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魔方》——一纸浮生

第一章 西北大墓

“下午三点十分，墓道打开作业完成。”

徐文静用她干练的声音往录音笔里为考古活动做着记录的时候，姜宇已经站在第一墓道上欣赏了好一会儿的壁画了。

姜宇缓慢地移动他修长的双腿，仔细观看这画在墓道墙壁上的壁画，不时点头发出一些鼻音。

徐文静看着姜宇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没有对姜宇的贸然行动表示任何异议，因为她知道，这没有用。

“徐队，大家都进去吗？”

有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凑到徐文静身边问道。

徐文静看了看身后这帮穿着脏兮兮的登山服，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年轻考古队员们。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徐文静知道他们在期待着亲自通过这个墓道，进入墓室中，亲眼见证那些宝贵文物出土的瞬间。

但是，留守接应的人是必须要有。

虽然有些不忍心，徐文静还是只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阿强，小东，你们两个留下，看着设备，随时准备接应。”

队员中有两个男生瞬间变了脸色，满脸沮丧。

徐文静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去安慰这两人，只是接着道：“剩下的人，带上工具，准备进去。”说完，安静的第一墓道入口就被考古队员们收拾工具的声音充满了。

“看出什么了吗？”

徐文静背着背包，左手攥着录音笔，右手把手电筒的灯光打起来，一边向姜宇走去，一边问道。

姜宇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只能大致说应该是个唐代贵族的墓穴，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些壁画上的故事很怪。”

“你也没有头绪？看来这个墓确实有古怪。”徐文静闻言，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也仔细观察起这墓道上的壁画来。

这些壁画显然年代久远，颜色灰暗，多处剥脱，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理论上来说，它们应该记述了墓主人的生平。但眼下看来，姜宇看来看去，都觉得这个壁画上讲的应该是神话故事。

“一个人击退了突厥的五万骑兵？”徐文静突然看着姜宇疑惑道，她黑亮的眸子在墓道有些黑暗的环境中闪烁不定。

“怪吧？”姜宇苦笑着，把自己的手电筒打向另一处壁画道，“那边还有一些别的。呼风唤雨，救万民于水火，真的敢吹。”

“墓道壁画夸张一点也是常有的事情。”徐文静试图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也看过吗？”

姜宇摇摇头，道：“没有这个这么夸张。而且，你仔细看这些颜料的特点，我觉得是唐晚期常用的颜料，这我总不会看错的。但是，你再看这个壁画的风格，这些线条，根本不是晚唐的风格，完全是唐初，甚至能追溯到隋末。”

徐文静弯腰仔细查看姜宇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然后直起身子道：“确实古怪。但也不是不能解释。可能是墓主人审美方面的倾向？”

姜宇环视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墓道的环境道：“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墓不简单，结构非常稳定，如果不是这次地震，我们恐怕很难发现它。”

“嗯。”徐文静点头表示同意。

“算了，不管多古怪，谜题总有解开的时候。说不定又是一个大发现呢。”姜宇爽快道。

徐文静回头看了一眼墓道入口处的其他队员们，他们已经把各种装备都装好背在了身上，自觉地用相机开始记录这墓道上的壁画。

“大家边走边记录，记得要做好编号。”徐文静交待道。

队员中间稀稀落落地冒出几个“好”字。

“下午三点三十分，进入墓道记录壁画。”徐文静看了一眼手表，对着录音笔又记录道。

姜宇看了一眼幽深的墓道，试着往里打了一道光，目测有好几百米深。

“这样慢吞吞地记录，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墓室？”姜宇试着提议道，“留几个人在这里记录，剩下的人跟我们两个往里走。你看怎么样？”

“就知道进墓室，改不了你土夫子的习惯了？”徐文静摇头拒绝，“这墓道上的壁画也是重要的资料。我要留在这里再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行行行，那就等等一起进去。”姜宇举手投降，走到另一边去看壁画了。

他确实曾经是传说中的盗墓贼，说得好听点叫摸金校尉。

三年前在北方探一个辽国贵族墓葬时，姜宇和他的伙伴碰上了领着一帮大学生去考古的徐文静。

两队人马一起下了古墓以后，多少惊险自不必说，姜宇本着人道主义援助的精神，三番两次解救遇险的徐文静和她的学生们。本来是做好事，没成想，被徐文静看出了他专业土夫子的身份，识破了姜宇自称考古爱好者的谎言。

