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是神仙》——沉默的战刀
第一章 破盒子,好宝贝
“头颅先用调料腌,放了花椒再抹盐。
心肝最好清水煮,甘香美味留齿间……”
诡异的歌声,慢悠悠爬出大厅,像是要顺着耳朵钻进躯壳,将心肝血淋淋拽出来,投进油锅。
浓云如墨,阴森森镇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也许是全被歌声勾去了魂魄,古朴的大厅外早看不到人影,只剩下门口绣着“陈”字的暗红色族旗,孤零零在冷风中发抖,仿佛灰色世界里的一抹血印子。
隐隐地,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两道人影渐渐清晰,正有人怀中抱着礼盒,身后跟着仆从,向大厅走来。
人,是翩翩少年。
十五、六的年纪,眸子中闪着光,看起来清秀、消瘦,穿着昂贵的冰丝锦袍,只是袍子上挂满了缝补、修改的针脚,早洗得看不出颜色。
盒,是破旧木盒。
最廉价的杉木打造,没有华丽装饰,破破烂烂带着虫蛀的痕迹,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价值连城的宝贝。
“少爷,俺一直搞不懂,这位血道人,为啥又叫勾魂鬼?”
“遇到他,就要丢了命、失了魂。只要心情不好,他随手就会杀人,杀很多人。”
“那……那咱们为啥不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去?”
“他爱吃人肉,心情好了,自然还要再多杀几个,挖出心肝下酒。据说,他连人的魂魄,也会一起吃掉。”
“少爷,他……他不会把咱们也吃了吧?”
“咱们带了血大师喜欢的礼物,他不吃咱们。”
少年声音平淡,却望了望远处的大厅,不由将怀中的木盒抱得更紧,仿佛抓着全家最后的希望。
还有三天,陈家长房就要一无所有,恳求大名鼎鼎的血道人出手,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可是,这条通往大厅的送礼之旅,真的能一帆风顺么?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听到路旁的矮墙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叫声。
“哟!这不是陈默少爷吗?”
顺着声音望去,从矮墙边探出颗脑袋,贼眉鼠眼、尖嘴猴腮,鼻子下还挂着两撇八字胡,一副耗子成精的模样儿,正是陈家二房的刘管事。
“原来是刘管事,专程躲在这儿等我,不知有何贵干?”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他瞥着那颗脑袋,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啧啧!陈默少爷,您这礼盒,可真够别致的!”
刘管事从墙后钻出来,虽然嘴上喊着“少爷”,却不见他行礼,只是放肆地盯着陈默怀中的破木盒,叹道:“唉!我家主子还真是小题大做!就凭这种破烂玩意儿,你还妄想巴结血大师,渡过眼前的危机?”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可既然主子吩咐了,哪怕只是些破烂玩意儿,小的也不能让您送过去!”
“大胆!敢对俺家少爷无礼?”
身旁的仆从一声爆喝,他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活脱脱像尊黑铁塔,盛怒之下自然带着气势,惊得刘管事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只听得“嗖”、“嗖”几声,矮墙后又蹿出数道人影,挡在刘管事身前。
陈默定睛一看,面前已挡了六人,都是二房旁系的青年好手,最差的也有引气五层修为。
再看刘管事,又恢复了那副尖酸的笑模样,他从人缝中探出脑袋,翻个白眼儿,不屑地呸了口吐沫:“呸!想打我?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
“俺和你们拼了!”
仆从大怒,举起拳头便要冲上去,却被陈默伸手拦下了。
只听陈默慢条斯理道:“几位族兄,长房和二房虽然暂时分了家产,却还都是陈家的人,自家兄弟,可别伤了和气。”
他话锋一转,又厉声道:“刘管事,你伙同二房子弟,在此强行阻拦陈家少主,视族规于不顾,就不怕家法处置吗?”
“少主?哈哈哈哈!”
那几人相视大笑,眼中满是讥讽。
“陈默少爷,如今您除了这少主的名号,还剩下什么?这名号,又还能挂几天?常言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刘管事轻蔑地瞟了瞟主仆二人,又道:“再说了,我们安分守己,哪能做违反族规的事?您可别误会了我们的好意。”
他使个眼色,身旁一人站出来道:“族弟,你的修为停在引气三层,怕是有好几年了吧?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巧’遇上了,咱们兄弟就来帮帮你。”
他故意将“碰巧”二字咬得极重,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挑衅意味。
“就是!族规说要互助友爱,我们指导你修炼,长老们夸奖还来不及,既没打你,又没骂你,凭什么要家法处置?”
