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弃商仙》：第1章 弥留之际

第1章 弥留之际

这是春日里一个阳光明媚、温暖舒适的上午;

在市内一家综合性医院的四号大楼，八层肿瘤内科806号单间病房的病床上;

刚刚过完三十九周岁生日的封宇，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

身上那反复洗的有些褪色的棉布病号服里，松松垮垮地包裹着他骨瘦如柴般的身体;

封宇患病前的净量身高有173公分，他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健壮厚实;

可疾病的长期折磨和消耗使其体重只剩下如今的三十来公斤了；

………

封宇在眼看要过三十七岁生日时的一次体检中查出了罹患结肠癌，并且发现时已经出现了肝脏上的转移…；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尝试了已知的各种手段，但病情依然持续恶化;

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身为一名曾经的外科医生，他知道自己正在飞速的奔向生命的尽头…；

尤其是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癌症又转移了好几处;

恶性肿瘤与正常的细胞，无时无刻都在抢夺着机体的生命能量;

这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和‘消耗战’，已经把封宇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如今的他，已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

…

在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封宇时常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喜欢躺在奶奶的腿上;

奶奶则经常在这个时候给他掏耳朵;

而更多的时候会抚摸着封宇的脸，嘴里唠叨着各种生活的琐碎;

他依稀记得奶奶从六十多岁开始，就会反复很是感慨的说这样一句话:

“人啊，年轻时享过什么福都不算是享福，只有老了能享福才是真的享福啊…”;

直到封宇病入膏肓，逐渐失去自理能力之时;

他才深刻地理解了，奶奶这句话的真义;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下地走路、能自己上厕所…;

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保有一定的尊严，这些才是一个人此生真正的福气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后，封宇艰难地把头偏了过来;

看着那个把病房布置得很温馨又收拾一尘不染，现在又在那拖地的女人;

他的嘴角微微的扬了一下，‘尉迟玲玲’他一生的挚爱;

她俩是高中的同桌，彼此的初恋，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他们相恋九年并最终步入婚姻，两个相差四岁半的可爱女儿相继出生…;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和幸福的;

这人生路上，又有几人能在年少懵懂之时;

同彼此的第一个恋人，结婚生子又一路走下去呢;

同时他又是不幸的，记得他们结束将近十年恋爱长跑的婚礼上;

他对她说这辈子虽然不一定能给她安稳和富贵，但一定会陪她到老不离不弃…;

可老天爷却和封宇，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让他再也无法履行之前对妻子，孜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了；

没一会儿玲玲就收拾好了病房的卫生，照例给他擦洗身子和他身上的好几个‘管子’；

…

弄好这些之后，她搬了把椅子在封宇右侧的床边坐了下来;

玲玲温柔的握着他那骷髅般的右手，同时用怜惜中带着疲惫的眼神注视着封宇；

她们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待了一小会儿;

突然尉迟玲玲感到，封宇那皮肤干枯、凹陷的右手，用力攥紧了她的手;

手上传来的力量，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也算是蛮大的;

她发现此时此刻，自己老公的眼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像之前那样的灰败了，而是变得明亮同时又充满了坚定的色彩；

封宇用力把老婆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玲玲很是配合的把头伸了过去;

他用低沉且嘶哑的声音费力地对她说道：

“就…，就到…这儿…吧，我们…说好的，对…，对不起，都…怪我…太自私了，原…谅我，如果有下辈子…还是想和你…一起…，一起过日子…”;

尉迟玲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她的面部表情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与安宁;

封宇感受得到，她正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温柔的注视了他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便站了起来;

玲玲走到床脚下，把封宇的病床摇了起来，然后又深情地注视着封宇长达数分钟之久;

这期间封宇也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靠在摇起的床上，面带微笑的一直注视着她;

虽然他脱了像的面容有些吓人，可神情没有一丝的疲惫，眼神中透露着怜惜和愧疚之意；

数分钟后，尉迟玲玲的嘴角也向上扬了一扬;

