天，憋红了脸才吐出最后几个字:“跑！快跑！”

话一出口，只见前面忽然飞来一位白衣女子，看着那从头散落到脚跟的白发，众人吓得拔腿就跑！

方木还想着拉沈灵风一把，却被他用力推开:“快跑！不用管我！”

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只得愤恨地一挥手，转身逃去。

沈灵风瘫软在地上，他已经走不了了。

白衣女子并没有去追西十二他们，只是朝那个方向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随后便缓缓飘落。

沈灵风只感受到那女人贴在自己后背，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上，一只手勾住他的手臂，嘴唇靠在他的耳边，发出风铃般的声音，摄人心魄。

月光映在沈灵风的脸上，眼神一片空洞。

那女子微微张口，从沈灵风的眉心吸出一道道精纯的元气，不一会儿，地上便多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

阴暗绵长的巷子里，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西十二奋力地跑在最前头，一脚又一脚不管不顾地踩在水坑里，溅起一身泥泞。

忽然发现身后的三人越跑越慢，赶紧跑到方木的身边，只见后者气喘吁吁，最后跪倒在地上。

“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再看一旁的楚离和王卓，亦复如此。

“方木哥！”

西十二叫了一声，但后者好像没听见。

殊不知，楚离，王卓包括方木都已是呼吸微弱，接近死亡的边缘。

看不到边的巷子里，传来阵阵阴冷的笑声。

白衣女子飞了过来，凑到西十二的身边，看着他。

西十二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发昏，使劲摇了摇脑袋，这才恢复过来。

“小家伙，你很特别哟！”

女子伸手将其拦腰抱住，西十二挣扎着想要推开，却发现这女子娇小的身躯竟大力得惊人！

“混蛋！放手！”

“这样骂姐姐可不对哟！”

女子渐渐贴紧，一头雪白的长发肆意飘动，一点一点将西十二包裹起来。

忽然，天边一朵寒芒乍现！

女子张口吐出一团白气，不料却依旧没能阻止那把飞刀扎进她的胸口。

嘴角渗着鲜血，女子松开西十二，对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愤声道:“何方宵小！敢伤本座！”

没有回答，等待她的是身后刺来的一把长剑，剑身穿过胸脯，从后背刺了个穿。

“啊！……”

女子仰天抬头，发出一道似人非人的叫声，声音异常凄厉！

西十二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见那女子突然变成了一只狐狸，从空中落了下来。

“念你修行不易，姑且饶你一命。”

之前出手的那位道士手印一捏，插在狐狸身上的长剑便自行回到他手里。

狐狸爬了起来，快速跑远。

随着狐狸一走，眼前的巷子也消失不见，西十二惊奇地看着四周，此处竟是云虚观！

……

……

第二章 幻境

西街到云虚观足有十多里路，西十二只来过两次。

一次是他师父高天洛带他来的，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萧瑟景象，大火过后只剩下最模糊的轮廓，落下的残砖破瓦也堆积的一处又一处，纵使十年光阴过去，那杂草长得两米多高，也无法完全掩盖住，可见，它曾经多么光鲜的存在过。

还有一次，便是他师父走后，独自一人，抱着他师父的骨灰罐，迈着小腿，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走到这里。听西街的老人说，叶落要归根，所以他就将高天洛埋在了这里。少年不知疲与倦，对师父，情同父子。在云虚观那方巨大的石碑下，用小木铲挖了一个深深的坑，记得那时候，这里与现在一般无二，杂草都被人清光了，种的小松柏也还是那般大。

此时正值深夜，虽然头顶圆月还算明亮，但此处荒山野岭，不免有些吓人。

看着一旁倒地不醒的方木三人，西十二有些担心，忽见那道士转身离开，急忙冲其喊道:“前辈！”

对方转过身来，透过月光可以看到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我四处看看，没事，你的那些朋友很快就会醒来。”

知道对方不会抛下他们跑路，西十二就放心了不少。

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发现没有一颗星星，只有那轮圆月，孤独地散着光。

年轻道士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探查着，嘴里还喃喃道:“记得这里有个结界的，在哪呢……”

