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歌》：序

序

谢谢你点进来。这是一篇我想了很久的小说，在脑子里推演了无数遍，现在终于把所有细节捋顺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但万物不会十全十美，依然还有很多人钻法律的空子。在小说里以“我”为中心讲了我知道的事。

青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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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犬

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进入睡眠，也不知道我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因为周围是漆黑和死寂。死寂。死掉一样的寂静。我用尽力气深呼吸了一次，以确保自己还有生命迹象。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一个世纪？一年？哦，大概只有一晚吧，因为他把门打开了。微弱的光映入我眼里，他把一只碗放在地上。“咚！”关上了门。把那一点点光也带走了。

饺子，碗里放着几只饺子。第四年了，昨晚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就猜到今天要吃饺子。而且他也很看重每年的这一天，起码在吃饺子上。我再次躺下，死寂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打开门，这次把门开得很大。“滚出来把房子收拾了。”

“好”。我回应了一下就起出了那个门。桌子上躺着一个酒瓶子，还有满桌子撒的油渍。不过我很快收拾完了。他还是在沙发上躺着。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完了就滚回去，别挡着我看电视！”他没好气地说。我也不期望他对我笑脸相迎，也不可能。相反，他越是少和我交流，我越感激他。我怕面对他，更别提和他交流。但并不是因为怕他对我使用暴力，这点我早就习惯了，我甚至分不清疼痛与死寂哪个更让我恐惧。而是因为我始终没有把他和我当作一种生物，所以才没法和他交流。就像你不能和自家小狗说话一样。

我偶尔会回想一下我的出处。以免我会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我六岁以前的日子被洪水轻易地从我记忆里冲散，就像把我从家乡冲走一样轻松。

我在岸边醒来，不知道是哪个岸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满脑子的嗡鸣声让我紧张地大叫，发现周围除了回音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便沿着河岸一直走，累了就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直到天色慢慢变暗，我才走到一个小村子里。

一家的老头收留了我，看他的面相一定很穷，脸上皱纹很深，衣服有少许破洞，头发看着像几天没洗。他带我去他家，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房子很暗，只有一个小电灯挂在屋顶，摇摇欲坠。他招呼我吃饭，我走了一天早就饿得没一点力气，很快就吃完了。他就开始问我从哪来，叫什么名字…因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就一直沉默着。他安排我住在他那儿的柴房里，一得空，我就跑到河岸边。努力地想回忆什么。

过了两天，那老头告诉我有认识我的人要来接我。我含含糊糊地就答应了。接着第二天早晨一个男人开着车来了，把我安顿上车，那男的给了老头一沓钱。后来我才知道才不是认识我的人，他就是一牙行。

但我不怪那个老头，偏远山村，讨生活很不容易了。这些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

…

我被送到了一户看着很气派的家里，我的买主是一对经济条件不错的夫妇。我应该感谢他们，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晚几天买，我就要受几天皮肉之苦。虽然后来也没少受。女的看起来很和蔼，看着我总是面带微笑，保养地很好，完全没有皱纹，身材匀称，总是披着头发。是我对世界的印象中最美丽的人。男人总是很严肃，一板一眼，十分正经。严厉而可怕。

我虽蒙受了一分意想不到的恩惠，但由于这种恩惠，我同样感受到一种束缚地无法动弹的忧虑和恐惧。

我被安排去上学了，这是我不敢想象的好时光，我能和别的孩子一起坐在一个房子里摇头念着之乎者也，可以每天坐着公车上学放学。这对我是莫大的欣喜。我可以和别的同龄人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就好像背后这个家真的是我的一样。

“活在当下。”我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很长。吃人嘴短，他们越是对我好，我越不敢面对他们。那些从小在完美家庭长大的小孩身上带有的自信是我如何也学不来的，与他们交谈只能显示出我无限的自卑与低人一等。我从一开始不敢和收养我的他们正常交流，到后来与同龄人的正常交流都让我筋疲力尽。我才找到一个好办法。微笑。因为我发现无论怎么样的问题与搭话，只要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回答“都行、可以、没关系”这类字眼，就可以很快解决让我心惊胆战的交流。我开始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这种正常人没法理解的行为，却是我抓住的救命稻草。直到没有人会经常来找我搭话，我终于放下了这个担子，因为我唯一能交流无阻的人只有我自己。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四年。这样惨白无趣的四年。当我听到她问我两人分开愿意跟谁，我心里并未做好这个打算，但我知道这天迟早要来。男人总是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心对她挑三拣四，有时还会破口大骂，她总是竭力避免这样的事让我看到。离婚证很快办下来了。当晚男人没有回来，我听见她在房里哭了很久。我没有打算，也不敢去安慰她。因为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怕与任何人交流。

她说在法律中我是他们的儿子，这是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了。我知道法律是人们在这里生活都必须遵守的东西。因为在这个男人的房间里有不少刑侦小说，我都一一看过，我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而是每个杀人犯的行凶过程计划与安排都非常精明，我很羡慕他们在心理如此大的压力下依然可以做这样的安排。“但我一定不会做一个杀人犯。”我曾经这样想。因为我不敢直面任何一个人。

男人为了我的抚养权打了官司，在我的意料之中。虽然我知道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喜欢我，但毕竟买我的钱是他的，他一定恨透那个女人了。

她搬走的当天，男人也办了我的休学手续。他不想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继续花费任何东西了。我被从原来的房间里赶出来。他让我睡在杂物间，看到墙角随意摊开的被褥，我知道那是他对我最后的善良。

…

“吱~”门开了，一道光照在我的眼睛。

“是希望来了吗？”

“不，是下一个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