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阴阳师》——巴山小秀才

第一章 向二

在大巴山深处，阴阳师是个很吃香的职业，因为当地山高林密，荒草从生，又加上地广人稀，阳气少，阴气盛，在日精月华的作用下，就产生了许多妖魔精怪。这些妖魔精怪与天地争命，与日月竞寿，在修炼之路上稍有不慎，就会滋生恶念，为祸人间！为保一方太平，阴阳师这个职业就诞生了，阴阳师所学甚是复杂，阴阳、五行、八卦、风水、相学、命理、推演、法术、武术、中医、吐纳等无所不通！平时没事就在家里从事农桑，有事的时候就要出门仗剑作法，还有邻里之间有个头痛脑热啥的也要弄些草草药治疗一下！阴阳师的起源已经无可稽考，它不同于道教，也和茅山道士不一样，但是好像还和鲁班祖师爷有那么一点联系。学阴阳师的人，因为能够堪破天机，所以自身受天道诅咒，一般都会五弊三缺！但这并不能阻碍有些人成为阴阳师的决心，为了人类的平安，还是有人愿意牺牲的！

当然，阴阳师的好处也是很多的，不会饿肚皮，也不会被人欺负，在这个军阀混战的岁月里，不饿肚皮就是那些黎民百姓的美好愿望了，生命不受威胁就是那些升斗小民的奢望了！阴阳师能降妖伏魔、驱鬼辟邪，自然受善男信女的尊重爱戴，他们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不会让阴阳师饿着！就是那些权贵，也要受阴阳师点拨，桌儿上桌儿下的伺候着，哪敢有半点的不尊敬，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会受到那般的待遇，这也很正常，在很多人眼里生身父母可没有衣食父母重要喔！

这是一个迷人的小山村，翠绿的树林里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茅草屋，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到处都是鸟啼蝉鸣，新鲜的空气里弥漫着木兰花的香味，沁人心脾，真是应了一句话“走进紫青杠，闻见木兰香！”

“向二！向二……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吃午饭了？”一个苍老的妇女声音响彻在山间，“吃午饭了！吃午饭了……”的声音不停的在山间回响！

“哎！婆婆！我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了！”一个有些童稚的声音在密林里传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约摸五六岁光景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了一所茅草屋旁边，手里还拎着一只半大不小的死野兔，茅草屋四周被一些花草藤蔓包围着！

小男孩一边跑一边欢快的叫着:“爷爷！婆婆！我安的柞弄到了一只兔子！”

这个叫向二的男孩穿着粗陋的麻布衣衫，浑身上下都是洞洞眼眼巾巾串串的！小脚丫子上还套着一双爷爷编织的草鞋！这邻近的几个孩子，就只有向二有草鞋穿，这是他爷爷给他编的，除了向二的爷爷，周围没有人能编草鞋，这也是个了不得的手艺了吧！

向二把兔子麻利的向柴火垛上一扔，就到茅草屋里石头凳子上坐定，旁边木板上摆着所谓的午餐:一个破木瓢里装着几个羹面团子。

这羹面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上的，要非常勤快的人才能吃到这东西，一般的人就只有吃糠的份。因为羹面的制作很复杂，要把蕨苗挖起来，只留蕨根，然后打碎沉淀，要两三天才能获得一点羹面，这桌子上的羹面还是去年的库存，当时向二三婆孙可是翻了几面坡才弄得百十斤羹面，可是珍贵的很，好几天才吃这么一点！好在老人们很能干，还养了六七头猪，那些邻居偶尔来借猪肉，但是却没见还过！

向二是个苦命的孩子，前面还有一个向一，结果没有带起，妈妈生自己又碰到“产后”难产而死，没过多久，老爸去山上采药，结果摔下山崖一命呜呼哀哉了！这些年向二就和自己的爷爷婆婆相依为命！两个可敬的老人没有被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所吓倒，他们含辛茹苦的养着向二，没有半分埋怨，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向二，向二是他们的心头肉！

午饭吃过以后，向二熟练的把野兔子的皮剥了，内脏掏干净，放到柴火上烘起来了！

向二欢声道:“爷爷婆婆！今晚我们又可以吃野兔了，爷爷有下酒菜了！”

