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秀》——无出处

摧毁那座墙（序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而历史正是由人民创造出的.’

他缓缓走进那座熊熊燃烧的大殿，手中长剑上的鲜血顺着破损的纹路向地面滑落.

在身后狂欢的火光将他并不算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这影子让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常常落在背上的马鞭.

马鞭不是他面前这个人挥的，事实上他们可以说是无冤无仇，曾经的他恐怕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能见到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军靴将鲜血和泥泞涂抹在华丽的石质地面上，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回响在整座宫中.

这段距离很短，所以他手中的剑没有等待多久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他很失望，他发现面前这个从出生就站立在高墙之上的人，死之前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而这世界上有千万人曾经跪倒在这墙下谄媚讨好，却从没有人敢站起身子，亲手去试试这墙到底有多高.

淳家统治了翡翠领近千年，而他的最后仅剩的继承人被一把一金币就能买到的劣质剑钉死在那传承已久的椅子上.这近千年淳家出过暴君，出过昏君，也出过名君.无数个尊贵的人曾经坐在这把椅子上死去，因为它象征着整个翡翠领的归属.不过再漂亮的花也会枯萎，巨大的税额，长达数年的战争.当淳家终于解决了自己周围的最后一个对手时，却发现自己也已经行将就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起义扑灭一处，又燃起一处。乱世出英雄，而最后摘得桃子的那个，才会是最大的英雄。

那把星星之火是他点燃的，自然该由他来收尾。这乱世整整持续了二十年，二十年间他扫清了所有与自己不同路的对手。然后亲手结束了这持续了数百年的王朝。

但他不能成为皇帝。他的身下不该有墙，那张椅子对于他来说也不算舒服。

于是他成立了“苍白大厅”，将翡翠领内所有最小的势力划为舍，中等的势力划为镇，最大的几个势力为城.每个城都有数个镇，每个镇都有数个舍.每城设一城主，每镇设一镇长，每舍设一舍守.各势力无论大小均派代表进驻中心城，空城“哈尔”.

每天在哈尔的苍白大厅内都会组织议事，小事由各城市自行处理，大事均由代表们投票决定.

从此翡翠领改名为微风领，在苍白大厅成立的时候，整个微风领除了哈尔还有六个城市.分别是“汉和”，“莫格”，“德哈格”，“霓寺里”，“澳挲”，“新罗戈尔”.

人民身前的墙真的消失了，头顶上那高高在上的人影也不见了.

在战争刚结束的时候他彻底的改造了空城哈尔.这座全世界最神奇的城市也成为了全世界最强大的武器.

当然，每个武器都需要给世人展现他的威力，一把剑悬在脖颈上，永远比落下更有威胁.

而就算是他也会有反对者，在苍白大厅成立之前，整个微风领一共有七座城市.

微风领人民亲眼目睹了空城的力量，属于他的力量.巨大的光柱和硝烟，没有尖叫声，没有飞沙和走石，没有反抗.一切都在大地的颤抖中消失了.

于是在人民极力请求下他成为了苍白大厅的领导者，哈尔的城主.那把曾经属于淳家的椅子，最后还是被他搬到了苍白大厅最显眼的位子上.

他成为了整个苍白大厅的中心，整个微风领最有权力的人.苍白大厅投票得出的任何决议，他都有权力一言否定.这是人民给这位救世主的最好的礼物.

为了修复被二十年战争损坏的无数信仰和文化，代表们自发的成立了新乐巴教，简称新教.用来安抚已经不堪战乱的微风领人民和忘记那曾经数百年统治的淳家.

而一小部分人民被苍白大厅赶到了微风领北方的大冻原上，他们是罪人，有着无法洗清的罪孽.

炼金术也逐渐正式进入了人们的世界，这是一种融合了物理，化学，地质学，神学等等诸多学科的新科学，被广泛应用在微风领的几乎所有领域里.

在他的领导下，微风领越发的富裕繁荣，战争和淳家的阴影迅速的消失着.同样随之消失的，还有对他的崇拜.人类总是更擅长记住仇恨，而不是恩情.

随着时间的更替，他的一个又一个子孙坐在了这把椅子上.代表们的腰板也变得越来越直，在民间一个又一个他的野史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枪支和利剑生了锈，军事家们开始拿起竖琴.投机家们四处奔走，在衣袖中互相比划着手势.被剥夺了一切的北方大冻原人也渐渐亮出獠牙.

而我们的故事，是从苍白大厅成立一百二十年后开始的.