“咱们兄弟忙得很,只能指导你几个时辰。我估摸着,等血大师炼完丹离开正厅,也就差不多了!”
几人肆无忌惮地叫着,怪声怪气,张狂无比,浑不将面前的“陈家少主”放在眼里。
陈默冷冷瞥着他们,待那几人说完,他指了指怀中的礼盒,道:“几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血大师是何等人物?还能因为这么个破玩意,就对我青睐有加?你们拦着我,自己也失去了观摩他老人家炼丹的机缘,岂不是两败俱伤?”
“少爷说得在理,可我们几个足足守了大半个时辰,累得腰酸腿疼。想让我们放您过去,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刘管事笑着搓了搓手,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陈默腰间的钱袋。
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陈默沉着脸,却还是解下钱袋递过去:“若是能让我过去,这些银两,就当是请几位喝茶。”
“这可是您主动赏赐的,日后可别说小的向您讨要银子!”
刘管事一边说,一边急不可待地接过钱袋,用手掂了掂,又指指陈默衣服上的补丁,笑道:“你们长房穷得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一次赏赐下这么多银子,您肯定很心疼吧?”
他顿了顿,又道:“您放心,小的说话算话。只要再答应一个条件,小的绝不再拦着您!”
“连银子都收了,你还有什么条件?”陈默皱了皱眉。
“这条件太简单了!只要等血大师走了,正厅您想去几次去几次,小的万万不敢阻拦!”
刘管事满脸嘲弄,一副“我就是在耍你”的表情。
他示威似地向陈默晃了晃钱袋,得意地揣进怀里,回头望了望远处的陈家大厅,挥挥手,那六人狞笑着,将陈默主仆围在中央。
“死废物,别做梦了!这么点银子还想收买我?我家主子早吩咐了,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大天儿,也休想靠近正厅一步!”
“哦?是么?”
陈默抬了抬眉毛,不知为何,脸上却不见怒色,眼中反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笑意。
……
与此同时,陈家大厅内,另是一番景象,外面春寒料峭,厅里却闷热得要命。
熊熊的炉火、拥挤的人群,就连每一道目光都带着炙热的温度。
大厅内挤满了人,都是安阳城的年轻俊杰,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如今却规规矩矩站得笔直,眼中除了敬畏,还带着无尽狂热与崇拜。
看那架势,若不是忌惮血道人的凶名,怕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炼丹大师不快,说不定早就一个个跪在地上,哭着喊着,要拜他老人家为师了。
在大厅中央,血道人一袭红衣盘坐在丹炉前,枯瘦的老脸,看来像脱了水的干尸。
他悠然哼着诡异的小曲儿,饿狼似的三角眼,却死死盯住面前的丹炉,像是在烹制一炉喷香的人肉。
不多时,丹火渐旺。
他低声吟了几句咒,又掐了两道手诀,竟有光晕在炉火中隐现,如旭日东升,愈来愈亮。
大厅里爆发出崇拜的惊叹,看“俊杰”们眼中的狂热,怕是连石头都能熔化。
“陈默来了!”
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原本目不转睛盯着血大师的眼,竟齐刷刷向门口望去。
早有传说,他为了求血大师帮忙化解家族危机,要献上最珍贵的礼物,包管大师喜欢。
望着门口的清瘦少年,看着他鼓鼓囊囊锦袍里藏着的礼物,不少人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心中既好奇,又担忧。
凋零衰败的陈家长房,哪来的如此底气,究竟要献上什么宝贝?
如果被这传说中的珍稀,盖过了自家的风头,夺走了大师的赏赐,又该如何是好?
人群中,一位白衣青年眼里却看不到纠结,反而带着几分诧异。
“他怎么来了?”
青年疑惑地盯着陈默,这时,二房那六位好手也进了门,恭恭敬敬向大厅中央行了个礼,站到白衣青年身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青年微微点头,瞥了瞥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在全场目光注视下,陈默从怀中掏出破木盒,大厅里立刻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声,青年们冲门口指指点点,不少人脸上挂着讥笑。
“捧场的人还真不少啊!”
陈默在心中暗想,他环视大厅,嘴角微微翘起,也带着几分讥讽:“一会儿,我就请你们看场好戏!”