老妇人道:“哎！老头子，我们的孙儿命苦，跟着我们两口子饥一顿、饱一顿的，书也没处读！哎……”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老头子道:“老婆子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这娃儿确实机灵的很，安榨下套他一学就会了，如果生在大户人家，一定能够出人头地的，只是眼下没个安宁时候，到处都是抢人的棒老儿！如果有大户人家愿意收养，我们就把娃儿给他让出去，也好给他谋个好的前程！”

正在拨弄火坑上兔子的向二，一听爷爷这么一说，顿时不干了，急忙说道:“爷爷婆婆！你们不要把我送人，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很听话的！”向二这么一说，弄的他爷爷和婆婆又偷偷的抹了一回眼泪！世人皆知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贫贱家庭也是百事哀啊！

这时候向二又说道:“爷爷婆婆！我去扯猪草了！”说罢就拿着镰刀背着背篼要去扯猪草了！

“向二！”婆婆说道:“你不要急，我和你爷爷跟你一起去！”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去扯猪草去了！在路上，婆婆又免不得又倒了一路苦水。

“哎！我也是爹妈去世的早！”婆婆说道:“我妈是逃难逃过来的，家里有个哥哥，哎！不逃就要遭活人命！”婆婆想起她去世的苦命的妈妈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那年月，穷苦人是常常和眼泪相伴的！

爷爷安慰道:“老婆子，你一天不要尽想些伤心的事情，弄的娃儿也跟着伤心！”

婆婆接口道:“哎！如果是二世人的话，也有多大了！”

向二接话道:“婆婆！二世人是什么意思？”

爷爷叱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真还想做接尿瓢？”向二被训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爷爷婆婆做了一个鬼脸！

好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向二回头说道:“今晚我叫小胖子上来和我一起吃兔子肉！”婆婆和爷爷十分爽快的就同意了，山里人虽然穷，但是比城里人待人热情，只要你到他家里去了，就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你！可是城里人，你想找一瓢解渴的凉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小胖子是向二唯一的玩伴，比他小几个月，却比向二高的多了！小胖子叫向野驴，就住在向二下边二十米处的山梁上。穷人们天真的以为，只要孩子名字取得越贱，就会越健康长寿，长寿比其他一切都还重要！野驴虽然个子比向二大的多，但是脑袋瓜子却不怎么灵活，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树大无丫苞，山大无柴烧！

在太阳落山十分，向二三婆孙回到了茅草屋，向二先把圈里的猪和牛喂了，然后站在山梁上看着西山的余晖，呆呆的有些出神，余晖是那么的漂亮好看，可是余晖那边会是什么呢？终归还是小孩子心性，不大一会儿就记起了该叫小胖子上来一起吃徒儿肉了，于是赶紧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一会儿小胖子也应了声，真是打电话靠吼，交通靠走，取暖靠抖，生存靠一双手！

向二回到家中，把香料弄齐，把野兔子剁碎，用猪油炸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干煸兔肉就做好了，与此同时，小胖子和他爷爷也一起到了！有干没干，赶上吃饭！还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时候天还没有黑，晨昏线还没有移到这里！

众人围坐在一起，向二爷爷拿出了自己酿的包谷酒，婆婆也煮好了碎米儿饭，顺带做了一道泡盐菜炒猪肉，就这样吃了起来！奇怪的是五个人面前都有一个酒杯！

小胖子爷爷说道:“这要人命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只是苦了这些孩子们，我们准备让野驴在大一些，就送出去学门手艺，以后自己出去闯荡，是死是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向二婆婆喝了一口酒说道：“现在外面不太平，天天都在打火，天天都在死人，我是不放心二娃出去闯荡的！”

“哎！”四周又是一片叹气的声音！一时间吃饭的气氛有些压抑，只有小胖子和向二在没心没肺的打闹着！

第二章 救了一个老人

爷爷奶奶的愁绪并不能感染到向二，只要让他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他的心就是快活的，哪怕生活过得再苦，那也是苦中有甜！日子就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已是盛夏时节了，向二的猎物也是越来越丰盛了，他安的秤砣榨、过路榨和翻山榨，几乎都没有落空过，绳套和井笼也颇有斩获，向二家的火坑上，挂满了烟熏的野兔、麻雀和獾猪等猎物，要知道挨边接界的那些成年人，他们也没有弄到这么多的野味，从这一点就说明了向二是非常聪明能干的！

