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耳朵的世界你不懂》:1. 幸福的开始
1. 幸福的开始
阳春三月,西蜀省会芙蓉市在晨雾中醒了过来。
城东老旧小区里,吕富贵挣扎了三十三秒后,痛苦的溜出了香香的、缓缓的被窝,轻轻的滑下了床。
床上,欧阳雪在晨光中侧着身熟得香甜。
吕富贵忍不住掀开被子偷看,雪白丰盈的散发着诱人的味儿,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更像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是汁儿香浓的牛肉大包子。
吕富贵心血热腾,可看着欧阳雪手搭着隆起的肚皮,邪火一瞬间就灭了。
轻轻的将被子给她压严实了,低头轻轻的吻着她撅起的嘴唇,有点不够,又啃了一嘴。
觉得还差点什么?
拍拍脑袋,怎么能忘了小宝贝儿呢。
轻轻的掀开被子,把头伸了进去。
“噗~”
欧阳雪在梦中放了个原子弹,哦不对,是宝贝儿在换气。
吕富贵没有办法了,只得快速的用嘴皮在她肚子上碰了一下,把缩回来,嗅了嗅。
“嗯,没有昨天的臭了”。
吕富贵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生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娇嘀嘀的媳妇儿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还有一想到自己的骨血就要来到世上,想着小家伙在自己怀里看着自己哼哼叽叽的样子,吕富贵觉得心像溶化了一样,有点儿缺氧了。
等待是最难的事情,好在这个过程不会太久了。
傻子一样的哼着不知所谓的小曲儿,将小米粥放到火上熬着,跑出门到包子铺给欧阳雪买她最爱吃的牛肉包子。
天已大亮,却还有着丝丝的寒气,街上行人还很少。
环卫工们刚完成工作,正在小吃摊边啃着早点。几位卖菜的大婶急赶着把最新鲜的菜运到摊位上,菜的清香淡淡的一晃而过。
嗯?中午给雪儿大人炖点什么呢?不能太肉了,宝宝有点儿超重了,虽然胖嘟嘟的最好了,但不能让雪儿大人太受罪。
包子铺前早已排上了队,都是熟面孔,吕富贵热情的加入了队伍。
等轮到自己,先抓一个大肉包狠狠的咬一口。
“放心吧,新鲜得很!”胖婶儿老板娘夸张的说。
“你昨儿没卖完的呢?”吕富贵话一出说就知道要糟。
“你个龟儿子娃娃!老娘呢包子哪天会剩?”胖婶儿操起胖手就想扭他的耳朵。
吕富贵哪敢让她上了手的,自家媳妇扯那是幸福,胖婶儿扯那可就成悲情剧了。一边躲一边说:“婶儿,婶儿我错啦,你的肉包子就是前年剩的也新鲜,真新鲜。”
“小吕啊,你尝过嗦?”
“有好新鲜哦?”
“有没得啷个凶哦?”
“……”
旁边添火加油的人不要太多啰,大清早开心一笑,生活刚刚好。
也不敢太耽搁了,火上还熬着粥呢,更重要的是孩儿他(她)妈醒了不见人那可就惨了,起床气发起来心肝儿有点痛。
把肉包子捂在怀里,急急的往家赶,不敢拖时间。
父母气自己怕老婆,更气他常被媳妇儿扯着耳朵收拾,吕富贵觉得很委屈。
做为半个(待了几年还买了房)芙蓉市人,不疼媳妇儿那是会被鄙视至死的。
耙耳朵,在别处那是妻管严一类的骂人的话,可在这片大盆地里,那是夸你呢。
可是没办法,外地人那是懂不起的。特别是从媳妇儿嘴里吼出来,那种韵味,其中的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天不被媳妇儿吼一句,就像吃饭少了辣味儿一样,索然无味。
进了小区,抬头看了看了自家那花花绿绿的窗帘,还好,没有拉开。
想像着把大宝贝从被窝里抱出来,心血涌动,脚步不由的加快了起来。
突然,吕富贵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力道之大让他一时没了反应。
0.001秒后,一只大手握着一把闪着光的尖刀挥向了胸口。
吕富贵本能的放开了包子,双手抓住大手巨力的推挡着。
一又粗大的右手,小指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戒指,简约的样式透着一股古朴之意,吕富贵隐隐的还看见了上面刻着一个“昆”字。
只是一念间,刀尖却已刺透了衣服。
不知是感受到了冰冷还是杀气,吕富贵全身汗毛直抖,使出了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的力气,顶出去。
然而,刀尖刚移开了可能一公分不到,反冲回来,刺进了肉里。
吕富贵想要呼救,可力气都用在了手上,嗓子里只是发出野兽一样的哦哦声。
刀尖一点一点的在深入。
吕富贵眼珠子越瞪越圆。
“噗!”