西十二看不出他是在干嘛，但是确如他所说，没过多久，方木他们就醒来了。

赶忙过去将他们一个个扶起，并问道:“你们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头疼。”

三人都是一样的回答。

这时，方木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十二，这是哪儿啊？还有，之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听闻，楚离和王卓也凑了过来，他们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西十二便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他们。

“狐狸？难道真的有妖怪？！”三人惊呼了起来。

年轻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边，开口道:“不是妖怪，是妖修，他们已经能化成人形，基本上算是脱离怪的范畴了。”

身边忽然多出一人，四位少年皆都吓得身形不稳，直往后倒。

西十二恢复的比较快，急忙朝其抱拳道:“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们日后一定会报答前辈这份恩情的。”

“哈哈哈！”道士听闻，忍不住笑出了声。

“前辈是在取笑我们么？”西十二心里倒有些不快。

“没有没有，绝没有半点取笑你们的意思。”那道士如此说着，又看向四位少年。“眼下夜已深透，此处又与西街相隔甚远，不如，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再回西街，可好？”

“多谢前辈！”他们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对这道士又多出了几分好感。

于是，跟着道士走到两颗小松柏的中间，只见那道士一只手按在空中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上，对他们道:“走吧，从这进去就是了。”

西十二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不料却被那道士抓住胳膊，甩了进去。

就像是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犹如从海面探出头来，进入到了另一处地方，才发现，头顶的圆月依旧那么明亮。

紧接着，方木等人也陆续进来，皆都被眼前所景震撼住了。

“哇！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楚离一时不敢相信的又准备穿回去看看，不料正好一头撞在刚刚进来的道士身上。

道士纹丝不动，楚离却是吃痛地后退了几步，被王卓扶住。

“前辈，这里是？”方木问道。

“这里是一个小结界，我也是偶尔听风雪提到过，那边有几间屋子，今晚就在这里先住下，还有，我叫进阳，你们呢？”

道士如此说道，四位少年也纷纷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这之后，便算是认识了。

随着进阳的一挥手，三间屋子里的灯便全部亮了起来，少年们暗叹不凡，跟着他身后一同走进屋子。

不用说，进阳是独自占一间屋子的，四位少年本来还想着挤在一起，奈何床实在是太小了，只得两人一组分开睡，西十二跟方木睡在一块儿。

夜空中的那轮圆月，渐渐被乌云遮住，少年们都太困了，不大会儿便进入梦乡。

……

结界外。

两道白光从夜空中落下，化为两道人影，其中一位，正是之前的那个狐妖，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胸口上的剑伤也痊愈了大半。

此刻，她的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一旁老妪手里的那面镜子，镜子里赫然映着进阳等人熟睡的模样。

“芷若，就是他们伤的你？”老妪问道。

女子点头。

“好，敢伤我徒儿，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别以为躲在结界里我就奈何不得你们了！”

镜子一收，老妪身后忽然展出七条白色尾巴，随即只见一股股浓郁的妖力纷纷涌进结界里。

……

进阳在梦中忽然睁眼，发现周边已是一片沙漠，暗道不好！当即点下左手的三处穴位，随着左手的渐渐消散，他也从梦中脱离了出来。

“该死！”

从床上翻滚下来，透过窗户看到那轮白色的弯月，进阳便知晓，这又是幻境。

同样的方法不能使用两次，开启真眼，进阳看到，房间里已弥漫着极其浓厚的妖力。

“这……这是狐妖，而且最少是五尾以上的狐妖，难道是她？！”

进阳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竟然放过了她。

这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位白衣老妪，当他看到老妪身后那七条尾巴时，心脏都骤然紧缩了起来。

“小子，敢伤我家芷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老妪一把抓来，进阳急忙向后退去。

这里，是她的幻境，无论如何都伤不了她。

随后，进阳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右手撑在地上，凝聚全身灵力汇于丹田，转而从丹田直冲天灵！

他的眉心，忽然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印记，大喝道:“破！”

随即一股金色的灵力成环形散发开来，整个幻境轰然倒塌。

就在这时，进阳一把取出放在床头的那把长剑，脚踩虚空，气势陡然大增，剑尖直指七尾老妪，咆哮道。

“去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