然后，姜宇就被徐文静威胁着，当了她的助理，再也不能去摸金了。这让姜宇时常故意当着徐文静的面感慨好心没好报以示抗议。不过抗议也没用，徐文静通常只会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再然后，姜宇就经常跟着徐文静奔波于世界各地，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半个月前，徐文静就接到了帝国西北地震后发现疑似古墓的消息，姜宇被她拉上，做了这支考古队的副队。

“这些壁画也太敢吹了。都是一个路数。”姜宇移动脚步，看着墓道另一侧的壁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些壁画故事绝大多数都是某某地出现了某种自然灾害或者人为灾祸，比如雪灾，洪灾，旱灾，战争等等，然后这位主角就出现了，奇迹般地解决了这些问题，最后人们恢复了平静幸福的生活。

由于不能对这个墓葬的时代进行准确的判断，姜宇也很难说这些壁画上的灾难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他毕竟是摸金校尉出身，对历史的细节了解的并不太多。

姜宇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读这些壁画，时不时看一眼一边记录一边前进的考古队员们。

徐文静突然走到姜宇身边道：“我有发现，但是说不通。”

“嗯哼？”姜宇示意徐文静说出来听听。

“你说这个壁画风格接近唐初提醒我了。我发现这些壁画上记录的事件，在唐史上都存在可能有些关联的记载，虽然多少都有点出入。”徐文静不确定地说。

姜宇追问：“什么样的出入？”

徐文静苦笑：“照文献记载，解决这些事件的人不是同一个。而且他们做的都是……怎么说呢，比如，那个五万突厥铁骑入侵，如果壁画上记载的事情，确实是我想到的那件事的话，应该是一个叫陈元的将军领兵平定的。”

姜宇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超中二的唐代贵族，把所有功都揽到自己身上，画了这些壁画？”

徐文静摇头道：“不。说不通的点在于，这些事件跨越的时间太长了。前面这个墓主人出生到成年的故事先不看，五万突厥铁骑入侵发生在公元635年，然而我刚才看到墓道中后段的时候，上面记载的事件，已经到公元874年了。”

“你是说这个墓主人的生卒年至少跨越了两百多年，甚至三百年？”姜宇也意识到了徐文静的意思。

徐文静对这个结论也颇多怀疑，只能补充说明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些壁画上记录的是真的，而且我的联想没有错的前提下。”

“那就没错了。”姜宇突然笑道，“这肯定是个中二的唐晚期贵族墓葬，这些壁画上画的都是他自己的想象。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徐文静心里也认同这个结论，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大部分的问题。

但是，她隐隐感觉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她作为帝国最高学府考古专业最年轻的教授，看过的墓葬也有许多了，绝大多数墓葬的壁画都会以比较写实的手法记录墓主人的生平，就算略有夸张，也绝对不会到这种直接把想象的内容往上画的程度。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黑暗中，姜宇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神情严肃地看向墓道深处。他对这个墓主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随着考古队员们记录活动的推进，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墓道的最后一段。

一扇巨型的青铜门突兀地出现，墓道在此戛然而止。

姜宇打起手电筒，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青铜巨门上繁复的花纹，然后站起身没有说话。徐文静也检查了一番，没下结论，就让身边的一个拿着相机的男生对青铜门拍照记录。

“唐初到唐末的所有云纹，都在上面。”姜宇用徐文静勉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我看到了。”徐文静也轻声回答。

“我越来越肯定这是个唐末的什么中二贵族了。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姜宇压低的声音里依然能让人听出不自信和不确定。

姜宇自己倒过的墓也有七八个了，这几年跟着徐文静满世界跑，中国外国各种人的墓葬，各种文明的旧址，他也算都有所了解。但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墓穴，目前为止，姜宇在这个墓穴里所见的装饰，也就是壁画和这个青铜门上的纹饰，它们全都包含了数百年的历史信息。这实在是让人头大。

“不管怎么样，首先还是得想办法进去。”姜宇试着推了一下这个青铜巨门。这巨门意料之中地纹丝不动。

“不打开这个门，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姜宇道。

“这么大的门，究竟怎么运进来安上的？”徐文静看着青铜门，惊讶之余，思考起了学术问题。

姜宇没有理会徐文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手套戴上，接着就在青铜门上摸索了起来。在他看来，有门堵路的情况下第一反应就是用炸药，但是眼下炸药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个青铜门看上去非常厚重结实，姜宇估计用炸药炸开的话，需要很大的当量。但是，这个墓道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爆炸，若是引发了坍塌，对这个墓葬来说，可能就是毁灭性的破坏。