一天向二清完绳套，哼着《吴幺姑》这首山歌，兴冲冲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路上躺着一个衣着光鲜、白发苍苍的一个老人！向二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一个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本能的就是害怕！不过转瞬之间向二就镇静了下来，这也算是异于常人的表现了！

向二来到那个人的身边，叫了两声“爷爷！”，却是没有回应，心内焦急非常！用手去拉这位老人，可是他小小的身躯怎么能够拉的动，就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见这位老人移动半分。向二自言自语道：“不知这位爷爷是怎么回事，我要回去找爷爷来帮忙！”说罢一溜烟儿的向家里跑去，在路上的时候也没有大呼小叫的声张！

向二此时却不知道，那躺在地上的老人已经坐了起来，脸上绽放开了阴谋得逞笑容，微笑说道：“这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孩子，刚才拉我，爆发出了与自身体格不相称的强大力量，说明这孩子生命力旺盛，且五指如钩，说明这孩子心性果决，做事从不拖拉懒散！我偷看见这孩子明眸皓齿，耳大轮厚，聪明又长寿，正好能够继承我的衣钵！奇怪！奇怪……为什么他的命理我就看不透呢？”

不大一会儿，向二和他爷爷就出现在了华服老人晕倒的地方，此时那老者又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真的是有做戏子的潜质，这表演的功底也是没谁了。

向二的爷爷可是体格非常的壮实，差不多就是所谓的身高丈二了，只是轻轻一拉，那老者就软绵绵的坐起来了。这时候向二两爷孙终于看清了这老者的相貌，端的是相貌堂堂：

面如碧海满月，发似三秋寒霜。寿眉长胜哪吒闹海绫，蒜鼻隆赛狮胆悬玉庭。翩翩恍若谪仙人，隐隐恰似骑鹤翁。

这老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啊，如果不看头发只看脸盘子，恰似四十出头的人，年轻的外貌配上一头白发，倒也有那么几分出尘的韵味！

向二欢声道:“爷爷！爷爷！你真厉害，只是一下子就把这个爷爷拉起来了，我可是怎么也拉不起来呀！”

老人憨憨的道：“我的乖孙，你还没有长大，只要你长大了，你的力气还比爷爷大呢！”

那老人听见这爷孙的对话，心里却是鄙视的紧，独自默念道：哼！真以为你的力气大，我如果使用了“千金坠！”，莫说你一个刚满花甲的半大小子，就是九头牛也莫想拉得动分毫。不大一会儿向二的爷爷就把老者背到了茅草屋的火坑边，把老者轻轻的放在火坑边，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的，弄的老者非常的难受，但是要演戏就得演彻底，自己选定的路，就是含着泪也要笑着走完。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人才不得不幽幽醒转来，只不过此时的老者却是相当的难看，山根、人中和脖子下面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这下真的有点像是唱大戏的了！

“咳咳！咳咳”老人装模作样的咳了一通，咳得可是气死气活的，好像随时都有缓不过气来的可能，这可把向二的爷爷婆婆急惨了，如果这老人死在自己家里，那可是触了天大的霉头。旧社会不像现在，那时的人命远没有现在这么金贵，当时流行一句口头禅：沟死的沟埋，路死的路埋，鸦雀野兽就是好棺材！这意思很简单，就是死在沟里和死在路上都是没有人管的，如果有鸟雀野兽来吃尸体，就好比享受了一副棺材，比暴尸可就强多了！死在人家里倒也不怕别人家属找上门，但是怕自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向二赶忙跑过去给老人捶背揉肩，又是好一翻折腾，老人终于恢复正常了。向二的婆婆又赶紧去张罗饭食去了，老人刚醒转过来，应该吃点东西补补身子！

向二的爷爷笑问道:“大兄弟！你是何方人氏？家中还有哪些亲属？今天怎么会晕倒在这里！”见得老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向二的爷爷便是提出了连珠炮般的疑问！

