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弈歌》——身朝心野
第一章:蓄意总将无意比,机关算尽是无奈
自大原的铁骑在东方畅行无阻,大原的国土开始迅速的扩张,而作为大原之都的正定城,虽说不过百年,却也开始走向了繁华,真正的超越了曾经被誉为天下之中心的金陵城。
就是这一处新生的城池内,醉梦楼之中,却被无数的甲胄之卫层层围住,其中的商客皆是怀抱着好奇与谨慎,往二楼小心翼翼的望去。
而顺着无数人的目光而去,二楼的一张桌子旁,一个少年正伏在一旁的桌案之上,一袭白袍被鲜血染的有些绕眼,点点血梅,甚至落在了地上。
少年此刻正是披头散发,有些残缺的玉质束冠摔落在了一旁,侧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一个中年人此刻正站在那一具尸体的旁边,作为城中执金吾,陛下亲自赐名林卫的他,此刻实在是难以开口。
堂堂大原的开国将军,现封镇京王的李谷牛的小儿子李归,居然在这一年之中受到了六次刺杀,这一次还算严重,刺客的刀可是确确实实的捅进了李归的肚子上。
也还好是李归的侍卫替李归挡了一下,让刀刃落在了肚子上,若是再往上几寸,恐怕他林卫现在就要拎着头去镇京王府谢罪了。
但是让林卫心中忐忑的也是此刻,若是一般纨绔子弟反而更好处理,找得到元凶便是找得到,找不到也有他们背后的人出手,他只需要出面稳住那些纨绔子弟的情绪就好。
可惜这位李归可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虽说从不曾参与政务,也不曾随其父一般行军武,反而作诗吟对、琴棋书画乃京中才子,尤其是其一手棋术,曾让皇帝陛下亲笔提书而誉:“京中第一棋。”赠予李归,进封无品之官司棋,专研棋术。
“公子。”
林卫站在一侧,看着李归沉默的样子,沉默着拒绝了随军而来太医的诊治,不由得在心底暗骂那些不识时务的刺客,面色却依旧沉重,沉声道:“伤势未止,切莫误了身体。”
“无妨,城中宵小颇多,不必纠缠如此小事。”
李归捂着腹部,坐直了身子,看着已经缓步从楼下走上来的老者,点头道:“还望先生见谅小子无礼。”
“不必,如此情景,老夫自知。”
看着一袭黑袍,白发同样披散在肩头,脚下并未穿着靴子,而是光着脚丫,坐到了李归的对面,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的阻拦。
而一旁的林卫看见老者的到来,连忙的朝着老者拱手,低声道:“末将执金吾林卫,见过先生。”
梅林先生,传说是皇帝的老师,曾给予还未起家时的皇帝林轭三个锦囊,在两个重要的时候帮助林轭转危为安,为大原崛起之功。
也是因此,林轭亲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梅林先生为帝师,大原境内,凡见之,行皇帝之礼。
梅林先生看着李归虚弱的模样,沉默半晌之后开口说道:“不先行医?”
“心伤,便足以盖住这区区腹部之痛。”
李归轻笑着抬起了头,右手有些无力的拿起了一旁的白子。
“蓄意总将无意比,机关算尽是无奈。”
梅林先生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了一枚黑子,轻声道:“白子先行。”
“天下之事,莫非家国天下,莫非私心为己,若是破局,还需一番笑话。”
感受着腹部的逐渐麻木,李归持着白子的右手愈发颤抖,最终在一旁看的紧张的林卫目光之中,落在了棋局中央,俗名“天元”。
“孤注一掷,破后而立。”
梅林先生看见李归的第一子之后不由得一顿,摇摇头说道:“可惜,可惜……”
当然从林卫的角度来看,梅林先生与李归的棋盘零散,每一步又再相互交流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话,对于不懂围棋的他来说,完全是看天书一般的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完全的昏沉了下去,一直盯着棋局的林卫已经双眼泛红,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懂。
“啪——”
忽然手持黑子的梅林先生将手中的黑子扔在了地上,抬眼看向了对面的李归,沉声道:“是我输了。”
“输赢?”
李归忽然站起了身来,步伐蹒跚的扶住了一旁的柱子,甩手甩开了上来要搀扶住他的林卫,伸手将棋盘拨到了地上,随着一片散落的声音,让地上洒满了凌乱的黑白子。
“咳咳!”
做完了这一动作的李归再次无力坐在了榻上,毫无形象的靠在了柱子旁,紧闭着双眼,醉酒了一般喝声道:“我,李归,即刻而起,不再下棋!”
