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十万里》： 我的中国心

第一章 我的中国心

“林乞颜，老班说了，让你下课后到她的办公室报到！”

“嘣！嘣！嘣！”

裹成一小捆的武侠小说，敲击在桌子一侧单薄的隔板上。

林乞颜！你听到没？”女孩儿催促道。

“知道了！”林乞颜扶了扶被碰歪的课本，撇了撇嘴，偷偷摸摸的瞟了女孩儿一眼，然后在瞬间把目光转移到她手中的那本小说。

漂亮的孩子总会被这个世界另眼相待，女孩儿叫刘畅，林乞颜的直属上司——班长。

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根长长的马尾辫一甩甩的，让林乞颜乱糟糟的脑袋里涌现出半句诗。

“乱花渐欲迷人眼。”

或许表达的不甚准确，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能不能先把小说还给我。”林乞颜弱弱的问了一句。”

“啪！”

两指厚的一本小说，书皮整体泛黄，黑白鲜明的刀客剑客相互对峙。

书名叫《刀剑恩仇录》，林乞颜宝贝儿似的把书捧在怀中，还仔细嗅了嗅，依然是那股不对劲的味道。

新书的油墨香气！不存在的！那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臭味，就算这样他仍旧把这本书视作珍宝。

书来自距离顾家湾二十公里处高阳县城的借书小摊。

二十公里，来回四十公里，这是林乞颜要付出的代价。

林乞颜总喜欢在周末的时候骑着他那辆小巧玲珑的黑色自行车奔波在家和县城之间。

…………

顾家湾中学的食堂散发出浓浓的饭菜香气。

太阳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照在学生们的脸上。有气无力的诵读声从各个教室传出，好像下一秒教室里的学生们就会蜂拥而出。

林乞颜就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在老师眼里，他身为一个刚刚升入初中的学生，实在是有点不务正业。

成绩一般，还喜欢看小说，不过好在有超过同龄人大量的阅读量，语文的成绩还算不错。

英语，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谁让他有个专门学英语的姐姐，这么说，如果有外国友人来访，他甚至可交流一番，可惜没有这个平台给他发挥。

至于数学，他的任课老师吴老师在考试后会做出这样的评价——“林乞颜！你也算是牛掰，大题一道不做，选择题全蒙全错！来给同学们传授一下你这么多年来的蒙题的经验。”

运气向来不佳，这是识别林乞颜的重要特征。

“叮铃当啷！”

勺子敲击着饭缸，一大群战士向着食堂发起了冲锋，至于大人和老师叮嘱的不许敲打饭缸，早已抛之脑后。

每个周五的中午，食堂就会吃一顿好的，至于是什么，没有通知，食堂大师傅说要保持神秘感。

白菜猪肉馅的大包，林乞颜早就闻出来了，他要吃的很饱，然后才有力气去县城。

下午两点过后过星期天，晚上六点以前林乞颜必须回家，要不然就会被老妈手中的缝衣针恐吓。

林乞颜今年十三岁，在这里读初一。

能上到初中，已经很不易了，那一年的夏天，林父恨不得砸锅卖铁，亲自把家里唯一的男丁送入这所颇有名气的中学。

顾家湾中学，是一所私立的乡镇中学，以较为严苛的冶学而闻名于数十里外的村庄，来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冲着中专来的。

每天在土地里刨食儿的农民都希望自己祖坟能冒青烟，出一个真正有出息的。

至于再往上，对于在那个年代里，那个偏远乡村的土地上，有些遥远。

中专和师范就是出息的代名词。

中专，一个铁饭碗，不管是一个小学老师还是铁路上的工人，挣的不多，但是工资固定，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生活。

而高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很神秘，踏入大学大门的钥匙就藏在那堵水泥高墙的后面。

显然，林乞颜并不是那块料，林父也高估了他，用清·石玉昆《小五义》第53回：“常言一句俗话说：‘矮子里选将军——短中取长。’

在学习方面，林乞颜并不是那个最矮的，但他这个并不算矮的，缺了三条腿，一条数学，一条物理，另一条是化学。

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考试，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接下的来就是期末考。

他对即将到来的考试很上心，即使他的数理化加起来也打不了六十分。

“嘿！乞颜想什么呢？不就看小说是被刘畅那丫头片子逮住了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吃饭去！”

