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噬灵》： 林夕

第一章 林夕

深秋十月，已近入冬，北雪城作为乾国疆域最北的要塞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和刺骨的严寒相反的是城里趋于火热的节日气氛，因为还有不到半月便是乾国传统的冬巡节，作为庆祝安稳入冬和对来年丰收祈祷的节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自然家家户户都尽心尽力做着力所能及的准备。

但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充斥着节日的气氛，例如牧北王府内府的一处小院。

庭院中央有一方石桌，侧坐着一位身着素裙的少女。少女身旁则是站着一位灰袍老妪，看样子应该是主仆二人。

“小姐，快要年试了？”

素裙少女无言的点了点头。

老妪微微皱眉，胸中无数话语却不知如何开口，似乎用尽了勇气方才开口问道：“嗯…如何？”

“徐娘你应该知道的。”沉默了半晌，女孩才无奈的回应道。

听了这话，老妪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和世袭的皇族不同，四王这种诸侯不是世袭罔替的。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让别人俯首称臣。而这拳头，并非完全是比谁军力强，更多的是比较个人实力。

在这玄元大陆上，存在着一种特殊的能量，人们称呼它为玄力。玄力遍布天地之间，滋润万物，造化万端。但是存在着一些人，拥有操控吸收这种天地精气的天赋，稍加修炼，使自己可以自由控制吸收的玄力，便成为了玄师。玄师修炼至深，开山裂石，移山填海，无所不能，更有甚者，以一人之力，敌百万雄军。

对于这些王侯来说，为了维护地位，自己的后代必须有能撑起自家牌面的能力，自己的孩子必须成为强大的玄师。牧北王自然也不用说。尽管玄师的孩子更容易成为玄师，但是凡事无绝对，就算是传承数百年的玄师家族一代里也会有不少没有玄师天赋的孩子。而这些孩子，在族中的地位低的可怕，有时候连用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辱了血脉。

牧北王林峰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作为乾国四方天王牧北王的子女，常人眼中他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尽享荣华富贵的人。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身上背着多大的压力。牧北王四子中三子都天赋异禀，尤其是大儿子林云，堪称不世出的奇才。只有一人例外，小女儿林夕。不知是不是先到先得这种原因。林峰的四个孩子，大儿子林云天赋最高，龙凤胎二儿子和大女儿平分秋色却弱于老大，到了林夕这里，天赋差的和消失了一样，除了能感受到些许玄力的波动外，和常人无异，更别说操纵它了。

每年的冬巡节对于牧北王府的人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盛大的节日，还是年试的日子，这一天所有林氏未满十二岁的孩子都要接受检测。这里偷懒耍赖是使不得的，所有接受检测的孩子都要站到台上，向在场的长辈和同龄人展示自己这一年锻炼的成果。测试的结果将成为家族分配的依据。有能力有天赋的孩子将被提供最好的条件进行修炼，整个乾国敢说一定好过牧北王的修炼条件的大概也就只有皇族了，因此名列前茅就意味着自己的未来有了保障。而测试不行的，家族会养你到十六岁，之后就会被分配到牧北王统领的北域各处，作为一名小卒维护地区的管理，至于后来发展如何，全看个人造化。

今年，是林夕来到世上的第十二年，也就是说，今年的冬巡年试将决定她的命运，就算她是牧北王的女儿，也要按照规矩办事。

冬巡节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这天，王府内张灯结彩，直系旁支都涌进王府，好不热闹。所有人都关注着马上要来的年试。要说这年试谁最受瞩目，毫无疑问，是牧北王林峰的最小的女儿。当年大儿子六岁第一次接受年试震惊四座，长辈惊为天人。之后那对双胞胎姐弟林霞林山随不及大哥但是也拔得头筹。但这次的关注和以往的不一样，更多的人是去看笑话的，看这个“林峰的女儿”如何在兄长的光环下“拔得头筹”，败者的头筹。

计时天盘指向正午十二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行至台前，一声轻咳示意安静，见场下都安静了下来，老者用洪亮有力的嗓音说道：“今年年试正式开始。客套场面话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第一位，林远！”

高台侧面的楼梯奔上一个圆滚滚的胖墩，他就是林远，今年7岁，旁支出身，天资不错，把他摆在第一位有点讨彩头的意味。

“站到这里来。”老者指着一处石台，示意林远过去。这个石台十米见方，漆黑如墨，占去台子不小的地方。制成石台的材料被称为定石，修炼时坐在有定石装饰的蒲团或者椅子上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将被降到最低。如果将定石用特殊的方法制作成器，则可以汇聚周围微弱的玄力，并将玄力染成金色的丝线，变得能让普通人也能看到。正是定石这种特殊的性质，各地将其制成石台，让修炼未成的孩子在上面修炼，他们能产生的金色丝线数量就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林远是第二次进行测试，驾轻就熟的跳上定石石台，盘腿坐下，圆脸上两条眯缝的双眼缓缓闭上，引动体内的玄力，以此为基吸收天地间弥漫的玄力。随着林远入定，他周身盘绕着的金色丝线越来越多，光芒越盛，十息之后，金光达到顶峰。立于一旁的老人双目炯炯，注视着这片金光，似是知道了什么，向着台下宣布：“林远，两千丝！成绩三等。”