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一样，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缓缓的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

病房门被带上后，封宇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伸出左手，一下就把病床左边床头桌上的监护仪关掉了;

然后另一只手准确而又敏捷的从脑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支二十毫升的注射器;

封宇迅速的将注射器抽满空气后，很是娴熟的链接在了，手臂带着套管针的接口之上;

这是他三个多月前，让玲玲向护士要来的，其动作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仿佛他那仅剩的余生，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

封宇和他爱人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初入社会时也是在医院里工作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她们见惯了死亡，两人之间也经常讨论死亡;

记得上学的时候有本《医学伦理学》的书，讲的就是人，生命最后的尊严与选择死亡的权力；

所以由封宇自己，在他认为‘恰当’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他们反复多次的，激烈讨论之后形成的决议;

尉迟玲玲虽然不认同这个决议，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封宇的选择；

机体的生命能量不断的被消耗，各种机能不断的退化;

他不断的忍受着这种全方位的折磨，同时还得不断的强迫自己，面对并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

两年多了…

封宇受够了…

他看不到生的希望…

他要行驶自己选择死的权力…

他要保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能留下的最后一点儿尊严！

封宇最后看了一眼，对面墙上贴着四张放大了的照片;

这是玲玲给他洗好并贴上去的，那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影;

每张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封宇坐在凳子上抱着两个闺女，老大坐在左腿上、老.二坐在右腿上;

玲玲则站在他身后，双前臂都支在封宇的后背上;

除了第四张照片外，两人笑得都很甜；

第一张是封宇三十四岁那年小闺女出生百天时一家人照的全家福;

之后每一年他们都会再去同一家店，照一张相同姿势的全家福;

即使罹患绝症的第一年，他们还是坚持去照了;

不过第二年他没有再去，因为他那时已经非常的消瘦和憔悴了;

他不想让自己憔悴的病容，以照片的形式反复出现在女儿们的记忆中；

“唉…”

封宇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他用力地把满满一管空气，推进了自己臂弯的血管里；

封宇结束自己生命的手段，很快地产生了效果;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地停止了流动;

封宇的心脏在不规则的抽搐，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了起来；

…

在封宇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的双眼像是突然变得可以透视了一样;

穿过医院大楼一层层的钢筋水泥，他看到了所在大楼正上方的天空中;

那里缓缓地逐渐形成了一个，像是巨大盘子样的漆黑漩涡…;

玲宇LY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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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死

看着空中异变就是一愣的封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空;

空中那个缓缓成型的庞大漩涡，像怪兽的巨口一样深邃无比;

紧接着他就从那大盘子形状的漆黑洞口内，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力；

而且封宇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股吸力并不是针对他身体的;

好像…;

好像是专门针对他的‘灵魂’的…；

这股凭空出现的吸力，正在试图将封宇的灵魂，拉扯出他这具将死的身体；

封宇忽然意识到:“靠！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轮回转世吧！”

来自黑濛濛漩涡中的吸力不断地增强着，封宇的灵魂在这股吸力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唰”的一下，便直接被吸出了，他那具骨瘦如材的身躯；

灵魂猛地被扯出来的前一瞬，封宇似乎是本能般的望向了病房门外；

…

自从那个大盘子样的黑色漩涡出现的一刹那，封宇的双眼就好像变得可以透视了一样;

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看到门外左侧，一个熟悉的身影靠着墙根蹲在那里;

玲玲把脑袋埋在双臂中，肩膀不断的颤抖，带动着那条他最喜欢的‘马尾’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这，就是封宇的双眼，在这世间看到的最后一幕；

灵魂完全离体的一瞬间，封宇尚存意识的视野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无声无息地穿过一层层的楼板，迅速的向着正上方那黑濛濛地巨大漩涡奔去；