梅林先生似乎已经知道了李归的选择,只是眉头一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站了起来,开口说道:“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十六之礼,我明日便要离开了,临行便赠你最后一物。”
闻言,李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的看着梅林先生的方向。
“李归,字,天元。”
梅林先生话音落下,折身便顺着一旁的楼梯离开了,一路上再未回头,那般决绝。
“天元?天元。天元……”
李归在嘴里念叨了数声,最后还是感觉眼前一片的烛火开始模糊,逐渐失去了一切感觉,倒在了一旁。
“公子!”
林卫看见李归的状态,连忙拉着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太医走了过去,倘若李归在这里出事,恐怕他林卫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
一楼的某一张桌子,一个中年人依旧注视着二楼的动静,得知了李归的一番动作之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便往偏侧转了转身子,偏离了二楼李归方向的位置,隐入了人流之中。
而因为李归的身体,太医给李归的伤口大概的处理之后,便被林卫亲身背着下了楼,往镇京王府而去。
而随着林卫的离开,镇守着醉梦楼的一众执金吾之军方才逐渐退去,留下了放下心来的众多看客。
而那个隐藏在人流之中的中年人,则是看着李归离去的方向,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纸,随手扔在了一旁的烛光之上,便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渐渐隐于夜色。
第二章:持令天元铺棋局,千呼万唤作初步(一)
昏沉之中,时间仿佛静止,感觉是一瞬间,却又感觉到是一生的长短。
而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忽然一阵凉意款款袭来,引得李归不由得往那股凉意而去,最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淡白色的床榻,还有一旁颇为典雅的装饰,让李归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是自己的屋子。
感受着额头上依旧阵阵传来的冰凉,李归尝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只好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想法,躺在了床上,闭着双眼,连喊出声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枝——”
而正是这时,屋子的木门忽然被推开,伴随着一阵清香飘了进来,一个侍女缓步走到了床头,拿掉了李归额头上的湿毛巾。
而正当侍女准备将手中的另一块儿毛巾敷在李归头上的时候,李归却是忽然睁开了双眼,以微弱的声音说道:“不必了。”
“公子?你醒了。”
侍女连忙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端起了桌案尽头的茶杯,递到了李归的面前,低声道:“公子,喝些水润润嗓子吧。”
“恩。”
李归被侍女用尽全力的扶了起来,斜倚着木栏,看着侍女递到嘴边的茶樽,张口抿了一小口。
见李归只是抿了一小口,侍女只好转身将茶樽又放回了桌案之上。
李归却是看着侍女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柔儿,我回来躺了多久?”
“一夜又一日。”
侍女将茶樽放下,转过身来,肯定的说道:“现在已是辰时三刻。”
“辰时三刻了?”
李归闻言不禁一顿,撇过头看着窗外的一片光明,忽然一阵如针扎般的头痛传来,不由得扶着脑袋说道:“父亲来过吗?”
“老爷?”
柔儿闻言不禁愣住了,随即有些踌躇的低声道:“并未……也许是老爷这两日杂务缠身,故而未抽出时间来。”
李归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恩,我知道了。”
当年大原为了和大周结为盟友,以大原之将军李谷牛迎娶大周之行安公主为由。
可惜六年时间,大周便分崩离析,行安公主因为听闻此讯,投河而亡,留下了年仅五岁多的李归。
当时李归的天才之名便已经传遍京城,因为行安公主之葬礼,林轭亲自上府,见到了不过五岁的李归。
林轭当时看着气氛沉重的灵堂,还有站在一旁宛如一家人的李谷牛极其原配夫人和其大儿子,再对比站在对面披麻戴孝的李归,轻声问道:“如何自处?”
看起来还是孩童的李归恭敬地回答道:“回禀陛下,自而处之,哪里需得赘述?”
自此之后,还是林轭多次照顾李归,才让十年而来的李归,在那对于他来说异常冰冷的镇京王府中长大成人。
对于李谷牛来说,李归一直都是多余的那个人,从小到大,让李归近乎于一个人,虽然在物质上什么都不曾亏待,却仅仅只是物质上而已。
“柔儿!柔儿!”
门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侍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门口,推开了屋门,看见坐在床边发呆的李归,连忙讪讪笑道:“嘻嘻,公子你醒了,是晴儿唐突。”
李归这才反应过来,轻摇摇头说道:“怎么了?”
“陛……陛下来看您了。”
晴儿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屋子外面。
而顺着晴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影,披着南方进贡而来的披风,身后紧跟两个侍卫,缓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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