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残痕》: 风雪少年郎

时间:2019-04-05 21:32:50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望川语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风雪少年郎

北国的冬天大抵是很冷的。

哪怕是刚过未时,但是天色已经渐黑,家家户户已经张罗着要做晚饭。

可对于井村的一户人家而言,做饭似乎离他们很遥远。

“老头子,你说咱家余年怎么还不回来!”说话的是一位妇人,岁月磨光了她的美貌,她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

“老婆子,急个啥,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说着另一旁的男人直接瞪着旁边的老婆子。

男人看着也很老,那张脸棱角分明如刀刻一般,他手上布满老茧,正在磨一把刀。

那边的老婆子已经气得要跳起脚来。

“你这个老混蛋,余年今年才十岁,你就忍心让他一个人去卖篓。”

“你瞎操心个什么,都已经十岁了,你总不能还当他是个孩子吧,邻村的老李,孩子今年才八岁,已经开始上山喂牛了。”男人虽然这样说着,可那磨刀的手已经不由自主慢下来了。

“总不会遇到坏人吧!”男人心里幽幽道。

眼看天色愈发黑暗,妇人心中更加焦急。

“这种天气,余年不会迷路吧。”

男人磨好刀站起身来,瞅着妇人。

“你这死老婆子,就不能想点好的,这天又没下雪,孩子怎么可能迷路。”

正说着,外边天空突然变得漆黑,一声惊雷,一阵狂风,暴风雪到来。

此时外边已经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一点道路。

“这可怎么办,余年不会被大风吹走吧!”妇人脸上布满绝望,就要朝外边走去。

男人拉住他,“死老婆子你不要命了,这种天你出去,你怕也是不想回来了。”

妇人直接蹲在地上哭了,“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死老头子。”

“余年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你自己不活就去死去,省得在我面前碍眼。”说着男人直接把磨好的刀扔给妇人,脚步朝院外走去。

“死老头子你要干嘛,你要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废个什么话,赶快做饭,我把余年找回来。别让我回来看到你还没做完饭。”

……

柳街是附近十里八村最大的集市,本来是往来商会歇脚的地方。商会东西比较多,多余的商品每次在这里都会出售一部分,久而久之就行成一个小集市。

余年手里拿着两个背篓,父母也没想着让他拿很多,只是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锻炼一下他。

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这是第一次在没有父母陪同下出门,余年的眼中对一切充满好奇。

余年擦擦汗,从井村到柳街有一段路程,对于余年来说,跟长途跋涉一个意义,虽然他现在可能不太明白这句话。

拍拍身上尘土,余年朝收背篓的小摊走去。

不一会儿,一阵嘈杂声音传来,吸引余年注意。

“话说当时那位剑仙一人一剑千里奔赴战场,杀的对方一个军团人仰马翻,那气势吓得对方三万大军不敢前进一步。当时那位将军曾经质问剑仙既然已是世外之人,又何必趟人间界的浑水。

那位剑仙横剑直指,怒视将军。

预知后事如何……”

当余年好不容易继进人群时,发现一个说书人模样的人此时正拿一个梨花盘,向周围人收取铜钱。

周围人也只是摆摆手,离开这里,说实话这个说书人讲的水平实在不咋地,可是余年也是刚刚接触外边世界,直接就被说书人吸引了,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人看周围没人搭理他,讪讪一笑,似是了解自己讲的实在很差,不过他倒不气,又自顾自讲起来。

这一讲,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余年起来时已经饥肠辘辘。

刚才他觉得说书人讲得挺辛苦,就悄悄把母亲给他买大饼的钱给了说书人。

将背篓换钱后,天色已晚,余年穿过柳街朝井村走去。

道路很窄,蜿蜒曲折,并没有人修缮,只是千百年来这边的人一步步走出来的,路两旁是荒地,毕竟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

穿过这条小道是一片小树林,现在的天已经泛起昏黄。

余年擦擦汗,又掂量一下腰间黑色钱袋,那是他母亲缝的,里面装着他一天的收获,听见里面的咣当想,他心里很舒展。

其实他这会儿已经很饿了,他很想用卖篓的钱买一张大饼,事实上这个计划余年已经快实施了,但是到了卖饼的小摊他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个模板,比如说原来的钱丢了,他相信这个理由母亲一定不会责罚他,可是他觉得自己很难对母亲说出这种话,这种骗人的话。

于是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于是直到现在他的肚子还在不断抗议。

不过,余年决定为自己加油,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到家了。他目视前方,眉头却皱起来。余年的眉毛不似那些俊俏男儿长着一双剑眉,正相反他的眉毛很弯,看见他的眉毛你就能想到远山,看着很远实则很近。他皱起来其实比较可爱的。

