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南方顾念

第1.1:诗会

始元5年，新安郡。

山脉延绵数百里，起伏不绝，其间有千峰万壑，怪石嶙峋，比比皆松，正所谓：无峰不石，无石不松，无松不奇……是为黄山。

山间的小路崎岖不平，两侧苍翠浓密的黄山松针顽强的扎根于巨岩裂隙，干曲枝虬，千姿百态。

行人如流水般的穿梭在怪石，奇松之间，仰望浩瀚云海，俯瞰众山渺小，无不啧啧称奇。

更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围坐在悬崖边的老松树下，吟诗作对，赏景贪杯，却是好不快活！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蓝色的儒衫，腰挂麒麟，唇红齿白的脸蛋上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少年名为慕容羽，自言是京城慕容家族的少爷，背着族中长辈偷偷跑出来游离四方，在山脚下与众人相遇，一番交谈下来，几人一见如故，相伴而行。

却见那慕容羽手中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因饮酒而染上红晕的脸庞带着醉意：“众位兄台，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同路不相识，小弟不才，念过几年诗经，今时今日，见此场景有感而发，作诗一首，请众位兄台代为鉴赏！”

“好！”众位书生为他的话语所吸引，纷纷点头。

慕容羽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踱步而走，道：

“昨夜谁为吴会吟，风声万壑振空林。

龙惊不敢水中卧，猿啸时闻岩下音

……”

短短一首七言律诗，不过七十来字，将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却郁郁不得志的心情描写的惟妙惟肖，却是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绪。

此时正是春分时节，也是春闱举办的时候，各地的学子都忙着赴京赶考，而能在此时依然能够流连山水，饮酒作乐的，除了那些大家族出生的少爷们，也就只有那些连乡试秋闱也没有过去的落魄书生了。

很不巧，在场的书生几乎都是这样的，落榜后，无言在家面对父老乡亲，便找个理由说是出门求学，其实游山玩水，听不得身边的同学上榜的消息才是真的！

慕容羽的一首诗勾起了他们的思绪，众人纷纷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见到如此，旁边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示意手下为自己倒了杯酒，摇晃着酒杯，笑道：“慕容兄，你这一首诗可是破坏气氛了！该罚，该罚！”

“是是是！”慕容羽自知失言，连忙作揖向在座的各位赔罪，“是小弟的错，小弟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众人见此，若是再深究却是显得自己没有了肚量，便个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挥挥手：

“哈哈，方才不过是想起了家中的老母，出门游学四五年了，也不曾回家看望过，哎，不知我那年迈的母亲，如今怎样了……”

“徐兄一片孝心，苍天感动，令母定会安然无恙的！”

“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

慕容羽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水慢慢的喝着，听着众人的相互吹捧，嘴角却是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难怪大护法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若天底下的书生都像这些人一般虚伪，小肚鸡肠，那这大唐盛世，绚丽江山，早晚都要拱手让给边荒那些蒙昧不化的蛮族！

早些说话的公子哥对这些书生夸夸奇谈的交流似乎也是不感冒，到是端了杯子坐到了慕容羽的身边。

“羽兄，我看你年纪似乎不大，家境也应该不错，为什么会想着出门游历呢？”

“……”慕容羽没有搭话，缓缓的将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才回答到：“还不是我家的老头，想要给我找个婆娘……我不想结婚，就偷偷跑出来喽！”

“哦？令尊是？”公子哥听着到是来了兴趣，问道。

“家父慕容复！”

“原来是慕容家的大公子当面，在下李元芳！”公子哥眼底露出惊色，拱了拱手。

“李元芳是吧？”慕容羽不复之前的儒雅气质，慵懒的依靠着老松古朴苍劲的树躯，叼着酒杯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些人里我就看你最顺眼，有气质，有见识，最主要的是……有钱，不像那边的那些穷鬼，喝酒，还要我请客…哼！。”

