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阿郎的旅行》:序章 阿郎
序章 阿郎
为什么云是白色的,为什么雷电是蓝色的,为什么泥土是黑色的,为什么死亡是灰色的。一朵朵白云转瞬间消失不见,雷电闪着蓝色的弧线,而泥土里,埋着一个死人。没有雨。空响雷,却没有雨。所以阿郎不能哭。阿郎不能哭啊,手里的泥块被他捏个粉碎。
死亡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死亡也许就是面前土地里棺材下的老头子罢。
阿郎将一把开了刃的刀横放在老头坟前,也许那根本不能叫做刀,一块铁片罢了。
“老头子,这刀,是你的。我的刀,我自己去取。”阿郎仰头将快要流下来的一滴半泪水弄了回去——老头子看见他流泪要笑的——“啊!阿郎的比金子还要贵重的神仙样的眼泪,一定卖个好价钱!”老头子这样说道。
蓝色的闪电流淌在黯淡的天空中,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阿郎不流泪,雨婆不放雨。哈哈。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一阵风带了沙土吹过来,阿郎跪走上前,用袖子小心翼翼的将老头子的墓牌擦拭干净。
“老头子,我要走了。”阿郎这样说道
他站起来,转过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老头子,然后大步走远。
第一章 阿郎的日记
(1)
刀。——精灵153年9月1日
刀,灾祸之源。——精灵153年9月27日
老头子确是老了,步伐缓慢。竹刀能拿得动不?
我又被打败了。惨不忍睹——精灵153年11月16日
刀?——精灵154年2月2日
拔刀已练习了五月有余,老头子只教这一式。这一式,够什么用的?——精灵154年2月27日
老头子确是老了。——精灵154年4月21日
草绳系的腰带又磨坏了。只是拔刀。——精灵154年6月1日
(2)
来了两个客人。从邻近的市区里出来迷了路。——精灵154年7月15日
我想笑!这二位真是我天降的福星!
我原本想就这样的。就这样陪着老头子——不,也许再收养一个“阿郎”,也叫他练刀——只有一招的刀。我原本想这样的。我的天降的福星。他们喂他们的宠物,我看出来了,那一只是皮卡丘,那一只喵喵!我看出来了,那一只是不会说话的喵喵,那一只不是小智的皮卡丘!我看出来了的。
这二位天降的福星。——精灵154年7月16日
刀!囚笼!监狱!地狱第十八层的浓硫酸!老头子!个瘦不拉几见风就倒!
老头子你记得,你今天打了我,等你死的时候我不会帮你收尸。我把你烧了灰,我把你撒在海里头,我让你随着洋流去往“天堂”!老头子,我就是不流眼泪那种肮脏的没血气的粪水!哪一天我流了,好!你拿瓶子接着,我给你换黄金。
刀!你的什么刀能挡住精灵呢?你那招所谓的“天下第一”的拔刀术吗。哈哈,笑死我了。我要是有精灵球,我先抓个臭臭花,先臭死你,我再抓个皮卡丘,我电死你。
刀!老头子!你去抱着你的刀去睡在你前些日子买的棺材里吧。
哈哈。爽快,嘴皮子上我总是不会输给你的,你的牙都掉了,舌头都钝了。——精灵154年7月21日
罢了,没什么好写的了。等我到10岁,扔了这把破烂子的刀!——精灵154年7月30日
(3)
【论“拔刀”】
【刀者,长而略弯曲。双手持,重劈砍切削。
拔刀者,以力大而刀快,因刀快而敌人无所防御。是为偷袭。刀出敌死,此为拔刀。
然,刺客之拔刀或跪或立,全敌之不察。我泱泱明明之大家,若拔刀而敌不死,或敌数倍于我,如何?拔刀此为第一刀,第二刀则劈,集掌、腕、臂、腹、腰、盘、腿之大力气,一击必杀。
或曰:拔刀为一,斩击其后。】
我随老头子学刀三年,只学一式,名拔刀术。刀出敌死,若敌不死,则逃。刀客?我倒觉着,更像刺客。
体魄的锻炼一刻未止,老头子早就跟不上我,他乐呵呵的看着我绕着竹林子跑圈。直到我差一步到极限,他于是喊停。三年前,一个上午到12点也就是六个小时我能跑三圈,如今是二十圈。跑完步是午睡,老头子倒是躺下就着,我还要揉半个小时腿再左走两步右走两步。接着,能得到一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下午是拔刀,从两点到晚上十点。揉完胳膊睡觉。
初时,我总不以为意,人类的身体总是能难得住老头子吧?——跑多了腿第二天会疼吧,拔刀多了胳膊第二天会肿吧?我想我就是把自己练废了,老头子你就不能天天这么折磨我了。
所以,我还是很怀念那个名叫做地球的蓝色的属于凡人的星球的。我忘记了我所在是个什么样的异星球。这里虽然军工不显但是医疗发达——老头子去医院搬回来一台看着就高大上的仪器,虽然旧了点,效果却神奇。往里头一躺,诶,什么肌肉拉伤啊心肺受损呐都洒洒水。