“你们都愣着干嘛呢？还不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姜宇见徐文静带的这帮研究生一个个傻愣愣地站在边上，不是拍照就是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便有些来气，十分不友善地招呼他们干活。

年轻的考古队员们这才如梦初醒，在四周散开观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机关。

“带上手套，动作轻一点。”徐文静连忙出声提醒。

“知道了。”又是稀稀拉拉的回答声。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想找任何东西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姜宇等人想找的是一件既不知道存不存在，又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搜寻机关必然是毫无收获的。

“怎么办？”徐文静问姜宇道。不论什么情况下，姜宇总是有办法，这是徐文静自打认识姜宇起就建立起来的强大信念。

然而这一次，姜宇也只能苦笑道：“我哪儿知道怎么办。按以前的路子，我肯定是用炸药的，先把门炸开，到时候再挖。”

姜宇自顾自地说着，虽然看不清徐文静的表情，但他依然能隐约感受到徐文静渐渐密布阴云的俏脸，连忙转弯道：“但是这个墓道的壁画这么奇怪，很有研究价值。门里面的墓室肯定还有更多值得研究的东西，所以炸药必然是不能用的。”说着，姜宇随手推了推门，依然是意料之中地纹丝不动。

“咱们留在外面的设备里，也没有合用的设备。”徐文静语气挫败道，“看来只能先回去了，到时候调点切割的设备来，把整个门都切下来带走。”

“只是这样就要破坏门上这些纹路了。”徐文静有些心疼地抚摸这青铜巨门上浑然天成的花纹。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姜宇看了一眼这油盐不进的青铜门，心里烦躁得很。

徐文静对队员们道：“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先到这里吧，下次带了设备再继续发掘工作。”

队员们闻言，窸窸窣窣地把工兵铲，小刷子一类的东西装回随身的背包里，然后便三三两两往外走。

“下午四点二十分，探查墓道底青铜巨门无果，暂时撤离。”徐文静又拿出录音笔记录道，然后她无奈地看了一眼青铜巨门，转身跟上了离去的队伍。

“芝麻开门！”姜宇转身之前冲着青铜巨门叫了一声，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徐文静的表情有些难过，所以使得他想幽默一下。

空旷的墓道里，姜宇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进徐文静的耳朵里。徐文静转过身来，也不管姜宇能不能看到，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幼稚。”徐文静偷偷在心里笑，嘴上却不以为然地骂道。

姜宇笑道：“反正随便试试嘛，说不定是个声控门呢。”说完，他向徐文静走去，打算离开。

走出两步，姜宇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站在原地等他的徐文静奇怪地看着姜宇道：“你怎么了？”

姜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对徐文静道：“你等一下。”他内心突然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他想要去试试。于是，姜宇又走到青铜巨门面前站定。

“陈元？”姜宇的语气里充满不确定，说完以后，他有些期待地看着这扇青铜巨门。

然而这次，青铜巨门意料之外地没有动静。

“好吧。”姜宇一摊手，快步走回徐文静身边道：“是我想多了。”

徐文静安抚道：“过两天再来，无所谓。”说完，两人便一起往外走去。

突然，他们感受到脚底的地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耳畔有在墓道的特殊空间结构下显得更加可怖的滚石声。

姜宇和徐文静对视一眼，齐齐回头。

他们身后那扇仿佛恒古不曾移动过一寸的巨门，此刻正缓缓打开。

“系统延迟。”姜宇感受到了徐文静崇拜的眼神，忍不住臭屁道。

第二章 梦幻开局

青铜门打开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往外走的考古队员们也听到了声音，立即跑了回来，正好和站在原地的姜宇、徐文静一起见证了这壮观的一幕。

两扇万斤重的巨门，在姜宇轻飘飘一句“陈元”的作用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推动，缓慢而坚定地打开了。这种感受确实奇妙。

“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以真关年间陈元将军之名打开青铜门，小队折返，入内探查。”

