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花沟》——汉上风
第一章 转业回乡第一节康花沟
第一节康花沟
十月,是家乡最平淡、清闲、色彩单调的季节。
家乡的山峁沟壑还像十几年前一样,或平铺,或成捆站立的玉米杆,在两三个阳光曝晒后已没有往日敞着胸怀,娇艳地露出丰硕果实的赳赳气势,显得那么憔悴,带着焦黄泛绿灰色、静静地坚守着自己最后岗位,忍受着阳光继续烤晒,使自己能再干燥一些,好让农民兄弟把自己收回到他们柴房去。
二十年没有这样痛快地在家乡的山路上行走过了。
一路走来腰腿还真有些酸痛,口也渴了,学娃子放下军用旅行包,用他惯用的目光和身姿站定向远眺望,似在部队营区后制高点放哨一样,巡视一遍家乡全貌,这个生他养他十八年的地方是那样既陌生又熟悉。
沟还是那条沟。
东沟的洋槐树已从学娃子应征入伍时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树皮皲裂就像鲤鱼的嘴巴大张着,昔日常常挂花学娃子棉衣的洋槐尖刺,也像老态龙钟的大爷们的门牙,只剩下稀稀啦啦的几棵牙根。
上西沟的坎坎凹凹,还是毛草和野艾草的世界,还是学娃子走时那么茂密,时不时嘎嘎地飞出几只野鸡,旋即又落入草丛不见了。
梁还是那几道梁。
东梁、南梁纤陌小道,纵横着贯穿于大片小片的黄土地。
那棵老柿子树还是挂满儿时那样金黄鲜艳,让人忍不住直掉口水的大柿子。
大柿子树边上那片荒沟,人们叫它康花沟,那是儿时割草放牛拾柴的地方。
叫它康花沟,是因为每到九月十月满沟都是金黄的野菊花开放。
今天的康花沟和学娃子儿时的康花沟一样,远远望去,仿佛就像盖了一床大大的金黄色被子。
学娃子从肩上取下军用水壶猛猛地喝一口水,提起他十几年来唯一的一件家当--军用旅行包,凭着在部队十几年练就的徒步功夫,朝大柿子树方向奔去。似乎想再去重新体验一下儿时牧牛和玩伴游戏的乐趣,似乎想再去重新爬上大柿子树,摘一棵红的熟透了的柿子。
就是树尖上的那一棵,又大又红,那些玩伴想摘又没胆量爬那么高,还有柿子果旁边那个像足球一样大的蜂窝里时不时窜出的马蜂,也让玩伴们望柿兴叹。
可是学娃子有办法,每年树梢上的柿子都属学娃子专有,他总有办法弄下那几个既大又红又甜的柿子,常令小朋友们羡慕不已。
以学娃子的徒步功夫,不一会就来到大树下,他放下旅行包,深深地吸一口康花沟飘过来的,带着菊花清香的空气,找了块圆溜溜的石头坐下来。他要好好地在这里歇歇,感受一下大柿子树和康花沟的亲切。
学娃子的一身草绿色军装,在身边几蔟尺许高的野菊花衬托下,显得特别协调好看。
此时的学娃子就像是专为康花沟而来,使黄的花有了绿色的叶,只是略显得学娃子的绿对康花沟而言太少了些。
如果学娃子的绿能在康花沟多洒一些,那么康花沟又是怎样的好看呢?
第一章转业回乡第二节学娃子的记忆
第二节学娃子的记忆
康花沟的景象,对学娃子来说还是那样的熟悉,打消了学娃子返乡前对家乡的种种猜测,生怕再也认不出家乡的容貌。
学娃子所在部队是南方某市,***同志在南方划了个圈,从此这个南方小渔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学娃子返乡时部队领导安排了一次别开生面的送别仪式,重游都市活动,这座城市处处透着开放先进繁荣高速向前发展的气息。
那么家乡的城市也该不再是学娃子儿时的景象了吧?