刀柄拍在身上的声音,刀身尽没。
吕富贵全身一软,双手耷拉下来,来回的晃荡着。
黑手诧异的用力紧紧手臂,等了几秒后将吕富贵扔了出去。
身体慢镜头一般,软软的在倒向地面。
突然的,离地面还有3公分不到,吕富贵双手着地,撑着身子跳起来,转身就跑。
黑手可能脑子短路了,傻看着,可能还想到了杀完的年猪突然欢实的奔跑了起来。
也不知多少时间,黑手身体一绷就奔了出去,可刚跑出半步,吕富贵就一头栽向了地上。
黑手用了三步半的距离刹住了身子,看看四周,将外衣上帽子一拉,闪人了。
吕富贵刚要迈出第六步,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知觉,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只有无尽的黑暗。
只有最后一丝痛的记忆。
很痛!却又不知道哪里痛,仿佛是心脏,仿佛是灵魂。
无尽的痛。
……
芙蓉市向南六百公里的那片大山里,是凉州。
凉州州府邛市向东两百公里,是QY县。
QY县向西面三十公里是陈家村,再向西两公里是新乡。
不去新乡,说陈家村。
金沙江在丛山里拐着数不尽的弯,陈家村就在一道大弯里。村前一片斜缓的滩涂,两边是被河流冲出的山崖;村后是山坡,再向后就是一道山凹。
乡间公路从村子中间穿过,水田旱地一台一台、一小片一小片的分布着。
村尾住着石匠吕家。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此时没有见到人影。
“啊~~~”
突然,右边的房子里传长一声长长的高昂的嘶吼。
屋子里,一位瘦小却精神的老太太抱个少年。少年十二三岁,白白净净的,躺在床上拱着身子痛苦得扭曲。
老太太搂着少年痛呼:“乖孙哦!我的乖孙哦!到底怎么啦!老天爷!救救我乖孙啊!老天爷!”
吕富贵被这空灵的嘶喊声吓住了,睁开眼一看,奶奶?奶奶!
似乎前几秒的嘶吼把痛楚散尽了,力道也跟着散尽了,吕富贵傻傻的看着老太太。老人家去逝好几年了,自己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老天爷是想让自己把心中的遗憾都补上吗?
或者,这是阴间?
阴阳相隔?媳妇儿怎么办?还没和宝宝见着面呢!
挨千刀的!为什么要插自己?神经病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奶~奶~”吕富贵抱着奶奶,一声长嘶就嚎哭起来。
本就慌了神的老太太被这动静吓得收了声。看着乖孙哭得伤心,自己也是悲哀的想哭了,可声音还在嗓子眼儿打转,就被吕富贵接下来的哭诉给吓了回去。
“奶~奶~啊!我媳妇儿要给我生宝宝啦,我不能死啊,奶奶啊我不想死啊!啊!奶奶啊”
吕富贵哭天喊地的抱着老太太就不依不饶,又撕又扯的,双腿还不停的踢蹬着。
屋子里,爷爷吕大地,老爸吕寿才,老妈陈淑芬,老舅爷陈福来,全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中邪疯了吗?