“陈家长房嫡子陈默,送给大师的礼物,有劳了。”他行了个礼,将手中的木盒交给收集礼物的丹童,在人群边随意找了个位置。
丹童看到破旧的木盒,微微皱了皱眉,随手放到华贵礼盒堆旁不起眼的角落。
“我说陈大少,这就是传说中压箱底儿的宝贝?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唉!依我看,你想巴结血大师来翻身,怕是没希望喽!想想几天后,偌大的家产就要全归了人家,真是可悲,可怜!”
“哎呀!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别这么刻薄!陈大少,甭理他们,等你们家破产了,随时来找我,每天施舍你几个剩馒头算得了什么?千万别和兄弟客气!”
身旁几人阴阳怪气,一口一个“陈大少”。
原本这称呼,代表的是陈家少主的身份,代表着尊重与荣耀,如今他们刻意强调,话里却夹着刺、带着刀。
修为停滞、爹爹受伤,陈家丢了安阳第一家族的位置,长房和二房也分了家产。
几年来,厄运一桩接着一桩,当这位天之骄子跌落凡尘,平日里追在身后的哈巴狗们,几乎一夜间换了副嘴脸。
人命如草,人心如刀。
曾经的儿时好友,曾经的忠实拥趸,如今却只为了讨好小辈中新的领军人物,再看不到昔日的恭敬,反而说着最恶毒的言语,一个个刻薄得可怕。
听着“好友”们的冷嘲热讽,陈默却泰然自若,只是专注地盯着大厅中央,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些说不清的味道。
不久,血道人炼完了丹药,他从怀中掏出个玉瓶,在丹炉口处随手一抖,便听到丹药落入瓶中的声音。
神乎其神的手法,再次引来大厅内狂热的尖叫。
血道人扫视一张张热切的脸,面无表情,喉咙中的声音嘶哑、冰冷,让人不由冒出鸡皮疙瘩:“偶然路过,借住陈家,随手炼上几枚丹药,也算结个善缘。”
说到善缘二字,枯瘦的手举起玉瓶晃了晃,丹药在瓶中发出诱人的声响。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玉瓶,炙热得要喷出火来。
四级丹师、武尊境界的高手,炼出的该是什么样的宝贝?假如哄得他老人家开心,随手给些赏赐,对于在场的众位,绝对是了不得的造化!
送上名贵礼物的,自然得意洋洋。礼物稍逊的,则捶胸顿足,暗骂家族小气,没拿出最珍贵的宝贝,让自己错过了天大的机缘。甚至有人在寻思,是否该赶回家族,再取上几份礼物送来。
各家的礼物,已被丹童整整齐齐码在长几上,摞起半丈高,只看装礼物的盒子,怕是都能抵得上穷苦百姓全部家当,至于那破旧的木盒,早被压在了最下面。
血道人望向长几,总算满意地点了下头。在丹童搀扶下,他不紧不慢踱到长几前,随手打开一个锦盒。
厅内传来惊呼,盒内竟是株八百年药龄的仙鹤草,血道人却只是轻蔑地扫了两眼,便把草药放进丹童手中的布袋。
第二个盒子里,是颗五百年的老参,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随手就扔进了布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血道人每拿起一个盒子,大厅内就立刻有人紧张地攥起拳,巴望着自己的礼物能得到青睐。
可大师却满脸嫌恶,甚至懒得仔细端详,一株株珍贵的草药像垃圾一样,被随意扔进袋中。
终于,礼物所剩无几,最底层的破木盒露了出来。
血道人拿起木盒,眉头紧皱,面色愈发阴沉:“这是谁送的礼物?”
人群中传来低声讪笑,陈默上前几步,行了个礼道:“禀大师,是晚辈的心意。”
血道人眯起眼,冷冷扫视陈默,随手打开木盒,愣住了。
静,太静了。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时间像是凝住了。
青年俊杰们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如泥塑木雕般,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甚至忘了呼吸。
只有血大师的手在不停颤抖,大约是因为太过气恼,整张脸涨得通红。
在场都是引气境界的武修,哪怕离得远些,依然能看的真切,一株枯黄的绒团草,正静静躺在木盒中。
绒团草,赵国最常见的杂草,民间俗称——狗尾巴草。
第二章 耳光的诱惑
给丹会的四级丹师送杂草,这陈默是不是疯了?
给喜怒无常、爱吃人肉的血道人送狗尾巴草,他莫非不想活了?
短暂的宁静后,整个大厅沸腾起来,望向陈默的目光,有疑惑、有惋惜,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狗尾巴草?这就是传说中陈家长房珍藏的宝贝?哈哈哈哈,简直笑死人了!”