徐文静放下录音笔的时候，姜宇已经快要穿过那扇青铜门了。她连忙招呼身后的考古队员们跟上。

一行七人，谨慎地穿过了巍峨的青铜大门。姜宇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是第一个踏上门后这条逼仄甬道的人。在他进入甬道的瞬间，甬道两边墙上的火把便突然全部燃起，明亮的火光照出了大家有些惊惶的脸，甚至有人惊叫了一声。

“别大惊小怪的，这都是小把戏。”姜宇走南闯北，类似的情况见多了。他凑到徐文静的耳边，轻声道：“照我的经验，这种甬道一般就是防倒斗的机关所在，你在我后面领着学生，小心点，不要让他们乱跑。”

徐文静点点头。

姜宇看向甬道深处，火光绵延，足有一两百米。他吐出一口浊气，谨慎地微微弯下身子，向前缓慢走去。

被姜宇的小心翼翼感染，徐文静不敢大声说话，只用手势示意后面的考古队员跟上自己，不要乱跑。而这帮年轻的男女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隐含的凝滞氛围，停止了叽叽喳喳的交谈，小心地跟在徐文静身后。

姜宇走在前方，每一步都踏出之前都要先用脚尖试探一下落点，生怕触动什么机关，导致地面突然消失或者两侧墙面上突然射出箭矢一类的后果。他身后的徐文静和学生们也尽量随着姜宇前进的轨迹向前挪动，生怕踏错一步。

就这样一直前进到甬道的底端，这条甬道依然丝毫没有动手阻拦这个小小的考古队的意思，一切都很平静。只有墙上火苗跳动偶尔会发出细微的声响。

“竟然没有机关？”姜宇又惊讶又尴尬，只好摸了一下鼻子加以掩饰。

徐文静笑了笑，道：“小心无大错。”

甬道的末端正对着一堵墙，分成向左向右的两条路，都没有火把照明，看上去同样幽暗深邃。

“走哪边？”徐文静用眼神询问。

姜宇随便指了左边道：“走哪边都一样，主要是大家要一起走，不要走散了，路不对的话，最多就是一起退回来，再走另一边就是。”

说完，姜宇又打起手电筒带头往左边走去，徐文静带着学生们紧随其后。

这一次，姜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举动，在旁人眼里他只是胸有成竹地往前走着，就好像在自家的后院散步。

“丢人了丢人了，那条甬道怎么会没有机关呢？真是服了这个墓主人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姜宇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动。

他只是为了弥补刚才在甬道上的过分小心，所以此刻才故意表现得如此淡定，其实心里的警觉丝毫没有放下，不论触发什么机关，他都相信自己能在第一时间躲开。

一行人左转以后走出一两分钟，就风平浪静地走到了头，姜宇按自己的步长估算了一下，大概是一百米。此时，左边和前面都没有路了，只能向右转。

向右转后，姜宇又走出约莫两百米，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发现它又接上了一条向右转的路，左侧和前方依然是死路。

单项选择题总是很好做的。

一行人又继续沿着道路前进。

“我们这不会是要兜回去吧？”徐文静有些怀疑这路线。

姜宇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没事，我把路记下了，大不了一会儿退出去。”

又走了大约一百米，姜宇发现自己此刻处于一个T字路口的左上部分：可以直行继续向前，可以右转走进另一条新的路。

姜宇回想甬道底端的分岔路口，以及他们走过来时的路线情况，大胆推测墓室可能是一个正方形，左右两条路都贴着墓室的外围通向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如果姜宇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要是选择直行的话，一百米以后，他们又将右转，最后回到甬道。所以，姜宇决定在这个路口选择直接右转，根据他的设想，这一次右转的路很有可能将把他们带进这个西北大墓的核心墓室。

徐文静紧跟着姜宇右转的脚步，踏入了右侧这条黑暗的小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头怪兽黑暗的食道里。她忍不住更加凑近了姜宇。

黑暗的通道里充斥了众人杂乱的脚步声。

这条通道并不长，其实只有一二十米，只是因为黑暗而显得特别幽深。姜宇走出这条通道的一瞬间，就立即被自己双眼所见震撼了。

“这是什么？”徐文静缓步从姜宇身后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墓室中央。她身后的队员们发出了阵阵惊呼。