男孩子皱眉一般是在想些事情,比如吃饭比如要钱,但是余年皱眉却不是,他只是在努力掩饰一些事,或者伪装一种表情来掩饰内心。更准确的说是在掩饰一种恐慌。

荒凉的小路,寂静的森林,其实很容易引人遐思,特别是再加上一个诱因的话,你会很快被这种环境击破你内心那层伪装。

余年就遇见了诱因,一个黑点,一个摇摇晃晃朝自己前进的黑点。

“好可怕。”他内心想着,接着退了两步。

“或许是个人呢?”他安慰自己,又往后退了两步。

“若是看不到多好。”这是余年内心一点小心思。

于是他抬头望天,一滴水滴入眼眶,或者说一片雪花在眼中融化。

余年低头,天地间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他一扭头,直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因为实在太可怕了。

北国的雪带着北国的性格,流露着一股粗犷,或许有一分钟,这片大地便银装素裹。

高大的梧桐披上白裳,在这片树林里,缺少一份萧索,却多了数不尽的孤独。

雪中那个黑点很是执拗,就像是一根野草,你看着一下就把她吹走了,但她顶着风又前进起来,她看起来越来越矮,只是那股劲头却反倒越来越足,然后风更大了,这片天地都好似和她作对起来,她越想往前走风便越大,过了好久,她没能前进一步,幸运的是她也没有后退,这场风雪之争说不好谁胜谁负。

余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又走到这里。他都想捏捏自己的脸。

风雪中的小东西抬起头看余年一眼。雪很大,余年看不到她的样子,只能依稀看见那双眼,一双很复杂的眼,像是悲伤委屈,又像是高兴,好似这一瞬间世上所有委屈都涌了出来。然后她就闭上眼晕过去了。

风雪丝毫没有变小,反倒是愈发大起来。

余年悄悄上前,这才看清楚,这倒黑影原来是一个少女,她穿着白色长裙,幼小的身躯一直蜷缩着。

余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过了好久,他才微微掀开少女如云秀发,显露眼前的是一张青紫的脸,紧紧蹙着蛾眉。看不出来如何美丽,事实上他也判断不出啥叫美丽。

余年又往少女跟前凑凑,脸几乎贴着脸,然后就听到少女均匀呼吸声,他一瞬间放下心来,不是担心少女不会死了,而是觉得这满天雪地里终于有个活物,自己回家想必也不会太害怕。于是他抬起手,尝试着将少女背在肩上,少女很轻,柔弱无骨。

余年背着他,向前走去。天地间,放眼四顾,一片茫茫。

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将少女放在雪地里,掏出钱袋数数钱,一个都没少,又数数钱还是一个都没少。他还想再数,想了想又将钱放在钱袋里,紧紧系在腰间,有探头对着少女的脸,听听她的呼吸声,一边又一遍。

最后,余年抬头,漫天暴风雪丝毫不停歇。终于,他忍不住了,直接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迷路了。

第二章 惊梦

“当家的,你看这怎么办?”余年母亲声音有点忐忑。

余年父亲拿着大碗,不停喝茶,他眉头皱成波浪,不停叹息。

抬头看自己妻子一眼,又摇摇头。

“余甲,你倒是说句话。”余年母亲急了,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我们不能留她。”余甲又喝杯茶,摇摇头,他声音很沙哑,不知道是嗓子坏了,还是根本不想发出声音。

“你应该明白,看那个孩子的衣物,她一定不是寻常人家,这种责任我们担当不起。”

余甲说的很有道理,自古以来,权贵人家的事寻常人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更何况,小姑娘那种表现可不像是离家出走,更像是仇杀。

“唉!”余甲叹息一声。

想起见到余年他们二人的情景,他此时还是不胜唏嘘。

当时的风雪很大,自己焦急地找着余年,可是迟迟不见余年踪影,心下正是着急。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呜咽声,按理说大风刮着,自然而然会发出声音,他那一瞬间不知怎么,心下一动,总感觉这声音不寻常,就往那边走去。

那是雪已很深,每走一步都要深陷进去,短短百米的距离便耗去余甲许多时刻,期间还差点迷失方向。

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地很白的,一瞬间让余甲很慌,他都想着这要是找不到余年,小两口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所幸,他看到一个小坡,由雪堆成,看上去比较高。

余甲每天都从这条路经过,他清楚知道,这条路不可能有一个坡的。

他心下希翼,便下意识用手去扒拉,直到扒拉到那黑色钱袋子,他还记得老婆子做出这个钱袋子,自己事后还嘲笑老婆子,说她做得太丑,拿出去丢人。不过他在明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告诉余年,这个钱袋子还是蛮好看的,别人家孩子都没有。

余甲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将余年给挖出来。

当时余年身体蜷缩成一体,手在那里搭着,脸看上去很干,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余甲总感觉他余年像是在使劲往一个地方拱,就像是小时候天冷他非要往老婆子怀里拱的模样。

