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之上》——噎鸣一泣

第一章 灵柩

潮湿的空气犹如在脸上抹了一层油，闷得让人头脑发昏，一点风都没有的天空阴阴沉沉，黑色的云狠狠坠在山城顶上，好像要碾碎天空下的一切。

从山城的三个城门开始，统一白色着装的人群，从正面和两侧，像三条白色巨蟒冲进这座小山城，穿过扭曲的街道，三个蛇头，齐齐停在城中心的一座祭坛前。

本应该是热闹的山城异常寂静，就好像这已经是一座死城，明明挤满了人，却如没有人烟的废弃之地。

深褐色是整座山城的颜色，城墙和大量的民屋用同样的石材建造，甚至是各种石柱，雕刻，纹刻装饰都用了统一的深褐色，整座小城，除了街道地板是带有花白花纹的石砖，几乎都是同样的色彩。白色的人群在城里异常的突兀。

唯一的例外，是城中心高高垒起的祭坛。

祭祀被视作向神明奉献，而白色显得最为纯洁和高贵，所以大部分地区建造的祭坛都是纯净的白色。

但在此处的祭坛，有些不一样。

白色的基石上有斑驳的红色，零零碎碎，越往上越密集，直到顶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红，看不到一丝白，并且如同流动血液一般，这红色正一点一滴往下漫延，最终势要将整个祭坛侵染成血红。

“大人…”

三个白色蛇头前各有一位红色衣袍的人互相对立而站，好似三条蛇信纠缠一般。祭坛正面的队伍里走出一位身披白色服饰，挂着银白链甲的人，微微曲身，恭敬的望向三位红色衣袍的人。

“去检查一下。”

“是，大人！”

良久的沉默后，三位红袍人互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正对祭坛的红袍人平淡的开口。得到回答，刚刚出声询问的人随即大步踏上这座高高的奇异祭坛。

“啪”

踏上祭坛的人到达红色区域时，第一只脚刚踏下，祭坛上的红色飞溅而起，这是真正的鲜血！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安静的环境里发出一道明亮的声音后，是更恐怖的寂静。祭坛上的人明显也停顿了一瞬，旋即恢复过来，继续向上走去。他每走一步，都溅起鲜艳的红色珠子。

祭坛下的视线无法触及祭坛上的人，他已经达到祭坛顶部，往祭坛中间走去，不一会儿，白色的身影又在顶部边缘现了出来。

“大人！与情报描述相同。这些血液，是从灵柩下面渗出来的！”

祭坛前的三位红袍人再次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后又都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什么。

可怕的寂静再次席卷了这座山城，鸟兽虫蚁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没出声，呼吸的节奏仿佛都被放慢，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

“按照之前的安排，先带回去吧。”

好一会儿后，正中的红袍人再次出声打破了这不寻常的寂静，另外两位红袍人再次对视一眼后，默默点了点头，从各自的队伍里分别叫出两位白色服饰的人，快速踏上祭坛。

一共七人达到祭坛顶部中心，围绕灵柩半蹲，双手扣住灵柩的下沿，每一人的白色服饰和长靴都已经被侵染成了血红。

“喝！”

七人一起发力，灵柩轻轻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完全抬起。

七个人都愣了一下，最先上来的人向其余六人示意，身上有一层浅薄的白色微微闪烁。再度发力，灵柩终于被彻底抬起。

领头的是刚刚第一个踏上祭坛身着银白链甲的人，他谨慎的看了一眼祭坛中心，灵柩停放的地方，只有一片血泊平静，没有发现其他异样，昂昂头，示意先将灵柩抬下祭坛。

祭坛之下，众人望着血红的灵柩，七位抬棺的人仍然抬着灵柩，三位红袍人也死死的盯着灵柩上不断滴落血珠，没说一句话。

从祭坛上抬下灵柩，七位抬棺的人浑身纯白色的服饰逐渐被侵润成了红色，衣袍上、链甲上、袖口尖还有血球滚落。

“血色灵柩……”

“开始吧。”

一声刚起的呢喃立即被打断，三位红袍人中靠左那位从长袍下取出一盏带有点点锈斑，就像落魄贵族为了追求曾经的高贵在器具上镀铜一般金色的酒杯，他双手将酒杯捧举在灵柩前，三支队伍中分别走出一位白袍人聚在其身后。

“祭！”

除七位抬着灵柩的人，三位红袍以及刚站出来的三位白袍外，整座山城里其余的人，全部跪倒在地，低头双手合十抱于胸前。

“神怜世人，使神圣降生于凡世，有圣母孕育光辉，圣灵诞生在光芒之中”

“有圣灵降世，神赐光明与火焰，引世人迷途，引世人归航，解救世人黑夜之苦”

“有圣灵降世，神赐干草与皮毛，保世人温，保世人暖，解救世人寒冷之苦”

“有圣灵降世，神赐吃食与酒水，请世人食，请世人饮，解救世人饥渴之苦”

“有圣灵降世，神赐福万物，永恒光辉之地，是虔诚祈祷之人的归处，解救世人无信之苦。”

