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自然》： 离别

第一章 离别

玉墟山，无名小路；一身着灰麻旧衣的男子哼着小曲，沿着蜿蜒的后山山路顺山而下。阳光正好，有蝉鸣叫；斑驳的光线从树叶间隙中漏出，漏到小路上，也漏到他的肩上；衬得他灵动雀跃，也衬得他形单影只。他走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走了，却没有人前来送行。

很快他就到了玉墟山脚，一块四周长满杂草的石碑上篆刻有“玉墟山”三字。他看了一眼这石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他又回头看了看山上最高处的大殿的飞檐，但其实他根本就看不到飞檐，因为就连那往日他看来十分宏伟的大殿也在云雾中模糊不明。但不知为何，飞檐的形状仿佛在他脑海中愈发的清晰；他长出了一口气，拔掉了石碑周围的野草；其实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这里是玉墟后山，而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从后山下山，而他这样的人本就是极少的。

拔掉这些野草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接着后退一步，审视一番，自觉做得不错；于是拍了拍手上的泥尘，双手叉腰，迈着大步走了。除了玉墟宫的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位本有机会成为修真大派玉墟宫掌教的人物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玉墟山。

玉墟山的凝玉崖是一奇景，据说在春秋两季，晨霜凝于竹海各片竹叶之上，长时不融，犹如白玉枚枚，引人入胜，故此被称为凝玉崖。此时一位碧衣女子正在对着迎崖吹来的罡风打坐，她朱唇紧闭，绣眉微蹙，显然这崖顶的罡风着实有些强烈，身处修真门派，她自然不会怕被这罡风吹病了，但风刃打在脸上仍然并不好过；然而她微蹙的双眉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她太过严肃，反而透露出一股俏皮的可爱与心怡。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慢慢走上凝玉崖，来到碧衣女子身后。紫衣女子与碧衣女子年龄相仿，但或许是因为看起来紫衣女子更加活泼灵动的缘故，她仿佛比碧衣女子更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感。紫衣女子张口说道：“师姐，师兄走啦。”语气中透露出有些不开心。碧衣女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就这么走了么？还真是他做事的风格。“

玉墟宫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安静，掌教真人坐于首位，另有七人顺序而坐，正好是八人两列相对而坐。掌教真人右手扶着茶几上的剑架中盛着的一柄仙剑的剑柄。此剑透出一股温和之意，剑身非玉，却流露出白玉般的光泽，其有神气欲自敛却又不自觉流露，显然是一柄祭练已久的法宝。掌教真人的目光在七人脸上依此而过，但七人的目光却一直都在剑上。

许久，掌教真人才开口说活，”事情大家都清楚了，有什么看法。“七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不知说什么才好。终于，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声说道；”走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是一阵安静；掌教真人才平静地说：”的确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师兄弟共一十三人，早年有两位师弟死于邪魔外道之手，两位师妹不喜与我们这帮师兄一起烦这门派中的事，倒是偷了闲，如今老二倒也是走的潇洒，但总要是告诉各位师弟一声的。“接着又说道：”老三，取顽石卷。”

只见坐于掌教真人对面的高冠道人走到大殿左侧书架上取出一卷书册，然后恭身立于掌教真人侧旁，将书册打开，左手端持，右手并指如剑。掌教真人道：“记，丁丑年八月廿六日，玉墟宫第十一任掌教玄逸真人座下第二弟子白弈，自解佩剑离宫而去，此后白弈不可再以玉墟宫弟子自称，其在玉墟宫自此除名。”高冠道人并指运气将掌教真人所言记于书册之上；片刻，字迹隐去，高冠道人将书册放回原处。掌教真人又看向茶几上的仙剑，说道：“将文阳剑掷入福仙潭。”魁梧男人大声反对：“人都走了，这剑还不能留下来吗？”话一说完，坐于他对面的一俗家道人说道：”人都走了，还留剑做什么？“魁梧男人张口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圆瞪双目，唉了一声，闭上了嘴。掌教真人淡淡地说道：”就这样，都回去吧。“众人于是起身行礼离去。