“我们家给后院除草的下人,天天都有糙面馒头吃,每年还给二两银子工钱,陈大少这么喜欢杂草,不如考虑一下?”
“哎呀,你们别这样!说不定陈大少慧眼识珠,绒团草也有用处呢?”
“用处?这杂草遍地都是,要是能值半钱银子,我就把那礼盒吃了!”
“童年好友”们又开始了大声讥讽,不时向白衣青年那边瞟瞟,生怕自己想要讨好的人物听不清。
这几位一边说着,一边相互使个眼色,站出来向血道人行个礼,义正词严喊道:“禀告大师,这陈默胆大包天,竟敢冒犯您老,我等这就将他擒下,听凭大师发落!”
再看陈默,早被那些想巴结血道人的家伙围在中央,只等着有人下令,便要恶狗一样扑上去。
看一个个脸上义愤填膺的神情,就像他们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
“嗯——?”
阴冷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血道人抬起头,眯起眼,扫视众人,目光中隐含杀意,众人好似被幽冥的恶鬼盯住,脊背发凉,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果然是小地方,都是些无知之辈!狼尾兰是杂草?那你们送上的礼物,岂不是猪狗的粪便?”
他皱着眉,冷冷说了一句,随手在地上捡起一个空礼盒,扔了出去。
“吃吧!”
礼盒落在刚才说要吃盒子的青年面前,他哆哆嗦嗦捡起盒子,回头看了看满脸微笑的陈默,又望了望血大师阴冷的眼,心一横、牙一咬,抱着盒子啃了起来。
哪怕武修身体强健、骨骼结实,几口下去,依然崩掉了两颗牙,整张嘴都血糊糊的,不知这位如今是否在后悔,面对昔日好友,自己何苦要落井下石?
大厅内的一双双眼,却顾不得这位表演吃盒子的仁兄,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那颗四处可见的“杂草”,想看出其中的门道。
血道人低下头,仔细端详手中的枯草,小心翼翼放入盒中,又把目光望向陈默。
原本围住陈默的人赶忙闪到一旁,生怕遮挡了大师的视线,被抓去炖成肉羹。
“这灵草,你从何处得来?”血大师问道,脸上的阴冷褪去几分。
陈默施了个礼,答道:“禀大师,家母曾是一名丹师,这是她多年前的珍藏。”
“原来竟是丹师的后人,难怪!难怪!”
血道人点点头,阴冷的老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真正的上古灵草啊!这狼尾蓝乃绒团草的近亲,只有极生僻的典籍上有记载,寻常人根本分辨不清!”
他看看手中的盒子,将玉瓶扔给陈默,又道:“既然是同道中人的后裔,自然不能亏了你。区区丹药,价值远不及这上古灵种,今日老夫破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他望向陈默,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一脸傲然道:“老夫说的是,任何事!”
嘶——
任何事?包括拜师?
众人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血大师眼界高,对谁都不假辞色,可看眼前这份态度,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整个安阳,几千年也只出过两名真正的丹师,还都只是一级,这位大师虽然是邪道中人,名声不好,却是实打实的四级丹师!
假如能做他老人家的徒弟,家族危机又算得什么?别说小小的安阳,除了那些皇帝、王爷的府邸,整个赵国境内,在哪不能横着走?
这位陈家的没落少爷,难道真要翻身了?
刚才出言讥讽的几人,此时懊恼不已,看看血大师赞许的目光,再看看正在啃礼盒、满嘴是血的青年才俊,不约而同将身形向后缩了缩。
在场有些心思伶俐的,已经开始暗自盘算,该如何重新攀附这位大师的高徒,是送宝?还是联姻?
整个大厅静了下来,连吃盒子的青年也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陈默开口,他却像是被骤然的幸福震惊,还没回过味儿来,战战兢兢看看血道人,怯生生问道:“敢问大师,真的……真的是任何条件都可以?”
血道人微微一笑,口中吐出四个字:“任何条件!”
“多谢大师成全!”
陈默得了承诺,如释重负,冲着血道人恭恭敬敬施了个礼。
“晚辈想请大师,在我胸口,打上一掌!”