通道的背后果然如姜宇所料，就是这个墓葬的核心墓室所在。核心墓室的中央，是一个极为规整的圆形的石台，石台的四周围绕着一圈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正放射着柔和的光芒。而石台之上躺着一个，姜宇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的物体。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晶莹而不含一丁点杂质，透明得像最纯粹的玻璃。在这个水晶的里面，有个人像是千万年前被滴落的松脂包裹的昆虫一样，被永远定格了。

他看上去有些苍老，安祥地闭目躺着，看上去像一个刚刚死去的老人，甚至给人一种还带些余温的错觉。他的双手放于胸前，捧着一个黑色的方块，这显然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姜宇一看到这个黑色的方块，就被它吸引了。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准确的说，它不是黑色。它似乎有吞噬光线的能力，就像一个小小的黑洞，看上去充满了危险而诱惑的气息。

“那个方块是什么？”姜宇扭头想问徐文静。却看到徐文静和她的学生们已经缓慢而坚定地越过他的身边，向那个巨型水晶琥珀走去。他们脸上的表情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显得偏执而妖异，这样的表情，姜宇只在那些狂热的宗教信徒上见过。

“你怎么了？”姜宇觉得不对劲，伸手拉住了徐文静的柔夷。然而徐文静不为所动，任由姜宇拉着自己的手，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地继续向前走去，拉得毫无准备的姜宇也向前趔趄了两步。

姜宇不得不放开徐文静，让她继续走向圆台上的水晶。

“怎么回事啊？中邪了吗？”姜宇试图阻止其他人靠近那个圆台，然而并没有用。在这些宛如中邪的队员眼里，姜宇就好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他们甚至懒得花一秒钟对他作出任何回应，只是争先恐后地走向那个水晶茧。

“靠！”姜宇狠狠骂了一声。

徐文静和队员们很快就走到了水晶边上，他们用手抚摸着水晶茧的表面，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同时又像是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姜宇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觉中邪的人们除了摸那个水晶茧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怎么让中邪一样的大家清醒过来，但是既然他们没有过激的行为，那自己还能慢慢想点办法。

但是，显然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因为就在这时，异变顿生。

“克喇喇。”

怪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姜宇的耳畔，他循声向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那水晶茧看去——一道裂缝似枝笌蔓生一般迅速爬满了整个水晶。

“不会是粽子要出来了吧？我的天！这么大个老粽子？”姜宇顿时面如死灰。不管这墓主人是什么时代的，唐朝古尸历时千年而尸变，必然是非同小可！

但是他又一次失算了。

水晶茧不断开裂，最后破裂成一地碎石。解除了水晶的封印以后，那个人依然没有苏醒或者尸变的迹象，只是静静地躺在石台上。

姜宇清楚地看到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他原本丰满红润的脸色瞬间枯槁干瘪了下去，开始化为飞散的尘埃。

“啊！我拿到了。”队员中有一人捧起了原本放在墓主人胸前的黑色方块，兴奋地大叫着。

徐文静立刻伸手把黑色方块抢到自己怀里道：“要保护文物！要保护文物！我来保管！我的！”

“还给我！”先前拿着方块的队员仿佛被人抢了最心爱的珍宝般嘶吼着扑上去抢夺。

“我的！”

“给我！”

人们混乱地叫喊着，扑到徐文静的身上，试图争夺她手中的方块。

“快给他们！文静！”姜宇惊叫道。

然而徐文静依然死死地抱着那个方块，一副与方块共存亡的架势，瞬间就被人海淹没。

“文静！”姜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圆台，两条有力的手臂扒开最外围的两三的队员，冲进人堆里，把抱着方块蜷缩成一团的徐文静抢了出来。

但是还没走出两步，姜宇和徐文静又齐齐被队员扑倒。那些队员们就像是丧尸追逐生肉和鲜血一般，追逐着徐文静手中的方块。

“这方块真的有古怪。留不得了。”姜宇在心里说道，眼下这个混乱的情况，再这样厮打争抢下去，徐文静和队员们都有可能受伤。

于是，姜宇转向倒在自己身边依然双手抱着黑色方块的徐文静，迅速出手去抢那个方块。

徐文静显然没想到把她从危险中救出来的姜宇竟然也想抢她的宝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个黑色方块就到了姜宇的手里。