瘦高的个子，还有明显像是缩水的校服，这是康江，林乞颜的小学同学，现在逐渐有发展成为死党的倾向。

原因无他！这货也喜欢看打打杀杀的武侠小说，自从去过县城一次后，但是每周一次的四十公里，他死活不愿意再去，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林乞颜。

索性林乞颜还怕他拖累自己，还是做了独来独往的侠客。

“林老师找我去办公室谈话，要不你也去！”

“不用！不用！你去吧！不管今天吃啥我都给你带上。哎！乞颜！好哥们儿，可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康江哀求道。

“知道了！”

林乞颜走出教室，冲着食堂的反方向走去。

一所学校的历史，可以从这个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体现，坑坑洼洼的黄土地，白色粉刷墙上‘欢迎领导莅临检查’的标语依稀可见。

最有年头的应该是从教室到办公室的那几颗大树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树种，它很普通，普通到骑车出了顾家湾中学，朝北直走，上了大路，漫山遍野。

可是它却历经沧桑，见证了无数人的青葱岁月。

铅笔刀留下的痕迹——李维我讨厌你！我要和你绝交！

……

可在绝交前你能不能猜猜我是谁。

韩梅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我们有再见的机会。

……

类似种种，不胜枚举。

在梦里，林乞颜也在它的身上刻过这么一行字——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让你们为我感到自豪。

“林乞颜！站在外面干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林老师的全名叫林凤娇，和林乞颜的林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从城里来的林老师对63班的每一个孩子都很好。

…………

“林老师！”林乞颜低眉顺眼的走进办公室，站到林凤娇的面前。

“干嘛！有胆子在自习课上看小说，还不敢进我办公室了。”林老师头也不抬，一只手中的红墨水钢笔哗哗的划动。

“林老师，下次我不看了！”林乞颜就像是一只打了败仗的公鸡。

“小说拿来！”

林乞颜一脸惊讶的表情，拉开锁链掏出了胸前的小说。

“喏！武侠小说不适合你！以后看这！”

林凤娇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绿皮递给林乞颜，上面是两个大黑体字——读者

“去吧！记得！看完了来找我拿！还有不要在课上看！”林老师叮嘱到。

“干什么？还有事儿吗？听说今天是你最喜欢的大包子，去晚了就没了！”

“老师！我那书是借别人的，能不能……”

“嗯！真的假的？”

林凤娇半信半疑道。

“既然这样你拿走吧！记住啊！再有下一次，可就彻底没收了！”

“不会了！不会了！谢谢林老师！”

林乞颜兴高采烈的出了办公室，向食堂跑去。

办公室到食堂有段距离，林乞颜一路小跑，脸色红润，却没有半分气喘。

他从小多病，身体素质一般。

从小学三年纪走读开始，应该说是从到县城借书开始，他每年感冒的次数就在逐渐减。

这都是自行车带来的好处。

…………

林乞颜抖了抖挂在肩侧的军绿色书包，检查了书包里的小说，下意识的又去检查自行车的轮胎，刹车闸……

“出发！”

沿着被各种牛羊粪便侵占的黄土地，驶上一条被各种铁槛栏隔开的一条柏油路。

上了柏油路，视线开阔起来，双腿上的气力开始凝聚在脚尖上。

簌簌

风的声音。

少年一路向北。

第二章 梦想

就在这里，在这条南北通透的大道上，他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

不要高估一个叫林乞颜的初中生的智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小学生。

异想天开，又或者说是白日做梦，想象力太丰富，对于林乞颜明显是一件大好事。

人为什么不能做梦！要是连梦都不敢做，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所有的课本都会偶尔出现离奇的人名，地名，绰号。

他想像自己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少侠，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版本，他给自己安排学习各种武功秘籍，各种英雄救美。

不过等他长大以后，就会知道他所有的版本都融汇为两个字——穿越。

就是车把上的这个小黑匣子。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他一跃成为能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大侠，可是他错了，只有林父给予他的一顿铁板红烧大虾。

因为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

那是林乞颜第二次进高阳县，这一顿打他挨的值了，这是他第一次把他喜爱的武侠小说捧在怀中。

同时他也累成了一团稀泥，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办法下炕。

《雪山飞狐》的精彩情节一度让林乞颜留恋忘返，然后就是第二天里挂吊瓶，手里捧着一本英语书，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好像是在学习。