高冠道人捧着文阳剑随众人走出大殿，朝着山门旁的福仙潭走去，众人走出山门，却又都转身看着高冠道人，直到文阳剑被掷入潭中，才各自祭起仙剑离去。高冠道人看着潭水一阵发呆，也转身离去。

掌教真人在后殿给历代祖师上了一柱香，然后看着玄逸真人牌位怔怔出神。许久才说了一句话：师父，原来你早就知道师弟不会向你刺出那一剑，只有我才行。”

白弈此时正在一家酒楼喝酒，他向来最是无法理解自己的师兄可以不喝酒不吃肉，既然你不喝酒不吃肉，想来师兄那样也不会去娶妻生子，那你当什么道士，去当和尚啊。于是他走上酒楼叫了两壶酒，点了三个菜，下酒菜向来是以油炸花生，凉拌黄瓜，卤猪耳朵，酱牛肉为首选；但他不喜欢猪耳朵，于是就叫了其他三样。因为坐于临街的位置，街上发生的事那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街口有一堆人吵吵闹闹，不知在做些什么。小二上菜时，白弈便打听道：“小二哥，街口那些人吵吵闹闹些什么？”

“哟，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这可是大事，从咱们这儿往东五百里有个红木岭，红木岭脚下有个潜龙潭，但潜的可不是龙，而是蛟。以前这蛟倒不出来害人，但去年陷空岛的一位真人与这恶蛟大战了一番，自此这恶蛟每到新月之夜就抓走一个童男，搞得大家是人心惶惶。这不，街口在贴告示寻高人，希望能够制住那恶蛟。“

白弈一听到陷空岛就来了兴趣，在世人的眼中，那是一群法力高强的世外神仙；但在他眼中，那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小人。还在玉墟宫的时候，每当陷空岛来人，掌教师兄在大殿与对方商谈交流之时，他均是找找借口不去，因为十年前七师弟的死必然与陷空岛有关。没有人知道有什么联系，也没有证据与线索，所以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罢了。而如今听到那陷空岛的人竟然从海上来到这大陆腹地，必然有所图，那必须去看看了。他这样想着，又倒了一杯酒下肚。

一口二两酒说

万事开头难

第二章 恶蛟

白羿慢悠悠地享用完酒菜才走下酒楼。站到了街口围在告示的人群中。站在前方的一男子高声为围观的众人念着告示的内容：有潜龙潭恶蛟于新月之夜抓掳孩童，荼毒生灵，天怒人怨；今寻高人志士前往除妖，事后必建祠供奉，感恩不尽。

正念着，一彪形大汉手持金刚杵挤进人群，只见这汉子光头大耳，双目圆瞪犹如铜铃，满脸横肉，恰是强盗模样，但又确确实实是个和尚。这汉子挤到人群前面高声说道：“诸位放心，除蛟这事儿就包在俺身上了。”一位乡绅模样的男子忙向前施礼应道：“那我们可就在这先行谢过壮士了，敢问壮士尊号。”汉子回道：“俺叫石头，师父让我入世修行，见到有妖邪作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诸位不必言谢。”乡绅连忙接话：“石头壮士真是菩萨心肠，恳请壮士先到寒舍用些斋菜，我们再派人为壮士带路，前去除妖。”汉子哈哈笑道；“自然是要吃饱了才好除妖，但让人带路就用不着了，我御法宝自行前去也就是了。”说罢，众人拥着这汉子叽叽喳喳地向乡绅家走去。

白弈观这汉子气息中正厚重，神态无畏刚毅，金刚杵上辉芒萦绕，想来有着不错的道行；心中已有了打算，等这汉子去除妖的时候远远站在一旁观望，也许可以察到陷空岛的一些蛛丝马迹。

西北戈壁深处一绿洲，世人必然想不到在这人迹罕至之处会有一座神殿，神殿大殿**奉的是两位神明，一位人首龙身，面相威严；一位人首蛇身，面相慈祥；两尊神明显然是一对夫妇。两尊神明身前的清香才燃了些微，显然是有人刚刚才敬上的，但整个大殿中，除了摇曳的烛火与缓缓而上的清香香烟，哪里有半个人影。