学娃子的猜测在学娃子返乡下车时得到了真切的验证。这座秦巴腑地城市也是具有悠久历史的城市,学娃子在这里上的中学,大街小巷无不留着学娃子求学时的脚印。
学娃子下了车却分不清南北,高耸入云的大楼,整齐笔直的街道,奔驰、宝马、奥迪穿梭往来,十字路口穿着整齐漂亮的校服等待绿灯信号的学生,无不透着这座内地城市毫不逊色于南方开放城市的那种朝气。
眼看着快要到朝思夜盼的家了,那里有年近百岁的父母和孝敬老人照看儿女辛勤耕耘的媳妇。
回时和媳妇通过一次电话,打听过购物地点,人人购物超市商品既便宜又实惠,可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这个超市。
学娃子索性搭车去,也风光一回,拦一辆的士。
“师傅,人人购物怎么走”?
“不远,上车吧!”
的士师傅很客气和顺,知道了学娃子是转业回来的军人热情招呼,利索地帮学娃子放好行李,起动车辆载着学娃子沿东环一路进东环二路。
一路上师傅不断地给学娃子指点着:这是电信大楼,这是邮政大楼,这是商贸中心,这是新建住宅小区金珠花园,滨河小区。
二三十层的高楼,学娃子坐在车里根本看不到楼顶,只能看到花园街道两旁园艺师设计精美的园林。
各种不知名的风景树参差着,各种美艳的花卉怒放着,小桥流水叮咚着,大小喷泉变着花样喷出不同的图案。
到了大唐路的士师傅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是大唐路,这是大唐休闲广场。”
学娃子尽量在大脑里搜索着离开这座城时的痕迹。
往日的小城那种单行小街,人员穿梭,商贩沿街叫卖踪迹全无,只有唐塔休闲广场那座被尺许直径大小的银杏树和名贵花卉包围着的古唐塔,透过广场喷泉的水幕映入学娃子的眼睑。
古唐塔还是以前的面目,只是比以前更亮丽些,在周围的景色衬托下更显得雄伟好看。
的士师傅送学娃子到人人购物中心,学娃子取下行李欲迈步超市时回头望一眼,懊悔不已,这不就是刚下车时的广场吗?白白花了几十块钱的车费,学娃子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看来这座城市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座城市了!
家就在这个山坡下,学娃子坐在树下歇着,眼睛早已锁定山下那棵几百年老榆树。
老榆树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所种,父亲说听爷爷的爷爷说过,在他们小时候老榆树就这么大,夏天是整个村子里的新闻和会餐中心。
每当吃饭时刻全村老少大碗小碗地端着,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聚集在老榆树下,享受着各自媳妇做给自己的美味,有稀的,有干的,你笑话他吃饭的饿狼相,他说你简直就是猪八戒喝粥唏溜响。好讲故事的魏大爷前三皇后五帝,三国曹操挟秦始皇以令诸侯的说上一通书。说着笑着碗里吃没了,饭量大的高喊着媳妇再来一碗,吃饱了的把碗敲的叮咣响。有好事的张家长李家短的评论一番,谁家媳妇长的俊,谁家婆婆恶似狼,都逃不过这些人长舌短嘴。
学娃子坐着盯着老榆树树冠,仿佛老榆树顶上绕着的细云,就是媳妇在给他生火做饭冒起的炊烟,那该是一顿非常美味的大餐。
二十年来,他还从没好好享受过媳妇做给他的饭,还是那年娶媳妇过门摆酒席请乡亲们时,媳妇偷偷溜进厨房给他弄了一碗杂烩面。
第二天学娃子接到就部队加急电报,要进行冬季强化训练,返程归队。以后学娃子就只能在梦中回味着媳妇做的佳肴。
学娃子目光和思绪,随着夕照的晚霞回到了它们各自的位置。他定了定情绪,没有像以前那样整整衣领,抓起背包和旅行包直向坡下小村炊烟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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