在还未成就玄师之前，等级的划分也有公论，一共分为七等，当达到七等便可挑战成就玄师，林远7岁达到三等，在同龄人之中是非常优秀的成绩。

“耶！”台下一对夫妇不顾公共场合激动的抱在一起，对于孩子取得这种成绩，想要不激动都难。

“下一个，林东一。”老者唤起林远，让他下台，随后便叫了第二个人。

“林东一，七百丝，一等。”

“林庆元，一千两百丝，二等。”

“林致胜，五千五百丝，六等。”

……

随着时间流逝，等待的孩子越来越少。终于，老者说道：“下一个，林夕。”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投到台下一个娇弱少女身上，脸上的幸灾乐祸都不加掩饰。林夕之名，但凡林家之人没有不知道的，从第一次年测到现在，年年垫底，没有丝毫进步，今年是她最后一次年测，虽然结局已经基本注定，但是还是想看看她能有什么表现。

台下的林夕也是明显感觉到众人嘲弄的目光，嘴唇用力的抿了抿，一言不发的走上高台。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走上来的林夕，指了指石台：“站到这里。”

无需多言，林夕轻车熟路的盘膝坐下，双眸微闭。随着逐渐入定，她感觉到一丝丝暖意环绕四周。修炼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是玄力，但是感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吸收操控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她尝试着用意念牵引玄力向着体内吸收时，一股巨大的抵抗力从身体上爆发开来，甚至直接将林夕从入定状态给打了出去。

一旁看着的老者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十几岁了居然还会入定失败，这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不过他的脸色丝毫不变，用没啥感情却十分洪亮的声音说道：“林夕入定失败，一等。”

“哈哈哈哈…..”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个年纪了居然还会入定失败，简直是家族耻辱。

林夕站在台上，尽管她预想到了今天的失败，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依旧手足无措。

“安静！”老者打断了众人的哄笑，“请这边下去吧。”

林夕咬了咬下唇，向着休息区走去。

在休息区的孩子，就算是年龄最小的，成绩都比她好，说她是家族之耻毫不过分。

“小峰啊，这是你女儿？”台上贵宾席，一个蓝袍男子侧身问坐在身边的牧北王。

能和牧北王做一起，身份绝不一般。他是蓝盐亭，北雪城城主。尽管四王代皇族御狩四边，但是每座城的城主都是由皇族亲自指派，意在制衡权力，防止一家做大，脱离控制。在牧北王家族最重要的日子邀请代表皇族的城主，本身也是一种对这种制衡的妥协。

“是小女。”林峰面色不变，眼睛直勾勾看着走下台子的林夕，“幸亏我林峰其他几个孩子争气。”

“这么说您是要放弃她了吗？”

“放弃？呵，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林峰的女儿，但是按照规矩，这里留不得她了。我会给她找个归宿的。”说完林峰直接起身离去，“剩下的也没什么好看了，我先走一步，剩下交给你了，老范。”

台前老者转身向林峰行礼：“是！”

看着林峰离去的背影，蓝盐亭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有趣。”

第二章 联姻

绕过几处假山石林，穿过一扇圆形拱门，林夕回到了自己在这里的家。从4岁起，自己就生活在这处庭院中，门前的石桌石凳，屋外的杏雨梨云，屋内的家什物件，都刻在脑海中，但是林夕很明白，很快自己将要离开这里。

这次的测试彻底的让她失去了留在这里生活的可能，就算她是牧北王的女儿也不会有例外。家族家规已有上百年，不会因为她而随意发生改变。

“小姐。”听到屋外的动静，徐娘从屋里迎出来，“如何？”

“不如何。”林夕摇了摇头，走下台的时候众人眼中的嘲弄她看的清清楚楚。

“那…老爷有说什么吗？”

“没啥表示，不过他表示了有用吗，现在大概在想把我丢哪里能不把他脸丢完吧。”

牧北王府院落的正中心，是一处比周围略高的三层楼，林峰就住在里面，此时他正坐在书房，眉头紧锁。

书房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峰头也没抬，“进来。”

“老爷！”进来的是白天主持仪式的总管范垣。他在林府干了接近40年，不仅是林峰的心腹，也是一位顶尖的高手。

“你说小夕怎么处理比较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垣略一行礼，说道：“二小姐…老奴不知。”

林峰偏头望向窗外，沉吟片刻，说：“你觉得蓝俊荣这人如何？”

“蓝俊荣身为城主之子，年纪轻轻业已成就玄师，门当户对，前途无量。”

范垣何等聪明，林峰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由头提到一个年轻人，除了想要给二小姐安排一个好人家之外，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你也这么觉得吗…”退下吧。林峰挥了挥手，范垣躬身退出书房。