还可以这样?媳妇儿?宝宝?
吕富贵还在大哭。
“啪!”老太太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吕富贵被打痛了,忘了哭,抬起头,一脸的懵。
为什么自己被奶奶打了,心里是那么委屈?还想扯着奶奶的衣服甩头扭屁股?
什么情况?
不管了,这可是最最最疼自己的亲亲奶奶呢,打自己?在阴间也不成!
“奶奶?”吕富贵尽管伤心无比,但这事得跟奶奶好好的扯巴扯巴,一脸认真的说道:“奶奶,你孙儿我正伤心着呢!我给我媳妇儿买肉包子呢,被人祸害了,你不是我奶奶吗?不疼我啦?你…”
嗯?不对啊,这是自己的声音吗?吕富贵闭了嘴,傻傻的看着奶奶,伸手去摸老太太的脸。嗯?热的,还肉肉的,不干巴啦?那些皱皱呢?那黑斑斑呢?
“啪!”老太太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事情了。难道疯得更严重啦?这可怎么得了啊!
想到命苦啊,顺手就给了吕富贵屁股上一巴掌。
吕富贵不干了,猛的坐直了起来,这得好生和奶奶扯巴扯巴了。
嘴都做好了准备,先干嚎一声壮壮声势,可下一秒,又傻了。
屋子里,老爸,老妈?不是在老家吗?还有爷爷?舅爷?
娘西皮哦!自己死了,又穿了。
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死穿了!
贼老天!
2. 少年的惆怅
吕家那个小疯子醒了。
村子里人很欣慰,但还是得让自家孩子离远些好。虽说疯病不传染,可谁知道哪个时候就会复发了,更要命的是听说疯子伤人是不犯法的。
也不知吕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生着这样的孩子,全家人跟着受难。吕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临到头了还低下头拉债给孙子治病。
好在听说疯病好了。可村里人时不时的看向河边那小小的身影,心里就无限的同情起来了,疯小子不疯了,怕是又傻了。
这不,河边坐着好几天了,一根鱼杆支着,就没见钓起鱼来,可怜啊!
吕富贵看着支在河里的鱼杆,他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好不容易从这大山里冲出去,更是在省城置办了家业;好不容易把媳妇儿捞到碗里,更是开花结果要熟了。却不防出来个疯子,自己就幸福死了。
娘希皮哦!贼老天欺负人啊!
那还没有出生的小可怜哦,见不到爸爸了!
那双该剁掉的手,为什么这样做?
雪儿宝贝有危险吗?
又想哭!
“乖孙呢!回来吃饭啦!”奶奶的声音还是这么响亮,还是这么好听,跟自家雪儿声音一样动听呢。
哎!我又想雪儿了。
芙蓉市城南,石翁中学。
上初一的欧阳雪,披着个娃娃头,婴儿肥的小脸皱着小眉头。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心里总是一阵一阵的伤心。莫名其妙的不给一点儿提示,不给一点儿缓冲的,说来就来。
看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滔滔不绝的糊说八道,也不知在讲些什么,越听越烦。
伸脚踢了踢前面的小胖子,趴在桌上小憩着养起了神来。
小胖秒懂,挺直胖胖的身子,给她挡着老师。
老师余光看得清楚,把头转移了方向,看多了都是累。
那么可人的丫头怎么就不学习呢!