拿到方块以后，姜宇想也不想就把黑色方块往远处重重的砸去——能砸碎这邪物最好，如果不能砸碎，也可以把这些中邪的队员引开。

然而，就在方块即将脱手的瞬间，它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充斥了一整个墓室。

姜宇首当其冲遭到波及，感觉就像是有个最大号的闪光弹突然在自己手里爆炸了。足足有半分钟，姜宇的眼前除了一片白光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姜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终于恢复了一点视觉，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片纯黑色的奇妙空间，不论向哪个方向看去，能看到的都是最纯粹的黑色。

“我不会是瞎了吧？”姜宇的心沉了下去，强烈的闪光有可能灼伤视网膜造成永久性的失明。但是他没空为此感到悲伤，他试着用手在自己身边摸索，想寻找应该倒在自己身边的徐文静，但是他什么也没摸到。

“文静？文静？你在哪儿？”姜宇叫着她的名字。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

突然，姜宇本能地感觉自己身处的这片黑暗空间的中央有些异常。接着，一个柔和的光团自黑暗中生出，充满了神圣的意味，仿佛创世之初的第一道光明。

“看来我眼睛还是好的。”

虽然这光很柔和，但是姜宇被强光折磨过的眼睛依然忍不住流出了许多泪水。姜宇心里很高兴，还能看见光，说明自己没有瞎。

“你好。我的契约者。”从光团里穿出一个沉闷的声响。

姜宇站起身，强忍着眼泪，偷看眼前者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团，半晌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光团是在叫自己吗？

“你好，我的契约者。”光团又说了一遍。

“你是在叫我吗？”姜宇不确定地回应了一下。

“是的。”光团说。

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是谁？我在哪儿？”姜宇忍不住问。

光团回答：“我是天道碎片，你现在在仙帝魔方内部。”

“天道碎片？”姜宇很想笑，这算什么？这一定又是那个中二的墓主人在作怪！这必然是某种东西导致的幻觉，也许徐文静他们就是陷入了这样的幻觉当中，所以才中邪的。

“我不是幻觉。我是真实存在的。”仿佛感受到了姜宇所想，光团主动解释道。

姜宇不回答，开始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四处走动，嘴里喃喃自语道：“应该是某种机关吧？我现在可能在墓室下面，得赶紧找到文静他们。”他既然认定这个光团是他的幻觉，自然不会过多理会。姜宇推测，自己这些人应该是触动了墓室中的机关，所以掉到了地下一类的地方，所以才会特别黑暗。

“这里不是地下。是仙帝魔方内。”光团似乎能直接感应姜宇的想法，再一次主动解释。

姜宇抬头看了那光环一眼，用嘲笑地语气说道：“天道碎片？”他试图用自己的光团明白自称天道碎片是多么蠢多么搞笑的一件事。

开什么玩笑？什么天道碎片，仙帝魔方？那是什么东西？

光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确实是天道碎片。”

姜宇懒得多说，认准一个方向继续在黑暗中行走着。不论自己在这个墓葬的什么地方，都要先确认环境的边界，找到墙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找到门。

“我的创造者是万界诸仙之帝王，万古仙帝。”光团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姜宇抬头看了它一眼，觉得这个开头太俗套了。

万古仙帝听起来有点像玉皇大帝，到底是什么东西？三界至尊？

“万古仙帝数十万年才得一独子，对其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修成仙帝，继承自己的帝位。但是，他的孩子并没有传承到万古仙帝超绝的天赋，资质悟性都低到了极点。”光团继续说道。

“所以，这个孩子，绝无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成就仙帝，继承帝位。”

姜宇一边摸索着出路，一边随意地听这个光团讲它的故事。他打定主意，不论这个光团说什么，他都不会当真。

“于是，仙帝决定为他的孩子打造一个能够辅助他修炼的宝物。”光团道，“他费尽心血终于找到了鸿蒙诞生之初，天道遁去的碎片，将其铸入宝物之中。”

“宝物既成，仙帝将其命名为仙帝魔方。没想到，将天道碎片铸入宝物之中惹来了天道的震怒。于是，天道降下无量量天罚，意图将其摧毁。仙帝与天罚一战，受了重伤，宝物也被天罚重创差点损毁，流落人间。”

“就被这个墓主人捡到了？”姜宇笑道。

“他是我在人间的第一个主人。”光团道。

姜宇正要说话，突然愣住了，仿佛有闪电在他心头划过：“仙帝？修仙？长生不老？”

“你主人叫什么？”姜宇冷不丁问道，他心里有个很恐怖的想法，有必要向这个自称天道碎片的光环求证。

“他用过很多名字。”光团道，“他的第一个名字叫……”

