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图录》免费试读_廖定行

第一章 说书公子

啪！

惊堂木一拍，故事开讲。

底下茶客收声凝神，望向堂上。

只见今日换了一先生，同样身着青布长衫，面容白净细嫩，相比之前那先生要青稚不少，让人感觉他手抚白须的动作十分别扭。

先生却浑然不觉，好像还蛮自豪这儒雅之气，只管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话说此前草原遣兀术、可术寇边，被岳帅挡在雁门之下。这本不必多说，草原年年扰我大晋近乎常态。然，此次圣上欲平草原这心腹之患，暗招天下江湖诸多高手，并令霍骠骑兵出幽州，从山海关绕过雪域，直插草原腹地。即便不能一战建功，也要让那草原狼二十年再无龇牙的勇气！”那先生声音朗朗，让底下江湖好汉、诸多茶客听得真切。

咦？不再讲太祖伐陈？因前先日子这里的老先生一直讲我朝杨氏开朝太祖顺天应命，伐陈立国之事，所以乍闻之下有些愕然。

“趁着兀术、可术被岳帅拖在雁门关之下，霍骠骑直奔草原王账，以雷霆之势打得草原那是一个措手不及。”那先生眉毛飞扬，在这秋高气爽之时拿着一把扇子扇来扇去，只扇得胡须飘扬。

因草原连年侵扰大晋，大晋向来专守不攻，只向天下子民宣传草原之无理蛮横，却不提何日反击。

今日乍闻此等消息，众人只觉着豪气万丈，胸中积着血气无处释放，都顾不上在意那人形象，只想听后来的故事。

“嘿，我等谁人不知草原有那长生天这神灵，非教中之人不跃龙门之前纵然是宗师高人进入也是方向难辨，更遑论引大军前去。到时敌暗我明岂不是白送性命？若非如此我大晋怎会纵容那草原鞑子连年寇边？”一闲汉郎声发表着自己的高论。

毕竟是江湖底层闲散客，都想要引起旁人关注，薄古讽今、吹毛挑刺、打压旁人、故作惊世之语都是不错的法门。

众人皆有醒悟，若真有说得那般容易，边患怎会屡平屡起？再者说，这等军中机密若能被说书人知晓，怕江湖邸报也早到了，自己怎会没有听闻？

“你这汉子忒不晓事，先生在堂上说书不叫好也便罢了，还如此聒噪。虽是故事，但却胜在精彩。要听便听，不听便罢，我等还要听呢。要不你上去讲上一段？”旁边有一虎背狼腰，骨节分明的汉子看不下去，出了声。

那人一看至少也是锻体巅峰开始练气的好手。估摸了一下闷在了原处不去出声。

堂上先生好似浑然不觉，只管挥舞着那扇子。

“那蒙哥大概还觉‘敌明我暗’令可术、兀术二人且战且退，至云州城下挡住岳帅，兀术暗自率军想要偷袭霍将军。哪知此次有吴州谢氏宗师相助。直奔王帐门户狼居胥山。岳帅亦令其子岳云与霍将军会师，在狼居胥山下合围了那兀术！”不知怎地，说到此处先生好似不自觉泛起了笑意。大概也是为大军即将获胜而高兴吧。

底下众茶客好汉抚掌叫了声好，皆看向刚刚那暗自喝茶的闲汉。

闲汉脸上胀红，嘴里嘟囔着：“谁不知吴州谢氏贵为十大世家，善数术能窥天意，恐遭天妒，向来不插天下纷争，怎可能在军中助霍骠骑攻伐草原？”

其他人并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旁边偶尔有人低声打趣了两句也便不去管他。继续听先生说书。

听先生说那霍骠骑操阵法演车悬，以骑破骑让那草原知我大晋亦有骁骑；说那岳云小将军阵前巧施拖刀计，妙斩叛将黄龙；说那草原阴险，暗遣死士深夜闯帐；说那江湖义士拼死保得帅帐安稳；说那万千将士不畏劳苦，孤军深入腹地追得那兀术仓皇西逃……

