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于十国》——苏天云1
第一章 终不见山
十月的太阳一如往昔挂在天边染红天边似乎是在为在大地上煎熬的民众泣血哀鸣，一位束发墨衣尚不及弱冠的男子面对如血的夕阳念念有词。远方的雁门山因秋风过境不见了往日的青翠碧绿，夏日的酷热似乎与金秋的清爽私奔而走行色匆匆快的似乎怕再被谁留下似的，路边的小溪流水潺潺，清澈透明偶尔有三两条鱼儿游弋，脚下是宽阔平坦的大道，放眼望去尽是金黄，那是秋风后草木的倔强。
代马不思越
越禽不恋燕
情性有所习
风土顾其然
昔别雁门关
今戍龙庭前
惊沙乱海日
飞雪迷糊天
虮虱生虎鹖
心魂逐旌旃
苦战功不赏
忠诚难可宣
谁怜李飞将
白首没三边
嘴上一遍遍念叨李太白的《古风其六》心思却不知飞向何处，目光极处便是居九塞之首的雁门关，腿边那条黄黄的狗软软的爬在脚边，脑袋上一对耳朵触地，耷拉着眼皮似睡飞睡。戟囊高过少年被背在后面，向他人诉说自己的沉重与坚韧似乎还在表达主人的强壮英勇。染黑的麻布衫随风而动，偶尔一缕青丝也不甘寂寞的摆动，七尺身躯挺拔而壮实，白嫩的肌肤似乎将还未落下的秋霜都比了去，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一对黑瞳不停的转动透露出主人不平静却聪慧的心灵。
太阳久久不愿离去似乎是不想失去这如画般的一幕，如果不是一个个强壮的男人的闯入。
“少主？”一个领头的男人有些拘谨的喊了一句，“您站这里良久了，要不要让属下给你将锦榻送来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们回吧”少年的声音平静而优雅。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似乎都松了口气，因为这位主子从午饭后一直站在这里一动未动，要不是上头从遥远的洛阳带着他们一路走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还找到了这个小居谁都以为是那个衷心的头领要逃命去匈奴。不过，转念又在心里思量：小主子尚不及冠又且孤身一人如何背负荣辱？又如何带领他们重回洛阳与那兵强马壮的‘儿皇帝’石敬塘争夺那把椅子？从龙之臣若龙飞九天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万一若是……那可就唇亡齿寒咯。
一个个都是近卫心灵眼活都是不凡自辈，虽心里百转千回可动作语言却让人挑不出毛病。少年虽少经历世事却也是观遍群书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表示，毕竟一人身单力薄且不能伏众，若是谴责他们表里不一就显得自己飞扬跋扈，与书中的哪些世家纨绔子弟又有何不同？况且纨绔子弟尚且有三五恶奴，自己？如果这条不会说话的狗也算的话还是有点意味的。少年内心苦笑了一下却没有露出颜色，随着有些拘谨的汉子们在太阳最后的注视下走入远方临时搭建的帐篷营地。
“少主您站在哪里两三个时辰未动，属下很是担心，这才让下属去将您请来，您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将脾气发到我身上好了。少主您尚且年幼匆匆离开学宫又惊闻噩耗，实在是情况所逼身不由己，少主我这里的一千五百号弟兄个个身经百战，配的都是契丹的甲等战马不说挡他万骑来三五千人末将定让他们又来无回！”声音粗狂洪亮就知道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一身漆黑的精钢锁子甲穿在八尺壮汉身上极是威风无比。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虽然表面看似是个有有勇无谋的猛将其实是一个粗中有细的能将。