第一章 一切始于一个少年的浪漫幻想。

菲格镇是那场战争留下的无数后遗症之一。它建立在一个遭战火摧毁的不知名小镇之上，由于这里靠近新罗戈尔，并且担任着整个南方经济的重要枢纽，又被称之为“小新罗”。

最近两个月，原本就繁华的菲格镇涌入了大量军方人士，几乎是时代从商的菲格人自然能嗅出空气中弥漫的不安的气息，他们其中的大部分都选择打包行李，带上家人去远方旅行，只有小部分舍不得生意的商人留了下来。

就在今天早上，菲格镇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在菲格镇中心的自由广场边，有一座华贵无比的大型府邸，它有自己的蒸汽房以供能源，有自己的飞艇码头，就连门口负责迎接的侍从都穿戴着最新款西服外套。这就是菲格镇镇长，同时也是首富陈安·海森姆（这怪异的名字后文会给出解释）的家宅，此时他正在豪宅的吸烟室中与一位大汉争执不休。

“检察官先生，您的人已经给菲格带来了恐慌和流言。请立刻带着他们撤出，而你还欠菲格一个解释，我会给赤宫发电讯质疑此事！”镇长低声吼道，强行压抑住的嗓音回荡在房间每个角落。他们已经争吵了很久，两人对对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陈安先生，不要忘了你们每一位海森姆，都是蜷缩于新罗城臂膀之下的。我们做事从不需要对依附我们靠我们保护的资本家解释什么。”

那位大汉把手中印有青铜家徽的酒杯重重放下来宣告这次谈判的结果，大步走出了房间。身后的黑色披风在其身后飞舞，披风边缘画有一只齿轮巨锤。（那是新罗城的标志。）富态的镇长紧随其后，想要辩解着什么却被检察官助理伸手制止了。

“这件事已成定局。我善意的奉劝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试图离开菲格，陈安先生。”大汉丢下最后一句话，低头迈入了一辆外表硬朗的工业军车，扬长而去带起一阵灰尘。

陈安只能无言盯着几辆军车的车灯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眉头紧锁得倚在玄关装饰用的复古石像边。

“亲爱的，那是谁？居然敢对一位海森姆这么说话？”一只洁白如玉得纤手从他身后伸出，搂着他厚重的肩膀轻声问道，声音慵懒性感，让人想起在午后阳光下伸展身体的家猫。

“劳罗克夫，亲爱的。他就是劳罗克夫。”陈安的眉头瞬间融化开，温柔向身后说道，并拍了拍那截白玉。

“是那只恶熊？”白玉主人传来一声惊呼，又怕吵醒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他来菲格做什么？“

“不用担心，他只不过是一头擅长蜷缩在赤宫脚下吐舌头的野兽而已。”陈安拉过身后属于他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狠狠蹂躏着，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和香水的味道。

“明天我就去招齐董事会，没有人可以侮辱完一位海森姆后，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他的家门。”

仿佛是试图说服自己他又暗中嘟囔了一遍。随即拉着女人回到了那栋让人心生敬畏的豪宅，他需要发泄。

而此时在那辆离去的军车上，新罗城检察官劳罗克夫正眉头紧锁的盯着窗外呈现出墨色得树林，时不时又将视线移回眼前情报人员收集的报纸上。

四月三日，人民报纸头版：

“神奇湖泊凭空出现，菲格镇再添商机！”

四月二十日，自由莫格报经济版头版：

“菲格镇长宣布神秘湖泊为自然保护区域，禁止行人进入。开发进行中？？”

五月四日，人民报纸军事版副版：

“新罗城调遣大量医学人员前往新罗，是否与神秘湖泊有关？”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麦卡伦威士忌，这是旧时代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在黑市上卖四十金币。（经过那场对微风领文明近乎于灭绝的摧残战争后，议会不得不恢复了古老也最简单的金银铜作为唯一货币。）然而这昂贵的奢侈品此时并不能带给他丝毫享受得快感，他只是需要酒精来缓解一下压力。

事实上虽然他在面对陈安时依旧表现的无比强硬，可新罗戈尔对此次事件可谓绞尽脑汁，各大派系互相之间扯皮不断，甚至有小规模武力摩擦产生。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那片突然出现的，****的神秘湖泊。

没有人知道那片湖泊是何时存在的，它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菲格镇的树林中。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恐怕它最后也会沦为无数都市怪谈中的一个，被用来做家庭主妇哄孩子的睡前故事，或者是年轻人炫耀胆量的功勋章。然而在湖泊出现两周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伯恩·赛特.一个菲格镇普通商人家的次子，平凡的出身平凡的经历，他的一切都在他进入湖泊深处时改变了。

恶熊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放回到远方越来越近的黑色建筑物上，门口负责值班的士兵将将军车拦了下来，仿佛对车窗下晃眼得新罗戈尔检查官字样视而不见。而恶熊和助理也老老实实的接受检查搜身，这之间只有令人窒息得沉默在散播和发酵。

他独自一人进入了建筑物，沾满了泥水的军靴在干净的地板上横行着，发出让人心悸得响声，接下来是一段漫长走廊，两边隐隐有对话声和争执声传来。黑色墙壁上被火光映出一个个晃动的鬼影，他们扭曲着变幻着形状。最后他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扇铁门前。