不过在英语书他的里面还放着一本小说，他目不转晴的盯着书，让林父老怀甚慰，没有一个人能识破林乞颜的瞒天过海。

他欣喜不已，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下一次要去借什么书。

林乞颜的父亲叫林海军，林父是小学毕业，他生在大集体的时代，从小时候起就帮家里割麦子，做各种杂活，因为家庭贫困的原因，早早辍学。

所以林乞颜每每遭林父蒲扇般大的巴掌时，叶乞颜贼有骨气，打死不吭一声。嘴里还嚷嚷着从小说里学到的话：“老子英雄儿好汉！就算你打死我！我也学不进去！”

不过也却着实顶用，头顶只有两个姐姐，身为林家未来顶梁柱的林乞颜，没有注意到林父脸上僵硬的表情。

不过挨打这种事情，早已成为林乞颜与其父的沟通方式，大被朝天，第二天仍是如故。

值得一提的是，林父手巧，自行购买零件。为了避免林乞颜晚归的事情再度发生，对林乞颜的自行车进行了改装。

就这样，他骑着林父改装过的自行车来回往返。黑色的小匣子林乞颜不知道管他叫什么！当然也就不会明白了这玩意的用法。

…………

没办法，他还是想看小说，但是他又实在不想和林父沟通，他只有努力的踩脚踏板，于是他明白了只有付出努力，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四年级

五年级

六年级

然后小升初，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到处都是落叶的柏油路上。

风在他的耳边呼啸，周围的风景也从未有过注意，只是用力的踩踏。

齿轮高速的旋转。

…………

高阳县，对林乞颜并不陌生，他们第一次见面，林乞颜和他那辆黑色的小单车火急火燎的出入那家上了年纪的店铺，给高阳县留下了一个稚嫩的背影。

这一年，高阳县自以为已经和林乞颜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因为他们彼此熟悉。

嗤的一声，单车向前滑行了几寸。惯性的力量，林乞颜望着不远处的高阳城，回过头向后看了看。

没人！

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德行！惯性！哈哈！”

林乞颜突然想到了物理老师为了加深他们的影响，强行解释了一波惯性的含意。

话说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无数辆车并行，有两辆车一前一后，速度不慢。

前车是一个风华万千的女子，后面则是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男子。

前方警笛长鸣，路况似是出了什么问题，女子连忙刹车缓缓前进。

铛的一声，男子的车撞上了女子的后车轮。

这女子停下车，仔细检查了爱车，翻了个白眼嚷嚷道：“什么德行！”

邋遢男子也不恼，摸着头嘿嘿笑道：“不是德行，是惯性。”

笑完以后，林乞颜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他突然想起来物理课也是他最为讨厌的课程之一。

还有之二自然就是数学和化学了，林乞颜这娃对数理化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大。

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屁嘞！小爷啥也不会照样走天涯，而且还比较先进，都是两条腿，不过咱是靠蹬的！

不争馒头争口气！林乞颜的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一股狠劲儿。

但就是如此桀骜的林乞颜也同样有弱点。

她和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和人对话时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可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等他成为一名大作家之后，所有人都会为认识他而感到自豪！

林乞颜想成为一名像金庸古龙那样的大作家，让自己梦中的每个角色尽情的驰骋在他的书里，这个秘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除了办公室前的那颗大树。

想着想着，目的地就要到了！

那家上了年纪的店铺，从远处望去就像是蹲坐在林村那颗大槐树下躺着摇椅，摇着蒲扇的孙爷爷，他的脑袋里有数不清的好故事。

门口的春雷牌录音机放着一首令人心潮澎湃的歌曲！

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洋装虽然穿在身，

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心中一样亲。

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

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我的中国心》是香港歌手张明敏演唱的一首爱国主义歌曲，由黄沾作词，王福龄作曲。

不管是张明敏还是黄沾，又或者是王福龄对于林乞颜都过于遥远，但是这并不妨碍林乞颜崇拜他们。

在林乞颜的心目中，只要是带作字儿的就一定了不得，热血沸腾的他愈发坚定了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