“庄叔何必如此客气，这荒郊野岭的就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暂且放下，再说我父皇被那逆贼石敬瑭所害，你不远千里来雁门寻我担心我的安危我己是百般感激。”少年情不自禁的说道：“父皇尚未称帝时便被祖父告知将父皇孩子中挑选出最适合的人秘密放入深山，以倾国之力助其成长。又将帝国财富绝大部份收于深山峡谷之中，用孤儿孩童强身健体行军营生活，还用有功之臣经商，为了日后再图大业，严防死守不让消息走漏才避开奸贼石敬瑭的耳目，两代人呕心沥血近十年方有如今之势。我李子睿毕将继承父辈遗志复兴大唐，重现我大唐数百年无尚荣耀！”
姓庄的将军大兴喊道：“不愧是李家的好男儿！不愧是从珂的好儿子！这就值得喝上三大碗绿蚁！少主，我们先去雁门关闭闭贼头石敬瑭的风头，再联系属下让其知晓根还在这里，还在后唐没有离去如何？”
“庄叔，不是让你放下规矩了么？父不在当以叔为父奉之，庄叔你再少主少主的叫我可是要发脾气的。”少年想了一下又说：“我初来乍到一切听从庄叔安排，在学宫读书万卷却不曾行路万里。等到洛阳一切安顿下来以后，我将行遍中原大陆，走完那万里征途，还要看遍众生疾苦，更要结交有识之士、能工巧匠、有勇有谋的将军、巧舌如簧的间谍，练习为人处事，更要习得杀十万百万人的绝技。到时候一堆堆老骨头不肯放我出去的时候，庄叔，你这里可得放水的呢。”
那人听完这之后更是得意万分：“我就晓得！我就晓得！从珂还有老将军挑出来的孩子是人才中那最顶尖的那个！少……子睿你且放心，你说什么你庄叔听什么！你要往东走，俺绝对不向西边跑！你说去打恶狗，俺绝对不去捉公鸡！走，你站了一个下午了我们去先用晚餐，雁门的莜面栲栳栳配上熬鱼真的天上的美味！俺庄魏好不容易找到的厨子呢！走，去边吃边聊。”
两人说话间走入毡包中，一个客厅大小。中间放置了一个矮矮的八仙桌，面南背北处先是放置多层厚实柔软的羊皮后垫上华贵的蜀锦，桌子上除了主食主菜还有一个果盘放了黄梨，苹果，柑橘。
主位两侧放置了两个小巧的由羊皮铺成的位置，主客入位，且吃且聊。
“少主，刚刚将你请来的是宋时宋副将，他脑子虽然不太好用可是却有一身蛮力气，用一杆精钢重戟足有两百斤，实在是有万夫莫敌之勇！”庄魏指着少年左边那个拘谨的汉子道。
“我最喜勇士，宋副将我大唐有你这样的猛士真乃幸事也，来，庄叔，宋副将同饮此杯！”少年喝道。
大汉局促不安说：“少主谬赞了，折煞俺了……”
庄魏打趣说：“这蛮子虽又勇力却面皮奇薄，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哈哈大笑，汉子愈发红脸。
“庄叔，我们明日离开此处入雁门关如何？师傅说我再读书就读傻了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少年道：“看了雁山一个下午，此处从我记事起就是我的住处，再不走我怕我就舍不得这里了。”
庄魏哈哈一笑：“男儿志在四方，少主莫要留恋。时机成熟的时候这里还会再回来的，您的师傅不会离开，他可是大唐的智根。再饮一杯，酒后好入眠，明天咱们就去雁门关。”
用完晚饭，少年洗澡归来时发现毡包内桌椅不见了，一个厚实的锦榻放在哪里铺着一床明黄色的九龙大条褥，张牙舞爪的五爪龙似乎是要飞出被子腾空飞升。
“这条被子是收在学宫里的，终于派上用场了，这水准雁门这个小地方怕是做不出来，也不敢做出来。”庄魏笑着说：“少主早些休息，明日咱们出发去雁门关呢。”
“你也早些休息吧庄叔，多事之秋你又千里奔波，别累坏身体，小子孤家寡人可都指望你了。”少年略带伤感道。
“少主莫要多想，等您入主洛阳诛杀那恶心的贼子，一切都会好的。您早点休息，俺去外面帮你守着。”庄魏告罪出门去了。
李子睿躺在床上将今天种种画面过了一下，发现庄魏知晓自己知道帝国埋下的秘密后从滴水不漏突然转换到服服帖帖总让人又一种不放心的感觉，还有就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汉子真的还会遇人拘谨的不知所措么？不信任绝对是动摇泰山的根基，可帝王本性就是猜忌多疑，若盲目的信任自己轻易的获得一队精兵的臣伏，恐怕他就马上就踏上他尸骨未寒的父亲那条路，指不定还能一起同孟婆讨碗汤喝。
酒劲上头了，少年渐渐入梦乡同周公的女儿幽会去了。
他终不见山顶处的一位古稀老者，虽秋风萧瑟凄凉他却纹丝不动。
第二章 雄马出山