庙宇神殿若处于人口众多的繁华城市，自然会香火鼎盛，就连门槛也必须格外结实才行，否则来来往往的信徒香客怕是会把门槛都踩断；而这座神殿位处如此偏僻的戈壁腹地，自然门可罗雀，但是自有这一座神殿以来，它的香火却是从未断过，它的灯烛也从未熄过，它的名字叫做“始神殿”。

在神殿地下竟然是一座庞大的地宫。此时，在地宫中心的一间石室中，三位老人围坐在一铜质圆盘周围，铜质圆盘上沟壑纵横。花纹密布。一滴水珠在圆盘上顺着花纹纹理缓慢滚动，竟然如同珍珠一般，凝而不散。三位老人面色凝重，盯着水珠神情十分严肃。过了好半天，水珠到了圆盘正中，然后缓缓升起，当升至三位老人眉心高时，突然破散开来，水雾落入盘上。

那看来年龄最长的老人问道：“你们看到了吗？”一位老人回答：“我看到了。”另一位老人也回道：“我也看到了。”发问的老人面上露出微笑说道：“很好。”接着便垂下了头，已是羽化。两位老人均是面露悲戚之色。一位老人呼道：“花，叶”，只见一男一女转瞬便出现在老人身后，老人吩咐道：“你兄妹二人去南疆把一只叫白罴的异兽带回来。”二人回”是“，转身就走。

花叶二人来到神殿中对着神像跪拜，原来这花叶二人是兄妹，哥哥名叶，妹妹名花。两人跪于蒲团之上，哥哥沉默不语，但妹妹却是絮絮叨叨：“父神在上，母神在上，今弟子兄妹二人将要远行，望父神母神保佑弟子们顺利平安，弟子虽出门在外，但也必定每日心念父神母神慈悲，弟子定早日归来，为父神母神燃烛焚香，诚心供奉。”

叶耐心地等着花做完告祝，二人才起身到神殿外各祭起一道金色剑光朝着远方飞去，也是朝着未知飞去。没有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

石头在乡绅家吃了个大饱，大家一听说有高人要去除妖，都赶忙跑到乡绅家来看看高人长什么摸样。很多人看到这大耳和尚都心生嘀咕，他除得了妖吗？石头看出了大家的怀疑，但也不以为意；不过还是对众人说道：“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说罢走出门，看到不远处农田中有一块一人多高见方的大石，问道：“这大石是拿来做什么的，乡绅回道：”这大石历来便在这里，我们曾想找人把他碎了运走，省得它占着这田地，但一来这大石质地不比其它石头，竟是坚硬无比，二来若不碎成小块，我们也实在是搬不动。“

石头听罢，双手手指互相交叉，作了个金刚龟之印，翻手对着大石隔空印去，只听咔擦咔擦的声响，大石却没有任何变化。众人不解，石头对众人说道：”你们过去看看吧。“众人连忙过去查看。

石头趁着众人去查看大石不注意之际，祭起金刚杵，架一道青光朝着潜龙潭方向飞去。众人还未到大石旁就见大石碎散开来，众人一查看，发现大石已经碎成一堆小石头，每个小石头都只有拳头大小，切口光滑如玉。众人皆是惊奇不已，知道石头的确是有着本领的高人。

红木岭之所以被称为红木岭，是因为这有一片红木岭，红木这种树极为笔直，若是有一大片红木林在你眼下，那你会感觉仿佛是有一支军队在你眼下。红木岭上有一火云亭，盖因日落之时晚霞如火燃烧，但这火云晚霞又是盖于岭上，而亭身正是红色，仿若这火云亭就是一把火，将天上的云都烧成了火云。

此时，白弈正在火云亭中四顾风景，红木林挺拔繁茂，岭下的潜龙潭碧波荡漾。这潜龙潭看去十分深邃，想来那恶蛟就是在潭中。既然那和尚说要为民除害，我自然犯不着去费力，白弈心中这样想着。

但他发现这潜龙潭却是隐隐约约地向外透发出流萤之感，莫非这潭下藏着什么道家秘宝。那陷空岛的人来这莫非便是为了这秘宝。想到这，看来是非得探察一番了。他正这样想着，只见一道青光向潜龙潭飞来，正是那石头和尚前来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