姜宇有点紧张，连手心出了很多汗。

“陈元。”光团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动。

“不可能！不可能！”姜宇失神地重复了两遍。他想起了自己用“陈元”的名字，打开墓道里那扇青铜巨门的画面。

姜宇当时只是觉得，墓主人既然把陈元击退五万突厥骑兵的故事放在所有壁画故事的最前面，那么陈元这个人，对墓主人来说，也许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就随便试了一下。现在看来，真相要比他想的，更加魔幻一点。

“怎么可能呢？他从唐初活到唐末？三百多年？”姜宇瞪着漂浮于半空中的那个光团，大声质问。

“是的，可惜这个世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不适合修炼。否则他还可以活得更久一点。”光团平静地说。

姜宇半晌没有说话。

真关年间，陈元率兵一万，大破突厥骑兵，不损一兵一卒。真相竟然是，陈元是个修真者，他一个人搞定了五万骑兵？难怪不费一兵一卒。这个史记上让史学界争论了数十年的记载，终于被姜宇搞清了谜底。

所以墓道壁画上那些故事不是瞎编的？而是自己所知的历史下的真相？确实有一个活在唐朝的修真者以不同的身份多次解决了唐朝的灾祸？姜宇脑子有点懵。

“我可以从头说一遍给你听。”光团道。

姜宇看了它一眼，道：“你说。”

“机缘巧合之下，我碰到了陈元，认其为主。他在我的帮助下，踏上了修仙之路。他的天赋不算太差，本可以有更高的成就，只是他终究不肯听从我的建议，离开这个世界，去更适合修炼的地方。所以活了短短三百多年以后，就到了他的大限。”

“最后，他建造了自己的陵墓，以幻阵掩盖。若非地震动摇阵基，你们根本走不进这个陵墓。”

姜宇长舒一口气，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壁画故事跨越三百年？为什么青铜巨门上有从唐初到唐末所有样式的云纹？因为墓主人活了三百年！他在自己的陵墓中，留下了自己一生的记录。

还有那条没有防盗措施的甬道。姜宇走南闯北，就没见过哪一个墓里的甬道是没有机关的！因为墓主人对自己的幻阵很有自信，所以一点防盗措施也没做，在他看来，凡人根本不可能突破他的幻阵，进入他的陵墓！

姜宇想到这些，对光团所说的话，已经信了三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宝物。先告诉我，我的同伴们去哪儿了？”姜宇问，“刚才就是你搞鬼，让他们中邪的是不是？”

“他们不是中邪。”光团道，“所有生物见到天道碎片，都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姜宇一时间有些无语，这光团自恋得让人有些尴尬。

“为什么我没有？”姜宇道。

“因为我看出你是他们之中，最适合修仙，最有可能成为仙帝的人，所以单方面和你定下了认主契约。也就是说，刚才你就已经占有了仙帝魔方，故而你对仙帝魔方没有了占有欲。”光团说的头头是道。

“你这个认主契约这么随意的吗？”姜宇忍不住吐槽，“不用滴个血什么的吗？”

“天道碎片的承认，就是最高契约。”光团理所当然地说。

“那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就是你的主人？”姜宇突然想起了一开始光团称呼自己为“契约者”，难道它真的和自己签订了契约？

“是的。”光团道。

“总觉得你这个契约不靠谱啊。”姜宇想了想道，“单方面就能建立认主契约，岂不是只要你愿意，满大街都可以是你的主人？”

“契约者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认主契约一旦建立，只有主人可以主动解除，或者主人死亡，自动解除。”光团解释道。

姜宇歪着头，梳理着这小半天接受到的海量信息。

“也就是说，有个很强的仙帝，很有可能是宇宙至尊这个级别的大佬，他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费劲心血给资质平庸的儿子造了一个金手指。结果这个金手指实在太逆天了，惹来了天罚。大佬就和天罚打了一架，没打过，金手指也差点毁了。接着这个金手指先是被这个墓主人捡到了，然后落到了我的手里，现在认我为主了？”姜宇试着概括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金手指是什么意思？”光团问。

姜宇愣愣地看着光团，心里满满都是不真实感：这宛如玄幻小说一般的标准梦幻开局到底是闹哪样？接下来就要开始各种踩人，走上人生巅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