陈家村吕家。
吕富贵无精打采的拖着身子进了院子。
刚进院子,老太太接过了鱼杆小心的帮他靠在院墙上,又给他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拉着他坐到了院子里的大石桌上,回身去就端着个大海碗放到他手里。
吕富贵看着几个大海碗里全是绿绿的,脸就垮了下来。跟雪儿相处久了,早养成了没肉不吃饭的习惯了。
“奶奶,我要吃肉!”把筷子一拍,吕富贵抗议起来。
“好好,乖孙哦,下午咱就吃肉好不好?”奶奶一脸心疼的哄着。
“王八犊子!”老爷子脸一黑就骂了起来:“要吃肉,自己去钓啊,河里多着呢!”边骂边端起大海碗就刨了起来。
“奶奶?”嘴是不敢顶的,只好向奶奶抗议,准有用。
“老不死的,不想吃饭了是吧?”老太太转脸就凶了起来,老爷子鼻子里一哼,也不敢顶,埋着头干自己的。
老爸吕寿才一脸的无奈。家里哪里还吃得起肉啊,为了小子的病,家里债台比房子都高了。
其实,吕富贵知道,家里还能开得了火,也都是村里老亲们的帮衬。他不是真的不懂事。而是自己看着亲亲的奶奶就想向她撒撒娇,特舒服!
一点儿救得没有了,也就不管了。
反正,快当爹了的内心也没有人知道,现在自己可是十三岁的娃娃呢!还是心肝儿被伤得那么严重的。
生活不这样,真的不成活了。
饭是要吃的,而且还吃了不少。正长身体呢,又没有肉,饿上一顿,干饭都能刨上几海碗。何况还是奶奶的手艺。
老太太看着好胃口的孙子,一个劲儿的帮着夹菜,老爷子那脸是看不成了,黑的。
吕富贵是真的胃口好,多少年的老味道了,哪里会有吃不下去的。
可吃着吃着,看着家人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心里就痛上加痛了。没有了雪儿,没了宝宝,心痛;眼见着亲人受苦,心更痛。
家里是石匠行当,本就活重,没了油水,再加上债多,一家人脸上就是一个苦字。
“哎!”吕富贵吃不下了,停了下来就是一声长叹!
“乖孙啊,又想媳妇儿啦?”奶奶一见他这样子,心跟着紧了起来。
“我…”好吧,奶奶你赢了。
虽然被你说中一半,但,自己才十三岁呢,奶奶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哈哈”老爷子低着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接着老爸,老妈,最后奶奶也笑场了。
好吧!这个岁数,这样的叹息,是该你们笑的。
吕富贵脸皮厚,在家人异样的眼光里很快撑着肚子起身,拿着他的鱼杆又开始了他的吃肉征程。
看着眼前的金沙江,丛山那头冐出来,丛山那头流出去,多少前是这样,多少年后也是这样。村子也是这样,多少年后依然如此。大山外的省城里,雪儿大人呢!还在吗?还有吗?越想心越热。
省城的雪儿此时快疯了,刚把饭碗搁下,正想喝口美味的肉汤,一股悲意涌来,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气怒的滚到沙发上还没转换心情呢,一股心热又传来,全身躁轰轰的。
没有办法,此时吕富贵想的是:
跑到她面前,大声的对她说,雪儿,我们来生宝宝吧!
还好这想法一阵风一样的就过了。雪儿大人不是叫着玩的,收拾起人来那是很专业的。生宝宝的事可不敢乱来。
好多大事情等着他理清呢。
学是不想上了,再说学校也不敢收。自己的名声,名扬海内外是差了点儿,可十里八村的怕是差不了的。那干什么好呢?
想到深处,脑子里清明起来。钱啊,多多的钱,有了钱好多事情都可以搞定了。
钱从哪儿来?股市一指,称霸金融界?金手指一点,政界商界寡头纳头便拜?别逗了,走出大山不被切片就阿咪佗佛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走出大山都是问题,肉都吃不上想什么呢?
最后再想想家人。让家里人摆脱现在的劳苦也是必须的。
当然,也是急不来的事,至少要让周围的人不再总想着自己才行。
至于家里的手艺。学会那是必须的,传了多少年的。可依靠它生存,那就没必要了。
雪儿大人哦,等我啊!
那双手,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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