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终结的开端》——那个眼镜仔

外祖父

衣的外祖父有四个孩子，除了老二都是女儿，她是老三的女儿。老三是一家人里面最爱读书的，因为爱看书，所以是个大近视。老大在年轻时总爱出去玩，手工极巧，外面店里的衣服只要看一下剪裁就能自己回去做出来。老二其实很聪明但不爱读书凡事都三分钟热度，那句外甥似舅在衣和舅舅身上完全呈现了，衣的心态像极了老二，总希望能有朝一日抱着一堆不动产证在家等着收租。老四也像大姐一样心灵手巧，曾经也读书很好，但不知何原因，早早地找起了工作，进入社会。是命运还是什么的，老四的每份工作都是由于公司倒闭、破产之类的原因而结束。每次好不容易爬到了相对较高的地位就再一次被摁下重置键。

外祖父的四个孩子中大姐、二哥生的都是儿子，三妹、四妹生的是女儿。衣是四个孩子里最顽皮的，闯祸最多，也是最容易受伤的，几乎和男孩子没有差别，但她的父母却是最开明的，也从来没打过她。衣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由于外祖父家原先棚户区的房子拆了，外祖父和舅舅一家每个人只分到几万元加起来不够钱买想要的房子，所以外祖父和外祖母加上舅舅舅妈和表哥五人，在衣家住了一阵子。三个姐妹嫁出去了，户口都迁到自己丈夫那里了，所以没有钱分。而老三在国企工作，丈夫是公务员，她丈夫的单位分了一套四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八个人住在一个房子里的那一阵，是衣第一次体验到狭窄的居住空间。但从此外祖父就接下了接衣放学的任务，虽然外祖父是工人但其实他父亲是私塾的先生，所以还是读过很多书的。当年那些小学作业除了英文外外祖父都能指导。盯着小外孙女在父母下班前做作业变成了外祖父那五年的工作，顺便也为女儿家烧个饭。

衣一家在衣四年级的时候搬了家，衣虽然聪明但不爱读书，虽然文科还可以，但不喜欢背书，经常被老师留下来，外祖父每次都是在教室外很尴尬的被老师训一顿，但也拿她无可奈何。别人放学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或妈妈背书包，衣从小到大不管书包多重都自己背，其实在人情世故中她很早熟，但是她闯的祸事把她那些懂事的行为全掩盖了。小学五年级那是外祖父能每天和她见面的最后一年，因为初中的学校不在外公家附近，而在爸爸的工作单位附近，所以这个工作成功交接到爸爸的手中。现在回想起来病魔其实在那时已经悄悄地出现，五年级那一年外公经常打翻米和菜，可是大家都没注意到这是病症。大概一年多之后被查出是帕金森，虽然是早期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在恶化。在外祖父70岁的时候听说有医院可以在脑部开刀治疗这个病，一家人开了很多家庭会议，但是最终大人们还是选择放弃，因为毕竟成功的案例并不多，而且这个年龄动脑子的手术随时可能就去了。衣现在每次想起如果当时自己是大人，一定会劝他去做这个手术，毕竟有缓解的希望，外公可能活得更开心，那样外祖母也不会这么操劳了。衣的外祖母很会烧菜，读过一点书，但她自己说忘光了，会装傻，明明识字却和外面人都说自己没文化不识字，谎言被揭穿没是因为衣说外祖母经常叫自己写菜单给她看，退休前做的是卫生工作，算是个小主任，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她的父亲曾是地主，但在那个时期，被抄家了，外祖母总说家里哪里藏了银元，好好的一个家全被抄了，因为经历过那样子的事，所以经常梦见小偷来家里偷东西，家里窗帘拉得密不透光，门经常反锁搞到儿女回不了家，年纪越大变得胆子越小，而且耳朵这几年也有点听不见，孩子们给她配了助听器她却说有奇怪的声音不肯带。

由发现病症到现在已经16年了，外祖父从一开始手抖脚抖，到后来逐渐不能行走，外祖母因为照顾他，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柔弱了。一开始外祖父还能如约和衣住的小区里的老爷爷们打牌、聊天、玩乐，后来因为他行动不便，那些老朋友他再也没见过，其实那些老人之后也陆陆续续化成一丝轻烟了，而衣的外祖父，那个被病魔选中的外祖父却还在和病魔做抗争。16年代表什么，16年，小龙女的情花毒能解，16年，外祖父还坚持着，希望能有尊严得活着，别的患者早已用起了成人尿布，外祖父却怎么也不肯用，坚持要自己爬到便马桶上去解决生理问题。有时候，衣的外祖母也会骂几句、怨几句，总是念叨着：“你外公一辈子没做过坏事，还一直帮人，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谁也无法回答。如果人的健康值和寿命能用人的好坏来定性，那坏人应该都不在了，这个社会、这个地球、这个世界就变得完美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可能真的万般皆是命吧，虽然命是如此，但还是有人在为活下去而努力，已经不是奢求活好当下了，只求活在当下。多关注身边的人，有健康问题一定要及时看医生。衣的外祖父、外祖母和四家人与病魔抗争的十几年发生过许多许多故事，没有什么比外祖父还活着更庆幸的了，希望医学能发达到探索出帕金森的根治方法，让那些得病的人能更尊严的活着，衣也希望家里的任何人也不要生这个病了，看着操劳到一堆白发的家人们，衣无能为力，初中虽然有发奋读书保持了四年的好成绩，但到高中开始叛逆，又变得不爱读书了。家里也没有一个小孩去读医的，即使做了医生面对无法根治的病情只能倍加痛楚。而衣的外祖父，只求孙子们开心就好。