“劳罗克夫，我的兄弟。那头胖猪是不是被你吓得瑟瑟发抖？”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他的主人弓驼着后背，站在门边看着恶熊。

“拉法叶，我要看看他。”恶熊似乎已经习惯对方恶意的调笑，直奔主题道。他今天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他胡闹。

被称作拉法叶的男人挑了挑眉，用手挠了挠已经光秃的头顶，接着将右手放在了一个铜质的精致把手上。

“你确定？我是说，他恐怕和你记忆中得不太一样，你离开的这一周他...”轻佻的声音还没说完，便被恶熊粗暴打断了。

“给我看他。”不容置疑。

“好的先生。”

一阵让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从门后传来，那片灰色大门缓缓升起，门后隐隐传来抓挠的声音和令人恐惧的轻笑。

劳罗克夫冷眼看着这一切，在他手中的手杖发出不堪重压的嘎吱声。拉法叶退后一步，脸上标志性的微笑慢慢消失无踪。

随着铁门完全打开，门后的那个生物，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咣！”，这是手杖亲吻地板的声音。劳罗克夫轻微颤抖的看着前方。

“伯恩·赛特？”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无力，沙哑。

“是的先生，他就是伯恩·赛特，或者说，他曾经是伯恩·赛特。”拉法叶答道。

在他们面前的生物被困在一个铜质的巨大囚室中，粗如儿臂的栏杆上满是炼金术的刻痕。然而就算是被称为大自然奇迹的炼金术，在他身后的生物面前也瑟瑟发抖。

在资料上显示，伯恩·赛特是一个17岁的年轻男孩，有着一头栗色的漂亮卷发和彰显着青春的雀斑。而在他们面前，一个血肉模糊，四肢着地的“怪物”正讥笑看着两人。他有着比匕首还锋利的指甲，仿佛昆虫一般的外置骨骼和口器。而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神充满着嗜血和狂热，还有最不可思议的，智慧。

那个眼神不属于人类，劳罗克夫给新罗城权力中心“赤宫”的报告中写到。

“关上吧，拉法叶。”恶熊苦涩道。

铁门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闭合，而他一直紧盯着门后的伯恩·赛特，直到他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我现在就回新罗，你的任务就是看好他，尽可能的了解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和他沟通上。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恶狠狠的对身边的驼背男人说道。

“那个湖泊也不能让人靠近，警告无效的就地射杀，封锁住消息，拉法叶兄弟。”充满了血腥的话语还停留在空荡走廊中，恶熊已经大步踏出了这栋建筑，或者说牢笼。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赤宫，无往不利的战斗经验让他敏锐感到了不安，在身后建筑物里的这个生物，或许会改变整个微风领...

而就在此时，菲格镇远方的澳挲外城树林中..

一个青年双膝跪地，艰难得用双手在积雪间扫出一块空地，时不时用已经通红的双手擦一下雪地护目镜，口中略带颤抖的呼气是他和这片森林的唯一交流。

“黑海产的月光蟾蜍蛋，淡水，铜片....”终于，他开始低语并从随身的口袋中翻出形形色色的怪异物件，将他们摆放在一个刚刚用白色粉笔画好的精致圆形图案中，这个图案由复杂到无法表述的各式线条和文字组成。白色的图案埋身于同样白洁的积雪中，甚是好看。

“终于完成了。”青年长呼了一口气，蹒跚往后走了几步，接着伸出了藏在拢袖里的双手，在他手上两个精巧的工业装置被紧缚在掌心，圆形铁质外壳中心是齿轮交错的黄色内核。从手上勒痕来看这两个装置已经伴随了他很久很久。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然后猛得合掌。两个内核相撞的一瞬间齐齐发出独特的呜鸣声，而就在同时，青年面前的圆形图案仿佛接到命令一般发生了变化。地面中心微微下沉，摆在图案中心的那几个物体开始逐渐的模糊，交缠。图案上方依稀显现出了几道亮光，它们扭动着互相靠近，仿佛要形成球状，这段过程大约持续了五秒。空气中的寒冷开始消散，它们也扭动的越来越快。然而就在它们似乎即将融合成为光球得那一瞬间，光芒突然消失，他们泄气一般的四散而逃，隐隐有刺耳的摩擦声传来。青年眉头紧皱，地面也缓缓恢复原样。他面前只留下了仍带着焦痕的图案，和几块不规则物体。

“果然又失败了..我就该听伊莲娜大婶的话，等上大学再说。”青年耷拉着肩膀走在橡树成林的小道中，自言自语道。他身着澳挲城特有的橘色雪地服，脸颊被冰雪冻得已经僵硬。大雪会掩盖一切痕迹，不过五分钟之后，就没有人能发现之前树林中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第十三次尝试施放炼金阵还是以失败告终。

“炼金术什么的，明明看起来很简单嘛。”他一边抱怨一边向风雪中走去，身后只留下一串长长墨点般的脚印。在他前行方向的远方隐隐可见一堵巨大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