……
陈家大厅内,静得骇人。
“俊杰”们悄悄交换着眼神,满脸的不解与震惊,却没人敢开口。
望着血道人额头爆起的青筋,他们识趣地紧闭着嘴,一个个小心翼翼缩着身子,生怕触了大师的霉头。
满脸皱纹拧在一起,每道沟壑写满了凶残,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狰狞的弧度,血道人冷笑着,恍如传说中嗜血的妖魔。
“你可知道,戏耍老夫的后果?”他一字一句说着,声音凛若冰霜,双眼散发出寒意,像是两颗泛着血色的冰珠。
整个大厅都冷了下来。
陈默赶忙解释:“晚辈哪敢戏弄大师,请大师听我……”
“哼!”
还不等他说完,血道人冷哼一声,向几丈外随手一甩袖子。
鲜红的血喷出,胸口被看不见的巨力撞击,陈默“蹬蹬蹬”倒退几步,还是未能稳住身形,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给老夫一个解释,如若不然……”阴鸷在眼底闪过,血道人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陈默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从地上爬起来。
“禀大师,您首次驾临安阳,晚辈自然要奉上最好的宝贝。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有些人,大概是怕我得到大师青睐,影响了他的算计,所以百般阻挠!”
说着,他向人群望去,那位穿白衣的青年,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
“晚辈是陈家少主,这些人不好明抢。今日赶着要来大厅,却被族中二房的几位族兄强行堵在外面,假意说要指导我修炼,晚辈献宝心切,却势单力孤,拗他们不过,晚辈……晚辈……”
说到激动处,陈默的声音有些呜咽,脸上负屈衔冤,眼中竟有泪光隐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竟有这等事?”血道人抬了抬眉毛,又把眼眯起来,“那你是如何来正厅的?”
“因为贪婪。”
陈默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毕恭毕敬呈给血道人。
“人都是贪心的,谁不想多拿点好处?晚辈为了不使异宝蒙尘,只能委曲求全,和他们立下字据,许诺如果得了赏赐,自己只取一成,他们分九成。”
“他们自以为立下大功,既能替主子赢得重利,又不怕我独享了大师的青睐,坏了主子的算计,这才有晚辈献宝的机会!”
他望向人群,脸上的委屈早就无影无踪,嘴角挂着几分笑意。
“我爹时常说,大丈夫要一诺千金。既然晚辈已经得了赏赐,还请大师把剩下的九成,赏给字据上的其余几人吧!”
话音刚落,就听“扑通扑通”几声,血道人面前齐刷刷跪了六个人。
他们不住在地上叩头,口中喊着“大师饶命”,才几下,厅内的青砖上便磕出了片片血迹。
“哦,差点忘了!”陈默拍拍脑门,指了指大厅门口,“大师只想见年轻俊杰,二房的刘管事还在门口候着,可不能少了他的赏赐!”
片刻功夫,早有人自告奋勇,将吓得瘫软成一团的刘管事架了进来,扔在六人身边。
“老夫答应的赏赐,当然不能吝啬。”血道人点点头,露出残忍的笑容,“刚才打的是胸口,这次……”
他抬起手,向那几人的天灵盖上比划了两下。
大厅里响起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刘管事两眼儿一翻,直挺挺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立刻有“好心人”拎来桶凉水,劈头盖脸浇下,又向他心口注入一道真气,刘管事幽幽醒转,顾不得彻骨的冰凉,一个骨碌,翻身趴在地上,死命叩头,也加入了求饶的行列。
这时,却见陈默瞥了瞥那七只“磕头虫”,恭恭敬敬向血道人行了个礼:“毕竟是晚辈同族,晚辈想替他们求个情,还望大师饶过他们的性命,稍作惩戒便是。”
“哼!心慈手软!”
血道人不满地冷哼一声,思索片刻,说道:“看在灵草的面子上,就依你说的稍作惩戒。你去抽他们几记耳光,出出气吧!”
“多谢大师饶命!多谢大师饶命!”
几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死命在地上磕头,将青砖磕得“咚咚”响,生怕大师改了主意。
“大师,晚辈……”
陈默笑着摊了摊手:“刚才在大厅外面,刘管事说过,想动他,让我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晚辈势单力孤,哪敢对他们动手?”
“哦?既然他们不让你打,那就别打了。”
血道人冷冷道:“反正,半个时辰后,如果老夫发现,他们谁被打得太轻,谁的嘴里还有完好的牙齿……”
他咂了咂嘴,用恶狼一样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来回扫着,露出惨白的牙齿:“唉!好几天没吃过人肉了!”
四周弥漫起一股骚臭的气息,不知是谁,竟吓得尿了裤子。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啊!”