只听得众人好似亲临战场，嗅到了那股血气，闻到了那股杀意。不论是那江湖好汉，还是游散闲客，都纷纷叫好打赏。

已是说了半晌，先生坐了下来，品茶润嗓，闭目微笑，好似还在回味故事中的大战。

可谁都没看到先生借着茶盖儿遮掩，偷偷瞄向盘中打赏的金银。

暗自想到：哇咔咔，小爷咱不仅天赋异禀修炼速度惊人，咱这脑子也好使。用前世的话是咋说来着？咱就是主角的化身，别人羡慕不来！那唐胖子敢坑主角？等着，虽然咱不说马上报复，但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少时，众人看先生正欲起身再讲，马上收声凝神。忽然外边走进一管家打扮的男子。

顿时，茶馆内气氛一变。不为别的，只因那男子腰上的玉佩乃蜀王府的凭证。

在这蜀州，蜀字后面缀了个王字，傻子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那男子没有管顾那无数的目光，直接走向堂上先生面前，低头行了半礼，不卑不亢说：

“康公子，王爷让您赶快归家，有事说与您。”

“咦？父亲叫我？福叔你没搞错？不是叫大哥或小弟？”云康有些纳闷，平日里便宜老爹可是一向不太管束自己的，谁让咱现在天赋异禀，修炼速度远非自己其他兄弟姐妹可比？正因如此那永远板着一张冷脸的便宜爹一直对咱实行精英放养教育。不然王府公子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说跑就跑？

“快着些吧，王爷已经在等了。”管家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去！云康赶紧扯下假胡子，捉起那把扇子就走，走时亦不忘把盘子里的碎银收走。

虽然自己一直是放养状态，内心该是没有害怕的理由。然而每次想起那张冷峻的面孔还是有些莫名怕怕，可能是肉身血脉相连之下的本能吧。

没错，现在这肉身并不是自己的，记忆中最后的念头应该是坐在电脑桌前正准备刷外卖，谋算着是吃肯德鸡，还是香酥鸡的时候就远离了那个又爱又嫌弃的吃货帝国来到了这里。

自己已经忘记了是怎么接受穿越这件事的。到现在，自己已是魂穿二年。知道这是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有着等级的划分，只是在这里不同的门派宗教势力因修炼方式也各有区别，叫法也各不相同。

让自己来看大抵和前世修真体系差不多。当今天下武修等级分：锻体、练气、内息、武相、武魂、武圣。

自己算是练气大成，仅仅算刚窥江湖的门径罢了，与同辈之中算是中游。

在这里，自己有身份、有地位除了没妹子撩，这样的生活大抵就是前世梦都梦不来的。虽然偶尔也感怀自己的颓废。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过得那叫一声，爽！

当然，他也模糊的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蜀王府。

所以听到蜀王有昭，还是屁颠屁颠的往回赶。

茶馆内有不少江湖好手，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再者二人对话未曾遮掩，皆是明白了二者的身份。

蜀王府？

二公子？

莫不是那个大器晚成的天才？

蜀州人皆知蜀王府二公子云康于二八之前资质平平，先天受损，在打桩锻体阶段，只因着蜀王府天材地宝不缺，才勉强能筋骨齐鸣。之后便再无寸进，始终未能达到身随意动的地步。

但谁成想在十六那年借神兵问心镜，观过往、窥心路、寻道途。霎时顿悟，与之前判若两人，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天赋，不久便完成锻体有了气感。开始吐纳炼气，逐渐赶上同辈。据说现在已经快抱气于丹，成就内天地了。

而自那之后，便有了不少云二公子的传说。

传闻这二公子喜动不喜静，最好游戏红尘。

亦有传闻这二公子最是平和，再是低下之人也未曾见有丝毫的架子。

同时亦传闻这二公子嗜赌成性，与那赌场得意楼的唐老板是至交好友。

亦有传闻……

这传闻真真假假，早就传得不清不楚。还有传闻那风尘之所不知有多少蜀王血脉。谁说得清呢？

只是谁都不曾想今日在此间碰到这传闻中的二公子。

“切，若我也生在那蜀王府，有问心镜可借，说不得早就成就内息，甚至踏过小周天了。”有人于底下如此说到，有附和的，有反驳的，但更多人都没去管他，这样的声音平日里早就听了无数，有用？还莫如听听话本故事，看看小说呢，废那功夫做甚？

众人在想若是蜀王府的二公子，那刚才的故事…….