……

低沉的祈祷之音渐渐洪亮，三位红袍人齐聚在金色酒杯前，共同捧起酒杯。其余人都以此为中心围了过来。

金色的酒杯在环绕的祈祷声里逐渐亮起淡金色的光芒，正对着的血色灵柩同时开始闪动妖艳的红光，与酒盏相对。

四面的祈祷之声愈加浓厚，所有人都用尽全力反复念着祷词，三位高高捧起酒杯，站在队伍中心的红袍人更是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从三双青筋暴起的手上，显示着他们正承受无比巨大的压力。

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强烈的金色光芒在酒杯上汇聚，直到血色灵柩上的红光突然停止了闪烁，彻底变成没有光泽的暗红，鲜红的血液也不再低落，祷告之声才渐渐变小，酒杯也慢慢恢复到那锈斑驳杂的平凡样子。

三位红袍人齐齐舒了一口气，缓缓收起酒杯。祭坛四面聚集过来的所有人，甚至是还在山城城门口的，此刻都没了先前平静，艰难地瘫坐在地，狠狠的喘着粗气。

“完成了。”

等到众人差不多都恢复了，红袍人才下令。

七位抬棺人表情肃穆，抬着变成暗红色的灵柩走在最前，三位红袍人紧跟在其后，所经之处，所有人都退到两侧，双手合十抱于胸前，低着头。

三位红袍人都没有在此时急着查看血红的灵柩，带着三支长长的白色队伍快速撤离了这座深褐色的诡异山城。

很快，随着人群的离开，整座山城变得平静，只留下城中心那座完全变成红色的祭坛。只是，此时祭坛和之前光泽闪烁，恍如流动的血液不同，反倒是和灵柩现在暗暗的深红有些相似，好像一瞬间被夺走了生气一般。

城外的山林里，白色的队伍已经消失不见，看不到一点影子。深褐色的山城静静伫立在深山，这座小小的山城，整个埋进了茂密的森林，此刻变得更加模糊不清。顶上的黑色云层已经完全压了下来，几乎就要触到城墙的最高处。

突然，整座山城里的建筑物逐渐变得朽坏，石质的造物飞快风化，就好像时间在这座山中之城里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乎在一瞬间，刚刚还完整的山城，此刻已经全是残垣和断壁，破败不堪，一切都不复存在。

在城中心的血色祭坛，此时却消退了血红，变成了一座白色的普通祭坛。

唯一有些奇怪的，这个祭坛就好像新建造的一样，和城里其他变得腐朽的一切都不相容。

“轰！”

深山里响起了巨大的雷声，倾盆大雨袭来，残败的山城终于消失不见。

第二章 分岔的信仰支流

菲多斯大陆作为整个世界西部的大陆，植被最为茂密，在世界各地都享有盛名。

连绵的山区，葱郁的森林，百分之七十的面积都是绿色的西部大陆，绝对是在炎热的盛夏避暑最佳之地。

当然，因为植被茂密，在菲多斯大陆的山区里，森林里，能看到其他大陆上鲜少看到的动植物，就理所当然了，除了那些生长在极端环境下的动植物，在菲多斯大陆，你几乎可以看到整个生物群。

最奇特的是，假如从菲多斯大陆的上方俯视，就能看得见，在大陆上，有几块区域是比较特殊的。

在高低起伏，茂密的山林间，会偶尔突兀的出现一大块空地，与四周起伏的绿色格格不入，一片平坦。这就是菲多斯大陆少有的平原区。而且分布并不均匀，东一块，西一块，就像调皮的孩子在一块绿色的蛋糕上，随意地挖了几块。没人知道是如何形成的。

此时在靠近菲多斯大陆北部边缘的平原区，一群人正上演着追逐大赛，白色的队伍在前，黑色的队伍在后，飞速前进。

“该死，没想到进入平原区了他们也没有任何顾忌。”白色一行人的前方，有三个红色衣袍的人领队，此时其中一个转身看了看身后，狠狠的骂了一句。

“德莱大主教，慎言。”

“卡德尔，还不是你选的路！”

“德莱，这不怪卡德尔，他也不知道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可是，现在实在是太憋屈了。”

三位领队都有一些情绪上的不稳定，在决策上有一些分歧。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不到五十人的队伍，白色的长袍在快速行动间咧咧作响，部分人的衣袍下，是银白色的链甲。在队伍的正中，大家默契的围绕着一支小队，呈包围之势。

小队有七人，尽皆浑身通红，衣物，服饰，甚至皮肤都是血色的红，他们还抬着一个暗红色的棺木。在一行白色主基调的队伍中，非常突出。

“摩西，如何？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神圣海岸。”卡德尔大主教的眉头紧紧绞在一起，有些烦躁的看向摩西大主教。

“继续前进，坚持过这片平原，在林区我们分散走。”摩西回身看了一眼追在后面的黑色队伍，思考了一下后回答。另一位刚刚暴躁的德莱大主教，此刻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回头狠狠瞪一眼，不知是瞪的谁。