余甲往旁边又扒拉一下,然后又摸到一只手,他没有惊讶,从余年姿态上他就隐约猜到什么。

看到这个女孩他当时首先感觉这个孩子很倔犟,他年轻时被招兵的招走,在战场上遇到过许多突发事件,导致他眼力很好。看着女孩闭紧的双眼,以及握紧的双手他就能看出女孩很倔,活的很累。

他心里无比明白,自己把她扔在这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没人看到过她,我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不会掺和进任何麻烦事。然后他付诸行动,背着余年走了。

想到这里余甲摇摇头,他那时不知怎么脑子就犯抽了,又返回来将少女背回来。

反正那时候他脑子就一个想法,这孩子死活让老婆子做决定。

可是当他看到老婆子意动时,又忍不住劝阻。

“你要知道,余年这孩子命不好,你知道的。”说完余甲沉默了,老婆子也沉默了,小小的房屋内好像回荡着一声叹息,不知是在可怜少女还是在可怜余年。

老婆子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她走进里屋什么都没说,心中已经做好决定。

“余年这孩子命不好,不能让这孩子命再差下去,我们家经不起这场折腾。”

余甲在喝茶,不停喝茶,他很紧张,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里屋动静。

等了一刻钟,两刻钟,也好似有三四刻钟,老婆子出来了,她眼睛红肿,似是哭过。

她站在余甲身前,两只手攥着油腻发黑的长裙,低着头不语。

余甲没说话。老婆子抬起头来。

“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脸蛋有些圆,眼睛很大,眉毛如同新月,很淡。”

“她睡的很恬静,很放松,以前她活的应该很幸福。”

余甲没说话,他明白老婆子的意思。

“我,我就在想我年轻的时候也应当是这个模样,我若不是等你十年,劳作十年,也应当是那般美丽。”

说着老婆子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记得的,我明明记得的,我小时候的眉毛也是这般模样,若是……若是我那苦命的孩子出生也应当是这个样子。”

余甲屈跪在老婆子跟前,打量着这名名叫秦韵的女子,这就是自己的妻子,当年井村的第一美人。

他像和她第一次见面一样拢起她泛白短发,轻声道:“我们收养她,让她做我们女儿可好。”

“真的。”老婆子抬起头,眼中闪烁莫名色泽。

她紧紧抓住余甲衣袍,激动的难以自持。

余甲点点头。

老婆子站起身,来回踱步。

“可是,可是我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我们这样子冒认女儿不好吧。”

余甲站起身摆摆手,这件事我来去说。

……

少女没醒,余年倒是先做噩梦了。

他梦见一个人,充满恶意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委屈。他还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像是被烧起来一般。

然后他就醒来了,满头是汗。

秦韵在一旁紧张看着他,余甲坐在长凳上不说话。

秦韵脸上露出欣喜,一边抚摸他的额头,一边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爹,……娘”余年感觉嗓子如同塞满沙子一般。

秦韵连忙从桌上拿来一碗姜茶喂余年喝下去。

余年喝茶时候眼睛瞟了一眼余甲看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一张床,随即又看到床上的人。

“噗”

余年直接将所有的茶都吐出来。

秦韵责怪地看余年一眼,又拿起白布将余年的脸擦拭一遍。

“她……她是谁呀?”余年一脸懵逼。

余甲瞪他一眼,余年乖乖住嘴。

“这孩子也不笨,怎么在某些事情上那么憨傻。”余甲心中想道。

“还不是你在雪中找到的人。”

“是这样啊!”余年不好意思挠挠头。

秦韵摸摸他的头以示宠溺。

一般来说,夫妇俩在余年面前都表现的很和气,这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默契所致。

“你现在风寒不退,还是休息会,明天让你爹给你买点药。”

秦韵说道。

余甲一直没说话,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充当着严父的角色。

然后,余年就真的继续休息了。

“这孩子心真大。”夫妇俩此时想的出奇一致。

天快亮了,少女也渐渐醒来,她望着屋顶默默无声,很早以前她都醒来了,夫妇二人的对话,以及余年的的醒来,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然后她就迷茫了,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感情,那种名叫亲情的东西,虽然就一会儿,可是她依旧很感动。她明白夫妇对她的意思,她没有排斥它们对她那种感情,相反她内心还有些欣喜,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喜悦来源于何处。

余甲发现她醒时,天已经完全放亮了,他自己扛不住困小憩一会。

少女坐在床上望着他。

余甲心中不断组织着言语,想要将意思表达出来,可是话每每想要脱口却又不知在何处落脚。

“你是谁?”少女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感伤,还有几许陌生。

“我是谁?”这是少女第二句话,带着些许恐慌。

“我这是在那里?”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么?”余甲探寻道。

少女漠然望着他。

余甲心下大定。

“你叫余伏灵小名十一,是我的女儿,你的母亲叫秦韵,还有一个哥哥名字叫余年。”

“你现在失忆了,关于你为何失忆,那真是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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