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那七位手脚并用,向陈默爬了过来。
陈默猛然觉得身上挂了千钧重担,低头一看,腿上已经结结实实抱着一群人。
“少主,是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您狠狠的教训我吧!”
“您看我这一脸贱样,先打我!先打我!”
“我这一嘴牙早就不想要了,您受累都帮我打掉了吧!”
陈默低头看看痛哭流涕的几人,无奈地耸耸肩,笑道:“几位,你们二房如日中天,我这区区陈家少主,哪敢打你们?刘管事说得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话音刚落,一位原本抱着陈默大腿的青年跳起来,冲着刘管事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抬手便打,口中还骂着:“竟敢对最尊贵的少主不敬,你这说得是人话吗?我打死你个狗奴才!”
其它五位也反应过来,加入了殴打的行列,刘管事修为低微,被几位好手们围在当中,揍得满地打滚,只听到惨叫连连,至于之前半抢半骗私吞的钱袋,早从怀里落到了地上。
不久,只听“嘎嘣”一声,刘管事发出杀猪似的哀嚎,像一团血糊糊的烂泥瘫在地上,再没了动静,一根手臂诡异地弯了过去,不知被谁生生掰断了。
“少主,这是您的钱袋!”
那六位打完了人,恭恭敬敬呈上钱袋,又乖乖拜在陈默脚下,满脸谄媚,眼睛还不时偷偷瞄着血道人的表情。
“我们已替您教训了那不知好歹的狗奴才!至于我们兄弟的罪过,还望您亲自责罚!”
陈默接过钱袋挂在腰间,看看那六人,笑道:“这可是你们求我的,日后传出去,可别说我打你们。”
“都是我们心甘情愿,能被您打,是我们的荣幸!”那六位满脸诚恳,浑不知脸皮为何物。
“哦?挨了打,你们不会记恨我?”
“我们胆敢冲撞少主,罪有应得,谁记您的仇,谁是王八养的!”
“好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里响起,情景一时间有些怪异。
陈默奋力抡起胳膊挨个扇着耳光,脸上不情不愿。
那几人被打得惨叫连连,却都尽力咧着血淋淋的嘴,谄媚地笑着,哀求陈默出手再重些,生怕打得不够,被血大师抓去作了晚餐。
围观众人紧闭着嘴,神情各异,一些来自小家族的青年,时常被这些人欺压,此刻相互递着眼神,脸上挂着大仇得报的快意,望向陈默的目光满是欣赏和感激。
至于那位白衣青年,此时默默低着头,下意识地用手揉着脸。阴谋被揭露,虽然打的只是几个狗腿子,这清脆的巴掌声,却仿佛一下下抽在他自己脸上。
“哼!扫兴!”
血道人意兴阑珊地甩甩袖子,径直向大厅外走去。
丹童赶忙取了剩下的礼物,也追了上去,经过陈默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喜是怒。
大师才刚出门,不敢出声的人们再也忍不住,整个大厅立刻炸开了锅。
一些小族子弟窃窃私语,陈默辉煌时,对他们多有照拂,从未摆过臭架子,他们心底是偏向陈默的,如今看到恶奴受到惩戒,心中畅快的同时,又替陈默的未来担忧。
至于那些旺族子弟,不少人捶胸顿足,大家都献上了珍藏的灵草,却被陈默抢尽风头。最可气的,众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他居然不当回事,只用来打几个狗腿子?
眼见着陈默没有拜师,他们再也无所顾忌,大声地出言讥讽。
“疯了!他绝对是疯了!天大的机缘啊!就这么浪费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果然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献上如此珍贵的灵草,居然只为了打几个奴才,出一口气?”
“哪怕不拜师,至少也该恳求大师,化解家族眼前的危机吧?生了这么个不长进的玩意儿,陈家长房真是命里该绝!”
“你看,你看!他还没明白自己干了蠢事,居然还在笑?”
陈默的确在笑,冷笑。
那张写着“心满意足”的脸庞上,除了欣喜,仿佛还带着几分讥讽。
发财了!发财了!一株狗尾巴草,居然换了这么多宝贝!
他在心中暗喜,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瞟了瞟正在大声讥讽的“俊杰”们,眼里含着说不清的笑意。
被骗了还不自知,反而说我蠢?今晚是大日子,念在你们这群蠢货孝敬来的灵草,就先不找你们算账了。
天狗食月之夜,血星破空之时?如今弄到了仙鹤草,万事俱备,今晚的月食之夜,可真让人期待呀!
不知道,在这炼气修武的世界,做一名神仙,该是什么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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