秋日的阳光明媚如水不同于夏日的如漆似火般的刺目，少年走出毡包抬头仰望天空，金秋十月，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光明透亮，秋风拂面而过带着丝丝草木气息，如同顽皮的少女带一缕幽香悄然离去。那条睡了一夜的黄狗看到主人出门兴奋的跑过来摇着尾巴不停的用脑袋亲昵的触碰着少年的大腿，少年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按摩着那个耷拉着一对耳朵的脑袋像是要传达些什么，黄狗愈发兴奋的摇动尾巴，它可不懂少年的想法只晓得少年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少主您睡足没有？厨子做了小米粥还蒸了些包子，是否送来充饥？”庄魏的声音从侧身传来。
“饿了，庄叔想的周到。让他们送过来些，庄叔你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些？”少年拍了一下有些瘪下去的肚子道。
庄魏连忙回复：“小主抬爱了，俺早已吃饱喝足。您稍微等一会，俺让下面的把吃食送来。”
少年像是想到些什么：“庄叔，你在让他们送些它的食物过来，它也好久没有进食了。”少年指了一下腿边的黄狗。
“晓得了，晓得了，您稍怠一下。”庄魏匆匆离开去让下属送上吃食过来。
数吸的功夫，两个汉子驾着昨夜的八仙桌走了过来，前面还有宋副将捧着锦绣软榻走来。在少年年前寻了一块干净整洁的地方，先用大块大块的羊皮褥子铺地然后放置桌子软榻，桌子上放了两个食盒还有几碟小菜玲珑可爱，少年入坐后庄魏从一个食盒中拿出刚刚蒸出来的包子另一个食盒中盛出浓郁的小米粥，先后放在少年面前。
“少主，这都是先生准备的吃食，俺们这些毛手毛脚的糙汉子哪里做的来这些精细的东西。”庄魏有些难为的说道。
“师傅为了后唐长兴放弃了荣华富贵于我躲在这深山密林之中，本以为我离开后恩师就可以颐养天年，想不到还在为我铺桥修路。”少年忏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十多年为一日，若同园丁呵护娇弱的兰花般对我细心照顾。如今远行恩师还在背后默默支持，徒儿这辈子如何报答恩师那如山高似海深的舐犊之情！”
庄将军看到少年情绪低落连忙解释：“少主莫要难过，老将军曾经大恩于先生世间，先生乃我后唐最富智慧之人，为师之道最大的荣耀莫不是子弟出人头地，行走于江湖庙堂之上，少主不仅肩负复兴重任又有先生望子成龙的愿望，少主任重而道远啊！”
少年平复了波澜起伏的心道：“谢谢庄叔开导，若不然还不晓得要多久才能恢复平静。庄叔，你们从洛阳到雁门一路走来会不会被石敬塘的眼线发觉？我们有如何进入雁门关呢？毕竟父皇已然回归大道，这片土地不再是李家独大了。”
“少主用餐，听我给你细细道来。”庄魏跪坐在少年侧边慢慢道：“先帝于晋阳城围剿逆贼石敬塘，贼人胆小如鼠又依仗地利险峻，城中兵多将广，武器辎重堆积如山。先帝围而耗之，只求城中粮尽是破城杀贼，奈何！奈何！奈何那贼子毫无骨气更是不要脸面，竟然苟求于契丹以卢龙至雁门以北为代价，引得契丹耶律光德亲率五万大军亲征！先帝知晓后欲急取晋阳，将士攻城每日都被贼人击退，城下血流成河！那贼子竟是闭门不出，真的是丢尽我后唐英勇无畏之名！最是可恨的就是耶律那贼徒，得知我雁门关防守薄弱，他竟然率大军突袭！一路长驱直入直达晋阳附近的虎北口！这个贼人不昔舍弃三千兵士为诱饵伏击我后唐将士！双方贼寇狼狈为奸，将我后唐五万将士与主将团团包围在晋安寨中！先帝率军三万从洛阳北出发，又令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率军至河阳，天雄军节度史范延光出军至榆州，卢龙节度史赵德钧出代州，耀州防御使潘环出慈州，共同救我后唐将士与水火之中。先帝观行军缓慢遍命赵延寿率两万急行军至潞州督战，当时赵德钧与其子赵延寿在晋安寨会师，这对贼父子不知救兵如救火反倒拥兵自重欲立新国！可怜晋安寨的五万兵马数月不曾见援军，粮草用尽又杀马饮血食肉，将军数次突围皆失败告终！那耶律德光居然大言不惭的以石敬塘为皇帝建立大晋朝！被围困的众将见没出路而主将又不愿投降，副将杨光远竟穷图匕见弑杀主将张敬达后投降贼寇！”庄魏说到此处已泪流满面，少年亦是怒发冲冠。
没皮没脸的石敬塘被围困黔驴技穷，以厚利引虎驱狼使得贼寇耶律德光入腹地涂炭百姓以是该千刀万剐之徒。那对赵姓贼父子更是可恨之极，少年此时恨不得食其血肉报国仇家恨。