那个眼镜仔说

病魔在它的扭蛋机内扭转了一个人乃至一家人的命运，但时间不会停止也不会回溯，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临时工

衣在高中那时，文科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因为不喜欢背书，就在高二下学期选了理科。高中三年除了美术、音乐、体育、电脑和劳技，其他的课她几乎都在打瞌睡。特别是数学，连考试也能全程睡着，最后得了零分。仗着她那句文科好所以在理科里有优势，她果然没考上大学。历年文理差距都很大，只有她那年只差了四分，但那都不是重点，选理科的契机还是因为前两年期末考里理科学科里只有生物是合格的，而且生物老师也和蔼可亲，教得很好，抱着肯定是他带班的愿望，在分班那天才发现事与愿违，最后一年半她也没好好学生物，至今也搞不清楚显性、隐形怎么算等一大箩问题。父母本想她出国，事实上她是去报了一所计划外的学校，而且考试和面试都通过了，并录取了，但因为报名点那句：“如果被计划内的学校录取，凭着通知书可以来退。”，她就去高中拿回了报大专院校的单子，翻了翻手册，突然发现有所大专就在她家隔壁一条马路的边上，她就让她妈随便填了填，第二天交去学校了。结果，之后真的就录取了那所学校，她想如果要读计划外的学校也不是很有保障，万一是骗子怎么办，而且要在国内读四年在国外还至少要呆两年，等读完自己都人老珠黄了，没人要了怎么办，想了几天她偷偷一个人拿着录取通知书去退那所计划外的学校的学费了，然后很开心的到处去玩了，过了很多个工作日，父亲的手机上收到进账的短信打去学校问才发现她自说自话地退费去了，虽然父母都很生气，但是也拿她无可奈何。

三年大专，她顺利地毕业，三年没挂科，除了八百米，其他科目都算很不错，没有参与任何社团，沉迷追星，那个时候，别的姑娘都很喜欢欧巴那种类型的，而她从小只喜欢看港剧，TVB这三个字一直是她的梦，她两岁左右时看了《大时代》，这是她对港剧沉迷的一个开端。六七岁左右，看了《笑看风云》《天地男儿》等等，还有她最喜爱的电视台的敌台亚视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她人生中第一对cp也是出现在那时，那个年代的那些剧集她可以倒背如流。她妈常说就是这些剧集让她没有能还好学习，从小到大做作业还开着电视看，怎么会读得好书。

大专最后一年她也不是很在乎实习，因为家里能找人帮忙在实习合同上敲章，便随便在学校推荐的一个公司做了两个月，并不是很开心就辞职了专心回家写论文了。直到毕业才开始上班，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并不是她想做的，只是在招聘会上被他人招呼过去的，没想到尽然就当场录取了，做了一个月，她实在觉得没有发展的空间就不做了，之后一份工作被人骗了，没有加五险一金，最后想劳动仲裁的时候发现这公司也没了。再之后，就是现在这份在政府有关部门做临时工的工作了。

临时工说好听点是派遣制，虽然不像外面所说的那样不好，但也没什么好的。工资是衣工作到现在最低的，比实习的时候还低，早上八点半上班，中午十一点点半下班，接下来是午休，夏天下午两点才上班，一年能有四个月享受夏令时，剩下来的日子都是下午一点半上班，晚上五点半下班。她一直想宁愿中午不要睡觉一直上，省下来的时间下午早点放该多好。不过临时工的好处就是能准时休息和下班，不像公务员们那样不叫完号不能休息。衣其实有点内向，但一直强迫自己多说话，所以同事觉得她很能聊，在咨询台轮岗的时候下到三岁上到八十她都能尬聊半天。她听到最好笑的问题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说：“喂，小姑娘，离婚摁什么号?”，她答：“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号，不是民政局。”，那位阿姨继续说：“不可能我上次就在这里离婚的，你不要骗我回去，这日子没法过了。”所有的人都很尴尬，只好指引她看看外面的铭牌，的确不是民政部门，她才尴尬得离开了。

随着岁数的增长，大家都变得爱凑热闹，小时候的衣最讨厌那些凑热闹的大人，而现在她变成了他们。有一次他们旁边某有关部门的临时咨询窗口突然发出巨响，她们赶紧冲过去隔着自己大厅的玻璃门看，原来是事情办不成的当事人拿起椅子乱砸，保安想冲上去，结果一个椅子扔了过去又退了回来，衣她们怕那人疯了砸到自己单位这里赶紧报了警，乱砸东西的大人被带走了，那人的小孩子还在一遍玩耍。接下来的每一天那孩子的家里人都把她扔在隔壁那有关部门的窗口，晚上区。里面专门再派了个保安把她送回去，这样过了很久，那人事情还是没能办，那孩子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政府部门上班，即使是临时工也要有责任心。虽然混日子的人有很多，衣却还是那么有活力。但时间久了，她就发现原来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原来这个世界有很多不讲道理的人。经常忙得焦头烂额，冲进来咨询的人莫名其妙会把她一骂，她在那里听到了许多这辈子从没有听过的粗话。有些人会耍赖皮冲进窗口抱着单位的设备不放，警察来了也要半天才能拉走。有时候会有明星去她们那办事，他见到过一个星二代，没过几天，电视里娱乐新闻就播出那个星二代因为某些不好的原因被拘留了。

到现在衣还是个临时工，虽然父母逼她去考成人高考，她也熬了三年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但她真的不想去考公务员，不想让生命浪费在这种等退休的工作里。她爱绘画、音乐、旅游等，而现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