封宇的灵魂在向上飞的过程中，看到了其所在建筑内，散在分布着很多个像‘小面团’一样半透明的光团；

封宇的灵魂像是本能般地、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面团’；

这个外形不规则的光团，就是尉迟玲玲的灵魂此刻在封宇灵魂面前的显现;

它那不断小幅度变换形态的表面，持续地向外散发着一种气泡状的波动…；

这种灵魂波动的表面泛着大量，有一定规律却又极其复杂和繁琐的纹路；

封宇的灵魂直，勾勾地‘盯着’尉迟玲玲那团灵魂，其上散发出波动中的纹路;

直到他被那个漆黑的漩涡，“嗖”的一下吸了进去;

其灵魂意识的视角最终也陷入到了，一个感觉无边无际，又似亘古不变的黑暗之中…；

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封宇的灵魂突然像是受到了一股剧烈的冲击，又有了自主意识；

这股冲击就像是，一辆巨型的越野车高速地撞上了，一块巨大的玻璃墙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让他的灵魂重新拥有了意识，并再次拥有了感受外界的能力;

紧接着其灵魂中好像融入了某种外来的未知力量，这股特殊能量使封宇的灵魂意识，由最初那模模糊糊的感知，变得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股力量的融入，同时还改变了其灵魂原有的运行轨迹…；

沿着新的轨迹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封宇的灵魂又“嗖”的一声;

钻入了一个静止小空间之中，随即他的灵魂便稳定了下来；

可封宇灵魂意识中的感知，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平稳;

突然出现的大量的画面和声音，接连不断的冲击和轰炸着他那，刚刚恢复的自主意识…；

灵魂正在被大量信息冲击的封宇，觉得眼下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房间里的犯人;

他的眼皮被用特殊支架撑开，甚至还被注射了兴奋剂;

然后面前墙壁上铺满了一块挨一块的屏幕，而每块屏幕中，都在连续播放着各种各样快速剪辑画面;

这些画面还和同样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而且这些内容简直是杂乱无章，就像是把十几部电影的胶片，都剪成小碎片然后混在一起;

之后再被人随意拼接成全新且混乱的胶片卷，最后有人把它一起放映给你看；

这样长时间的连续冲击下，封宇觉得自己的精神早就应该崩溃了，可偏偏就是无法晕厥过去…；

数十次甚至上百次地突破其承受极限之后，那些信息终于是灌输完了，封宇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似乎时间过去了一个多世纪，封宇那意识的黑暗世界之中，张开了两个眼裂状的孔洞;

透过孔洞封宇入眼的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房顶及四个角散发着五团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封宇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双手，手心对着自己的脸放到眼前;

看着这双又细又长可尺寸却小了一号的手，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没死…”;

“啊…！啊…！咳！咳！咳…，啊……”

紧接着，封宇把他那举在面前的一双小手儿，直接死命地按在了脑袋两侧的太阳穴上;

并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还有他那发疯似的嚎叫声…；

头痛欲裂…，绝对是头痛欲裂啊！

封宇从坐着“咣”的一声又躺下，再满床地打滾，几秒钟后又从床上摔到了地下;

紧接着他又在地上来回地打滚，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声经久不息…；

一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精疲力尽的封宇才算逐渐平定了下来;

他精疲力竭的同时气喘如牛，其一身睡衣早已全部被汗水打透;

可封宇此时此刻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感，可能是之前躺在床上沉寂的太久了…；

随着体力一点儿一点儿的恢复过来之后，有气无力地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封宇;

先是从大理石样黄白条纹的冰凉地面上，双手撑地勉强的坐了起来;

而后又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缓缓的挪到了之前掉下来的床榻上；

他坐在床榻的边缘，一只手扶着床尾的挡头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则使劲地揉搓着两边的太阳穴;

随着疼痛的消散和精神的好转，封宇开始慢慢整理其脑海中纷乱繁杂的信息;

他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化着，这些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东西…；

就在这时“砰、砰、砰…”;

房门外清晰的传来了，三声很有节奏的敲门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