“还不止如此，石敬塘这个贼人领军向洛阳奔去后，赵德钧父子居然蠢到手忙脚乱万余兵马相互踩踏伤亡！这对贼父子更是投降与石敬塘！先帝回洛阳时贼人就吊在尾巴上，欲除之而后快！先帝心灰意冷说出我大唐还有根基，还有两代帝王的谋划！他令我等化整为零四面逃出寻找少主，自焚于烈焰也不愿意看到都城沦陷！”庄魏此时是泪人一个，当初他于先帝同在李嗣源麾下为后唐的建立征战不休。
少年从悲愤中走出，虽恼恨那石敬塘于赵家父子，更为父皇的用人所难堪。鼠辈何以为虎将？自己以后要多多留意才是。
李子睿用完吃食后道：“庄叔莫要伤心了，你现在是支柱，小子刚刚踏出大山一切还要依靠你来策划，我们怎么入雁门关？入关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将来？你可得好好给我说说咧。”
庄魏此时亦是惭愧不已，虽走过血雨腥风内心却依旧无法做到古井不波。开口说到：“当初耶律德光大举入关，雁门关太守李裕率军不可挡，他遣散家室零星融入关内家族，我们也将如此进入雁门关。我会与少主带领近卫二十进入雁门关，剩下的就由宋副将率领着，他们自然会已各种方式踏入雁门关。”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动身前往雁门关，让我们来闯一闯这九塞之首！”少年此刻终于展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那份意气风发！
庄将军双膝跪地：“末将得令！”
一盏茶的功夫一千五百虎贲就剩下连带庄将军与少年的二十二个人，甲胄尽去的众人皆是漆黑的麻衫，腰间系着唐刀。平庸的装扮露出的却是森然透骨的杀气，一双招子偶尔寒光乍现，真正的百战之师。黄狗爬在少年脚边瑟瑟发抖，只得苦笑不已，不停的安慰这条胆量比老鼠大不到哪里去的笨狗。
“少主您上车，俺路上给你说一下雁门关的情况。”庄魏轻声道。
回答的一声轻轻的：“嗯。”
拉车的是两匹产自西域的汗血宝马高大雄峻，鬃毛如墨油光发亮，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向四周的马儿似乎有些不屑。
少年被搀扶上车，架车的是庄魏。
回首看着亘古不变的雁山，在心中默念：师傅等我回来。
“少主我给你念叨一下，雁门太守李裕与飞将军颇有渊源，他能征善战，用的一手百步穿杨的五石强弓，更有一颗诡计多端的心眼，契丹对其可是恨之入骨，他在雁门顶的上三千将士，来寻你的时候就告知他在关中准备好迎接您的到来。”庄魏念念不休到：“雁门关还有一个奸商也在哪里，他与先帝深交，颇得先帝信任，他也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其家族因为国家的征战不休生意凋零几近倒闭充公，高祖称帝后将其扶持起来深深的埋在国内，他家族铁器，食盐，茶叶，丝绸，粮食，医药赚钱的行当他都无孔不入，高祖在深山诸多宝库都能找到这个奸商的影子。奸商叫褚福禄一个没皮没脸还吃人不吐骨头的浑球，长的不怎么样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纨绔，可偏偏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叫褚绍涵。褚浑球与他的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恨不得将其宠上天，以前传言褚绍涵喜欢天上的月亮他几个蠢儿子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要搭梯子将其摘下来。此事传到先帝的耳朵里先帝还笑话说别让这浑球养出一个女魔头来。”
“我记得了”一个声音传出消散在旷野之中。
艳阳高照，大路两旁的高山夹路相送，秋风吹过似乎在催促着快快赶路。
藏于大山深处，依山傍水的一个小部落，有幢木楼九层十二丈显得鹤立鸡群，部落里区区两百多号人在目光偶尔瞟到木楼时都是由衷的尊敬。
有位老者面对雁门关方向，似乎重重大山也不能阻扰老者的目光。嘴里念念着：“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