那霍骠骑布车悬大阵力克兀术，那岳小将军阵斩黄龙，那草原腹地真真被我大晋走了一遭？

众人想那草原之前连年侵扰，大晋只得被动抵御，最多也只能有个“城下挫敌”的捷报，想那鞑子劫掠大晋财物，每至秋收之际还未收割便全做了他人嫁衣……

众人如此想着，只觉不知何时年月的抑郁一扫而空。

有的好汉想着蜀州因蜀道消息闭塞，此等大事自己竟浑然未觉？该是出去走走了。

有的闲客直想着赶快把这等喜事告诉亲朋，让他们也喊几声痛快。

也有人觉着那王府二公子相当之……

有趣？

第二章 王府答对

“今日公子怎地有闲心想起到那茶馆做那说书先生去？”虽说自家二公子平日里不类常人，但是遇到此事还是难免有些好奇。

“唉~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这事实在是不好开口啊。

云康思绪慢慢飘回几日前……

话说那日，云康又与自己的损友唐方打赌，不过此次打赌不同以往，唐方拿出自家典当铺里一件灵器作为赌资，只需云康出蜀王府任意一条独家消息。

要知道江湖上至少也得是内息高手才能有上一件灵器。普通的江湖中人有上一柄利器就算不错了，至于再之上的宝兵都可以作为普通宗门世家的传承之物了。至于那神兵更是在整个江湖上的有数之物。

拿此等物品只赌蜀王府的一条独家消息？到时候即便输了，那王府丫鬟们一天一共上了多少次厕所也是独家消息。当然，云康自觉自己不会那么没品，可即便如此唐胖子还是亏，多日相处那胖子绝对不是傻子。

考虑一会还是赌了，毕竟平日里相处下来，感觉唐胖子虽损，但不会真设陷阱什么的。

赌约便是云康能否将那栖凤凰楼的花魁——兰姑娘收进蜀王府。

嘿，这还不容易？云康心想。

论文采，前世什么花间柳词、闺中之诗还是看过不少的，那么多唐诗宋词，总能有应景的不是？

论武艺，自家现在好歹也挂了个天才之名。纵然运气往死里背，遇到那扮猪吃虎的主，还真能干上一架，唐突了佳人不成？赢了也是输了！

再论家世，还真不是咱谦虚。可能前世没咋好好投胎，可这次穿越可是挑了个准儿，这蜀州上下还真挑不出比咱更二代的来。

最后再说咱这相貌，哎呦喂，那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说得是啥？前世的自己还真得废番脑子，这一世，照镜子就得了。

若那女子生得七窍玲珑心，咱自家这条件替她赎身还不手到擒来？

若那可人生得青涩单纯，在前世好歹自己也是研究了不少理论，再不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女怕缠郎，下得进功夫，舍得下面皮，再下上几次“及时雨”浪一浪。嘿嘿嘿……

那灵器还能跑了不成？

唉~可惜，最后自己只能唉上一声。想起那日的情形还臊的慌。

云福看自家公子神游了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暗自摇了摇头。

自家公子自借问心镜观过自身之后，不知怎地性情大变。

那时，霍光突然跃过龙门，成就武圣，从此再非凡人。朝堂顿起风云，连着天下大势也有些变动，王爷忙着处理各种事物，未曾关注这些。但自己打理王府上下怎会不觉？

当然，这也非是坏事，自家公子自那时起便突飞猛进，展现了超常的天赋，可能是突然开窍了的缘故吧。

不过就是这性子……唉~比起之前的时候着实是懒散了不少。

不一会，便到了蜀王府门前，朱漆大门稳立正中，玉狮端坐两旁，金瓦鳅脊，云雕细纹，连那屋头的滴水、脚下的白石台矶都有着大匠的细琢痕迹，上挂着一金色牌匾，书三个琉璃大字——蜀王府。

不过，此时云康早已没了最初时的感觉，毕竟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已经是自己的“家”了。

不知是自己受不住这王府的规矩，还是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下意识的排斥。总之这两年来在这气派的王府里总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所以自己平时总是整日里不着家。

踏进大门，绕过照壁屏风，步入正厅。

只见一位锦衣中年贵人居于中堂，目光幽深，气息难测；一侧坐着两名少年，一者成熟稳重，一者朝气灵动。

那堂中之人正是蜀王云潜。一旁的两个少年恰是云康兄弟大哥云胜，三弟云义。

“父亲。”云康上前行了一礼，然后与云胜二兄弟颔首示意。

云潜幽幽张口出声：“回来了？可算是知道自己还是蜀王府的人。”