三日后。

“二小姐，王爷请你去前厅叙事。”

“知道了，现在就来。”

林夕小步快跑至前厅，自己已经是需要“分流”的人员了，要是在这种细致末梢上不讲究一点，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了。

“爸爸，我来了。”

林夕推门进去，结果看到前厅坐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这人林夕当然认识，无论如何自己也是牧北王家的二女儿，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就是城主蓝盐亭的儿子蓝俊荣。

林夕自知失言，双手提起纱裙两侧，略一欠身，赔礼道：“不知蓝公子在此，小女失言了。”

林峰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重要，过来坐下。”

父亲脸上似乎一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开始林夕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当她落座之后看到父亲看过来的眼神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林夕以为一向刻板的父亲是不会有这种表情露出来的，似乎还是对父亲了解还不够深。

“俊荣啊，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看着你被你父亲抱出来的样子就好像昨天一样。”

听罢蓝俊荣笑了一声：“呵呵，伯父说笑了，倒是您一直康健啊。”

林夕坐在一旁，听着这两个突然开始互相吹捧的人说的，感觉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来。

蓝俊荣和林峰唠嗑了没多久，林峰突然话锋一转：“俊荣侄儿，可有心上人。”

蓝俊荣心头一突，但是身在官宦家的素质让他立刻调整了过来：“伯父，尚无，让您见笑。”

“呵呵呵呵，无妨无妨。”林峰笑着摆了摆手，“不知侄儿对我家夕儿感觉如何。”

这下林夕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老爹是想把她“推销”出去。

“夕妹妹虽无修炼天分，但是聪明伶俐，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蓝俊荣揣着明白装糊涂，回答道。

林峰也不生气：“我说的是，如果让夕儿嫁与你，如何。”

“这…”林峰不避嫌的一击直球让蓝俊荣的太极打不出来了，只能回道，“婚嫁之事，我还需要询问父亲。”

“呵呵，不急，盐亭那里我自会去沟通的，我现在就是问侄儿，你觉得我家夕儿如何。”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蓝俊荣也没了办法，只能说道：“我…觉得夕妹妹是个好女孩。”

“哈哈哈哈，年轻人别紧张，今天特地把夕儿叫了过来，对对眼吧。”

蓝俊荣这才将目光放到林夕身上，对上了正直勾勾看着他的那一双杏黄色双眸，赶忙别过去。

“好了，考虑考虑，答复我吧，遵循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哪有这么容易遵从内心啊。”蓝俊荣心里暗暗思忖，但是表面上还是恭敬行礼说：“那侄儿先告退了。”

等蓝俊荣走了，林峰这才转头看向林夕，之前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懈怠下来的眼角甚至慢慢褶了起来。

“夕儿啊，爸爸很难过。”

林夕心中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在以前，父亲永远是那种骄傲而盛气凌人的模样，像现在这样灰暗的身影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林峰，怎么也是一方诸侯，自己也早已晋入八段玄师，要说天赋和环境，我都能给孩子提供最好。但是从你大哥，到你二哥大姐，修炼天赋一步步衰弱，到你这里甚至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我自问功德无损，为什么要你遭这种罪。”

“父亲，我…”

“你什么都别说了。家规是不能因为一个人而随意改变的。我现在只能为你寻得最好的归宿。你觉得他怎么样。”

“父亲，我还小，谈论这事还…”

“女孩十二不小了，早的十四就有孩子了。所以说说俊荣你觉得如何。”

“嗯…好吧，我觉得他蛮帅的，但是感觉总是有事藏在心里。”

“如果要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

林峰叹了口气：“也是，你才十二岁，突然问你这个问题你也没什么辙。”

前厅突然陷入一股沉默中，半晌，林峰开口道：“这样换一个说法吧。”

顿时林峰平日里的气势又回来了，声音中肆虐着中气：“林夕，为了能加强我们两家直接的联系，加固两家的合作，我决定把你许配给蓝家蓝俊荣，可有异议。”

正如刚刚蓝俊荣描述的那样，林夕虽然没有修炼天赋，但是聪慧异常，父亲前后的强烈的反差，只是说明了一件事，他不想她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未来的生活。

林夕很清楚，自己没有修炼天分，无法成为玄师，对于家族来说，自己最宝贵的就是二小姐这个名号，自己会成为家族最好用的一件工具。与别家联姻是最好的使用二小姐这件工具的方式。父亲这样以强迫的命令要求嫁给一个并不熟悉的男性是希望林夕的怒气全部丢在自己身上，这样至少嫁去夫家之后和丈夫之间的芥蒂会少很多，生活也就能好不少。

“但是啊，我的父亲，真要这么演就演全套啊，不要让我看到你那一瞬的软弱啊。”林夕心里五味陈杂，但是嘴上还是说道：“是，小女领命。”

林峰靠到椅背上，挥了挥手：“走吧，具体事情定下来会和你说。”

“是。”

看着林夕退出了书房，林峰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脸色变得无比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