李元芳见状一阵苦笑，传闻京城慕容家的大少爷视财如命，是个超级吝啬鬼……却没想到会吝啬到连这区区几文的酒钱也计较的地步！

将心中的疑虑打消，李元芳也喝了口酒，说道：“慕容少爷家室不凡，自然是体会不到这些寒门子弟的苦的，这几文酒钱对慕容少爷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这些四处游学，经常饥肠辘辘的学子来说，那可就是几顿饱饭，自然是舍之不得的！”

“谁说几文钱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的？”慕容羽睁开眼睛，示意李元芳身后的下人为他遮挡阳光，道：“这几文钱也够本少爷几顿饱饭的了……”

下人在李元芳的示意下站到了慕容羽的身前，铁塔般魁梧的身体完美的遮挡了所有的阳光，只留给慕容羽一片阴影。

“唔，你这下人不错啊，叫什么名字？”慕容羽再度闭上眼睛，貌似不在意的问向旁边的李元芳。

“不瞒慕容兄，他叫吴强，原来也是江湖上的一大高手，不久前得罪了某位大人物，被发配边疆，恰巧我家与那位大人颇有渊源，便向那位大人求情，销了他的刑期，留在身边做个小厮，出门在外却也能够保护我的安全。”李元芳脸上带着笑容，颇为得意的看着默不作声的李强，道。

“哦？高手，有多高？”慕容羽来了兴致，问着。

“江湖上修炼掌上功夫的，能够超过他的，不足十指之数！”李元芳伸出手掌，自信的说到。

慕容羽闻言看向吴强的手臂，肌肉隆起，骨骼宽大，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显然是掌上功夫练到极致的表现。

“啧啧，啧啧，元芳兄到是好运气，有这样一位高手在侧，天下哪里不可去得？”慕容羽羡慕的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寒芒。

混元霹雳手，吴强？可算是找到你了！

文中的诗句原作是李白的《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一看。

南方顾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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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喝酒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诗会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天气转凉，众人才醉醺醺的相继离去。

慕容羽和李元芳两个人相谈甚欢，到是没喝多少酒，起码意识还算清晰，可是那些被慕容羽激起心中愁绪的书生却一个个都醉的不成样子了，有些甚至袒胸露乳，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趴在山上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回到酒馆，慕容羽和李元芳叫了几个小菜，坐在一起，继续闲聊。

“哎，吴强，你也别站着了，做吧？”聊着聊着两人渐渐没了话题，慕容羽就把目光转到一直守在李元芳身边寸步不离的吴强身上，道。

“……”吴强昂首挺胸，也不答话，还是笔直的站在李元芳身后。

虽然嘴上不说，但作为刀口上舔血为生的江湖人士，吴强对于慕容羽这种出身大家族，锦衣玉食，整日里混吃等死的公子哥，最是看不起。

其实，若不是李元芳曾经救过他一命，李家又答应供给他海量的天材地宝修炼，他也不会对李元芳言听计从，点头哈腰的像个狗奴才一般。

李元芳见状眉头一皱：“慕容兄叫你一起坐下吃饭你没听到吗？”

“是，少爷。”吴强沙哑的开口，走到空余的椅子处，坐下。

“对不住了，慕容兄……”李元芳正欲赔罪，慕容羽却是伸手打断了他，不在意的笑笑，

“没关系，江湖人嘛，多少都有点傲气，应该的，应该的！”

“慕容兄大度！吴强，还不敬慕容兄一杯，给他赔罪？”李元芳撇向吴强，眉宇间透着怒气。

他一路上费劲心思才和慕容家的少爷交上朋友，若是因为吴强让他在慕容羽心中留下目中无人的印象，管他是什么武林高手，非将他送回到边疆不可。

“慕容少爷，对不住，小的给你赔罪了！”吴强按捺住心头上涌的火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想要给我赔罪，那一杯可是不够啊，我的脾气大的狠，至少要这么一坛吧？”慕容羽笑嘻嘻的从桌子下面拎上一坛人头大小的酒坛：“不知道你有没有诚意？”