云康低垂着头，未去答话。

“坐吧。”话音刚落，云康马上紧着坐于另一旁，近着云潜。

云潜暗自叹口气，“前些和你们说霍去疾兵出幽州取得大捷，还记着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吗？”

“霍氏跋扈，擅自调动大军，怕是已无上下之念，长此以往恐神器更易。”云胜正直身子沉着出声，稳重气质明显。

话音未落云义紧着开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战机难觅，霍骠骑力挫草原与国有功，当重赏。”声音稍显急切。

额……上次自己是咋装的来着？哦，对了！

“兵者乃诡道，不应拘泥形式，刀兵之事毕竟为国家大事、生死之地，霍将军着实急了些。”呼~意思还算清楚，莫说穿了两年，就算是没穿前也早就不复知识巅峰了，那不咋考的文言文咋能记得原文？当然，虽然原文记不大真切，但好歹大义还是能明白的。

“二哥这话说着实没道理。霍骠骑乃军中宿将，身经百战，熟谙兵法，既然出兵必然有了不小的把握。事实就摆在这眼前。”云义暗自撇嘴。哼！还天才呢，还和之前一样废。

嘿，这熊孩子，我不就随意一说么，你杠啥？便宜老爹让我看，看个屁！等咱修得大道直接上门教他真理才是正经。

唉~云潜莫名叹了口气，“今日又来消息，圣上下旨问缘由，霍光亲自上书请罪。你们怎么看？”

“怕名为请罪，实在示威朝堂。”云胜声音仍旧沉稳，做足了少年老成之态。

“哼！霍老爷子辈分高实力足，亲自请罪可示诚意，绝非那持功自傲之辈！”云义仍旧不以恶意揣测功臣，对这些十分不屑。

我去，这下抄哪句，让我想想，书到用时方恨少，船行湖中补漏迟啊。算了，瞎掰扯。

“这问责的事情，不应该由尚书堂去问吗？”云康状似疑惑。

呵。云潜轻笑了一声，“捷报传回圣上封赏大军，霍氏辞了，这事你们又怎么看？”

云胜轻翘嘴角“父亲何须再问，儿子仍旧认为霍氏不恭，此次即能显威亦可坏天下民心，取大义。”

云义又要急着开口，云胜示意接着说道：“三弟仍旧认为霍氏有功而不自傲，乃当世楷模。”

哼！云义将脸扭向一边。

“倒是二弟，我着实看不出是甚地主意。”云胜微笑着看向云康。

娘的，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就没甚地主意。你自己顾着自己就行了呗，拿啥耗子？

让我看看再咋瞎掰扯。

“恩……”云康沉吟了一声，“这端得看霍家之后怎样做了。”说完瞄向云潜，依旧面上无波，目光幽深。反正云康是看不出个啥来。

这是？蒙过去了吧？

云潜收拢目光继续发问：“圣上龙潜之时的暗伤复发，霍去疾和岳元帅一同回京复命，此时已在路上。然后，圣上下旨让太子监国。太子欲昭为父入京。此时信已在路上了。”声音幽远深沉，“你们，怎么看？”

“太子昭父王入京？”云义低声自语，好似疑惑。

云康只知道这大概是来到什么历史事件的节点了，但是一头雾水，半点头脑都摸不着。

“此事万万不可！”云胜急切出声，竟然没了那沉稳之态，“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怕是圣上不欲封赏霍氏，而且此时再封怕霍氏权势更加如日中天。欲借我蜀州之力平衡罢了。可在此时局势未显之前，实在不宜站队，与幽州结仇。”

我去，是这么回事吗？

云潜这次未等云康云义，直接发问：“那应当如何？”

云胜状似随意，起身抱拳，道：“父王身居蜀王之位，事物繁多，不易轻动，我等兄弟代劳便可。”

“儿子愿往！”话音刚落，云义马上起身请命。

云康还未出声，云胜先道：“诶~三弟年龄尚浅，我身为长子，理当为父亲分忧。”

我去？都争？我不争会不会太奇怪？

云康接过话茬，说：“没错，三弟就暂且待在家中吧，不过大哥贵为我蜀王府嫡长，同样不可轻动。这等小事还是交与我吧。”

“嗯~”云潜依旧老神在在，“康儿有心，那此事就交与你吧。”

啊，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