整个队伍，从那个夜晚过后，就变得有些不稳定和诡异。

在第一个夜晚，最初的七位抬棺使莫名其妙消失了，不论是值夜的人，还是未休息的人，亦或是三位大主教都未曾发现任何异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任何人记得那一个夜晚。

只记得在一处地方日落休息，紧接着就是第二日清晨，耀日升起。中间的一切，都没有痕迹。

唯独，七位选定的抬棺使消失，而暗红色的灵柩停在营地中间。

为了尽快将灵柩带回圣庭，三位大主教暂时压住队伍的躁动不安的情绪，让所有人提高警惕，然后就是加快返程的步伐。

而在启动备用计划时，却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

在备用计划中是在原定的抬棺使出现意外后，让圣骑士补位。但在这些圣骑士补位后，补位的人全部在接触到灵柩的瞬间变得浑身血红，服饰，皮肤，甚至眼球，在刹那间失去了一切生气，只是抬着灵柩，听从圣器持有人的命令。

而在这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位或多位抬棺人突然脱离抬着的灵柩，瞬间被青绿色的火焰包裹，直至燃烧殆尽，期间不会有任何声音。

诡异惊悚的变化让整个队伍都变得异常压抑。

“摩西，继续下去是摆脱不了他们的。你们走！”队伍最前方，三位红衣大主教中的德莱大主教突然喊到，随即原地停了下来，跟着他停下来的还有本身跟随他的一部分下属，白色的队伍瞬间分成了两队。

“德莱！...”

“卡德尔，走！”刚刚停下来的卡德尔大主教被摩西大主教拽着与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停下来的德莱大主教站着最前，其余人站在其身后，看着追来的黑色队伍。

追兵的队伍里所有人全身笼在黑色长袍下，带着巨大的黑色兜帽，低着头，看不清脸。在德莱大主教的前方不远处也停下来。

“你们这些罪人，背弃者，叛逆之人！”德莱大主教在刚刚停下的时候，就已经高高举起了金色的权杖，此时在权杖顶端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辉，越来越浓烈。

在对方停下的瞬间，德莱大主教高喊了一声，一道明亮刺眼的金色光柱瞬息之间从天而降，直指黑色长袍的队伍。

黑色队伍在刚刚停下的时候，最前方的一人就站定，张开双臂，似要拥抱整个大地。旁边一位黑袍人快速走到其身前，高举起手臂，一柄黑色的匕首瞬间划过。

“噗！”

鲜艳的血液喷射而出，却没有一滴洒落在地上，诡异的在空中迅速凝聚，结成一个六角星图案，不断有血液从张开双臂的人身上涌出，凝结成诡异繁复的图案，围绕在六角星四周，一个鲜血法阵瞬间形成。

就在法阵结成的瞬间，巨大的金色光柱已经到了面前。

“轰！”

巨大的冲击直冲云霄，把天空的云层都冲散了。地面上两个对峙的队伍都没有后退，甚至白色一方的队伍在余波还没结束的时候，在领队的德莱大主教带领下，发起冲锋，向着黑色队伍冲去。

“一出手就是最强的攻击，德莱...”

前面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白色队伍，也感受到了巨大冲击的余波。

“我们中他最擅长战斗，你和我都不如他。”

“嗯...”

“走吧，不能浪费德莱争取的机会。愿神之光辉，照耀着前路，引领虔诚之人前往辉耀之地。”

“愿神之光辉，照耀前路…”

交战之地。

已经冲到黑色队伍前的德莱大主教再次高高举起闪着金色光辉的权杖，这次没有其他动静，只是狠狠的砸向黑色队伍前方的一名黑袍人。

“咔！”一柄黑色的匕首挡住了挥下的权杖，然后弯腰半蹲，匕首狠辣的向德莱大主教的腿部横切过去。

在对方挡住权杖的时候，德莱大主教就已经放弃了权杖挥下的动作，立即将权杖收回狠狠往身前杵下。

“叮！”

横切过来的匕首再次打在了权杖杖身上，匕首却没有停歇，在划过一道轨迹之后，顺势倒插而回，避过了权杖，往德莱大主教的胸前刺去。

德莱大主教却没有放开权杖后退，而是在瞬间以权杖为中心，顺时针垂直旋转，站到了面前黑袍人的位置，至于黑袍人，则被大主教一身银白的链甲，狠狠的撞飞出去。

“你以为我们是怕了你们才逃跑的？”德莱大主教持着权杖，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黑袍人快速跑去，在其身前时，双手再次高举起权杖，杖尖直对着黑袍人的心脏。

“罪人！你不配得到救赎，下地狱去吧！”

“噗！”杖尖刺透了黑袍人的身躯，鲜血喷涌而出。

“呵呵呵呵呵...罪人...呵呵...”

一声极低的笑声从黑袍下穿出，不过此时的德莱大主教已经再次奔向另一个黑袍人，如果他在，听到这声音，必定会非常震惊，这背弃了信仰的罪人，是会被神剥夺了发声权的，他们要在无法诉说自己意愿的世界里赎罪，永生永世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到底，是谁抛弃了信仰...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