“哼，有什么不敢的？”吴强看了一眼李元芳，见他无动于衷，没有反对，于是手一抹，将上衣脱掉，露出古铜色的皮肤，结疤的伤口纵横交错，抓起酒坛就往嘴里猛灌，透明的酒水顺着下巴流在身上，看得慕容羽一阵心疼。

“啪！”吴强将酒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挑衅的看了一眼慕容羽，缓缓坐下。

“好，够敞亮！”慕容羽拍手叫好，又递了一碗过去，“不愧是混元霹雳手吴强，就凭这坛酒，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你知道我？”吴强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醉意，晕晕的问道。

“闯江湖的时候听别人说起过，混元霹雳手吴强侠肝义胆，惩奸除恶，是一位真正的侠客，一直很仰慕，如今见面果然不同寻常！”慕容羽探过身子，“我还听人说吴大哥你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杀上黑风寨，一夜之间杀光了整个寨子的山匪，这是真的吗？

“哈哈，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吹捧罢了……”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闯江湖的更是如此，虽然对慕容羽这种世家子弟没有好感，但吴强还是有些飘飘然，连慕容羽叫他吴大哥都没有反驳。

“那人还对我说黑风寨的大当家名为张越，江湖人称断魂刀，一手断魂刀法那是大开大合，鬼哭狼嚎，可是见到吴大哥你吓得连刀把都握不住了，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向您求情了……”慕容羽口水四溅，说得是越来越离谱，到了高潮处，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石头，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惹得四周的人纷纷瞩目。

“嗝，太夸张了。”吴强被慕容羽夸的晕乎乎的，打了个酒嗝，说道：“当时我和我大哥两个人上了黑风寨，我大哥一剑杀了那张越，我只负责料理那些剩下的小喽啰……”

“倚天剑王风杨？”慕容羽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是向往的神色，“是天下第一剑客王风杨吗？我最崇拜他了，听说他已经迈入了先天宗师的境界，一人可敌千军万马……不瞒吴大哥你说，我这次偷跑出来就是想拜他为师的，可是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吴大哥你可以替我引荐一下吗？”

“不行……”吴强在慕容羽的轮番敬酒下终于是醉了，趴在桌子上，摇摇手，含糊不清的嘀咕着，“我大哥现在在铸剑谷潜修……嗝，谁也不能打扰他……”

李元芳和慕容羽见状只得把他抬上了楼，扔在床上时那吴强还在手舞足蹈的诉说着自己的英勇事迹，听起来却是比慕容羽的形容还要夸张！

李元芳看着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吴强，满脸的苦笑，抱拳给慕容羽赔不是：“慕容兄，你也看到了，吴强这幅样子实在是不能再喝了，要不我们下次再聚？或者过几天我让吴强带我们一起去那铸剑谷，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到底是何等的风采，也好圆了慕容兄的一个心愿？”

“行！”慕容羽大大咧咧的点头，想要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但中途又停了下来，看向李元芳，“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下去把账结一下吧！”

“小事而已，慕容兄慢走！”李元芳笑容满面，丝毫没有为慕容羽的小气而感到厌烦，反而热情的为他开了门，送他出去。

……

本来李元芳和吴强是住在同一间客房里的，可是今天这吴强醉成这个样子谁知道半夜起来会不会耍酒疯？

那沙包似的拳头，轻轻擦在李元芳的身上，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可就受不了了！

李元芳不敢以身试险，便到楼下掌柜出又开了一间客房，顺便结了饭钱。

下楼的时候，他无意间似乎看到慕容羽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服，鬼鬼祟祟的潜进了吴强的房间，可是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楼道里哪里有慕容羽的身影？

李元芳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了而已。

“慕容兄早该睡了……他也真是的，喝了那么多的酒，真不知道他那么小的年纪怎么那么大的酒瘾……”

“嗯，明天再带慕容兄去丽春苑转一转，把他伺候好了，祖父的事情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说不准我还能借此机会捞个官当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