“哼！白毛小子你叫哪个大兄弟？”那华服老者就像是猫被踩着了尾巴一般，大怒道:“老爷我今年一百多岁了，给你做爷爷都绰绰有余了！”。旧社会的人大都结婚结的早，一般都是小男人找个大老婆，十八新娘十岁郎！那时候结婚的男娃还有很多都没断奶哩，晚上还找自己老婆讨奶吃呢！

向二的爷爷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大兄弟！你不要生气，你这会刚有起色，可动不得气，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老者一听这“大兄弟”三个字，气又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

一边忙活的向二婆婆一看事色不对，赶紧打圆场陪笑道:“老大哥！你就不要和那背时的计较了，他是个老实人，嘴巴笨的很，经常说错话！你如果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人摆手道：“哎！算了！我不和你们争论了，我是天龙山的阴阳师，今天给一大户人家做了法事，在回山的途中，路过你们这里，哎！没想到却是累晕了，这年事大了做啥都不行了，光阴他饶过谁？”这话老者也是说的一半儿真来一半儿假，与其说是去做法事，还不如说是去骗吃骗喝去了，说自己是因为劳累而晕倒纯粹就是撒谎不打草稿，因为他暼见向二聪慧不凡，心内动了收徒的念头，脸不红心不跳的给向二玩了一首碰瓷表演的绝活！

向二的爷爷一听这话，当即惊道:“你说啥……你当真是天龙山那个降妖伏魔的老天师？我还在娃儿时候听我的爷爷说起过你，他说你的年龄比他都还大些。不成想，我老爹都去世了，你还显得这么年轻啊！真是老神仙啊！”这个消息对于向二的爷爷来说太过震撼了，心里也没有丝毫的怀疑，这说明阴阳师在普通人的心中那就是神仙般的存在，因为他们神秘，因为他们的强大！

华服老者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有些飘了起来，得意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老朽，哎！很多晚辈都不知道本山人的名号了！我姓许，至于名字我早已经忘记了，别人都叫我许天师！”

“老天师！马上吃饭了！”向二的婆婆说道：“我们山里人户，比不得坝下，老天师随便吃一口东西吧！”说罢就把碎米儿干饭和野鸡肉放到了火坑边的大木板上，向二的爷爷赶紧把泥巴酒罐子煨在火坑边！

四个人又在一起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关系更加融洽了！

这时许天师说道:“我看你们孙子聪慧非常，我很喜欢！想收作徒弟！不知你们可愿意？”

向二的婆婆说道：“阴阳师好到是好！可是听说学了此艺，对本人不好，容易范五弊三缺！”

不待向二的婆婆说完，许天师气呼呼的说道:“胡说！我这是父传子的艺，只是……”说道这里有点尴尬，以这人精的脸皮厚度，能让他觉得有些尴尬的肯定是不寻常的事情，当下赶紧叉开话题，讪讪道：“在这乱世，学了阴阳师不但可以保命，还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有什么不好的！”老者这么一说，向二的爷爷婆婆有些动心了！

向二的婆婆说道：“老神仙，拜师有什么讲究没有？”

许天师捋着胡子说道：“看你们家里穷的叮当响！还能有什么讲究？点个香案，三跪九拜，在给我敬一壶拜师茶就可以了，最后就是跟着我走！这算便宜你们了，可是很多人求我我都不收的呢！”向二的爷爷婆婆惊喜莫名，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孩子跟着老天师，不然但可以见见世面，还可以衣食无忧，这哪里不好？

可是向二不干了：“爷爷婆婆，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和你们在一起！”二位老人正待出言相劝，许天师摆了摆手，制止了二位老人！

许天师说道：“这孩子真是赤子之心，孝心可嘉，既然他不愿离开，那师父我就留下吧！明天在搭一间草屋，我就住那里，直到徒儿出师为止！”许天师已经迫不及待的做起了师父，这么好的苗子他可不想放弃，况且向二的命理如一团迷雾，他解不开，所以也很好奇。两个善良的老人就这样被诓了进来，当夜就设下香案，向二跟着许天师的誓言说了一遍，在懵懂中就拜了一个便宜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