但是!我们强调但是——这老头子蔫儿坏蔫儿坏的,“练刀要是没有痛苦没有汗水怎么行呢!”,于是乎,这台机器是阉割版——身上哪里疼还是该疼,一点儿没少。
我的汗水洒遍了这个竹林一圈,我可以这么说;我的竹刀砍得整个竹林东倒西歪,谁来了都能看见。
如果是刀客,那么他面对敌人是这样子的——只见这名刀客,他叫做X,他拿着一把漆黑的刀,刀柄是黑色的,刀鞘也是黑色的。在这黑夜里,他的锐利的眼睛,没有看见敌人,但是他听到了风声,咳咳,虽然风声掩盖了敌人的脚步声。不过,不过他感受到了敌人的气息,在这冰冷黑夜里显得异常诡异。他确定了敌人的位置,悄悄走过去。他名叫X,只见,只见X右手握在刀柄上,左手扶着刀鞘。一道闪电!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这黑夜中绽放了一朵白色的花染上鲜血!只听得“噗通”一声,敌人倒地;只听得他说道:“杀人者,X!”然后他扶了扶他头上的斗笠,压低了檐口,转身离去。
但如果是阿郎,那么他面对敌人是这样子的——只见阿郎拿着一把裂口的竹刀,这把竹刀看着像要断掉。在这漆黑的夜里,他没有看到敌人。于是敌人把他杀掉了!阿郎临死之前这样说道:“我会拔刀!我要拔刀!”于是他缓缓地将竹刀抽出来,但是他的草绳搓成的裤腰带立马断掉了!他的竹刀拔出来之后又断掉了!阿郎顿时喷出一口腥红的鲜血——老头子,我死得好冤呐!——精灵156年12月9日
(4)
【论“心与刀”】
“阿郎,你爱你手中的刀么?”老头子问我。说实话,我是不知道的。
三年前我能干脆利落的回答,我手中的刀关我屁事。两年前我也能回答,不爱。然而如今,这个问题就像苍蝇样整天嗡嗡嗡的烦着我,像泥鳅样把我的脑子当做沃土使劲想往里头钻。
如果说男人女人之间的爱是诞生于荷尔蒙与忄生爱,如果说亲人间的爱是诞生于朝夕相伴。那么我,与我手中的这一把黯淡布满褐色斑点、有些破旧早晚会换的竹刀,我们之间会产生爱?唯物主义的我是不相信的,可是来到这里接受了将近五年的唯心教育,我又有一点踟躇。
我从五岁,老头子给了我这把刀,刀无名。从此我俩未曾分开,风中奔跑、雨中拔刀。这一片竹林以它们的生命见证过我俩的友谊。
“阿郎,你的心是怎样的呢?”老头子又问我。说实话,我还是不知道。
我的心?当然是红的,当然是脂肪、蛋白质,当然是细胞、细胞核、原子。还有什么?还有对那个梦里的蓝色海洋星球以及前世一切一切的不舍吧?然后呢?那便是这个世界各种稀奇古怪的精灵。
“阿郎,你不觉得孤独吗。我看到了你的孤独。”老头子这时的表情像是一个看透了人间天上、万世冥皇的智者,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阿郎,你心里不觉得空荡荡的吗。你想要拿什么东西来填满它呢。”
老头子把我的手放在我的心口,然后回屋。我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我听到了它!我第一次如此认真而宁静的听到它!它发出强而有力的跳动。它是我的生命,它死了,我便不能活;我是它的唯一存在的意义,我死了,它也不能苟存。
我听到它问我:“阿郎,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从未给自己找一个存在的意义啊!难道不是存在即合理吗?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算上今世,我茫茫地存在了三十年,三十年!
现在想起,真是可悲。生时生,死时死。猪圈里的猪,草原上被放牧的羊群,人家家里养的宠物狗。哈哈,生时生,死时死。
我一时悲愤,一时无奈,一时自嘲。不是生时生,死时死,还能怎样呢?
我大声向老头子叫喊道:“我没有什么东西来填满我的心。现在只有你,你死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老头子没应。四周除了鸟鸣虫叫,再无他音。我的腿突然使不上力气,跌坐下去。我低着头,看着地面,我觉得世界如此残酷的抛弃了我。
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精灵157年6月1日
半夜无眠,批注:呵!多么无聊的问题。老头子,我不会被你唬到的。
(5)
【别】
昨夜在,今日去
竹林叶落几片。
悲刹我,哀刹我,疯刹我
几时泪落——黄金给不了了!
独我一个,
都离了,叫我活!
疯刹我,痛刹我,恨刹我。默默!
——别,老头子。别,刀无名。精灵158年8月25日。阿郎生辰。亚父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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