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记》——晨曦豫儿

第一章 祖父的遗愿

每到年关，便是众多赤子归家情蔓延生长的时刻；每每踏入回家的路程，适婚年龄的孩子耳边总会泛起那庞大的逼婚声音。

大学毕业后的我便出来闯荡，现在在外面已经有三年之久。每年年末我都会站在火车站站台看着那人来人往，希望他们把我的思念捎给父母，让他们放下那牵挂的心。三年前，信誓旦旦地立下诺言，不成器誓不归家，在这三年间一直赚着那些微薄的工资，回去了自己的脸面将往哪里搁置，每年都站在这里，每当听见广播报出家乡的名字，激动的心推动着几乎僵硬的身子，流着泪往前走几步，等缓过神后，瘫坐在地上痛哭道“是孩儿愚昧，立下当年誓言，至今都不敢回家”。

曾有人建议我和父母书信来往，说那样能减少双方各自的思念之情。我曾多次拿起信纸去书写这些年来的变化，和思念之情，但总觉得这样会会有说不完的话语，也不能及时的得到家庭的回信，却只好保持电话联系，可是电话联系我只是一年打一次电话，那是除夕夜，除夕夜我才会拨通父母电话，祝父母新年快乐后打着忙为幌子，匆忙地挂断电话，凡是父母打过来问我何时回家，我都会说着过段时间，每次都是过段时间，可是这三年来何曾回过家？在我出去这三年间的时间内，自己年老的父母俨然成了空巢老人，盼着孩子回家，盼孩子回一个电话，我则是回一句忙连忙挂断，我是多么的不孝啊。

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从火车站回到员工宿舍，盼着除夕夜快速来临给父母拨通电话，打算这次多和父母聊几句。除夕那晚延续前两年拨电话地固定时间，可这次无论怎么拨电话，电话那头始终传来“您拨打电话已关机”。一句关机瞬间把轻松的心拉至紧绷状态，心里默念着父母不会有事吧？为何不接我电话。简单收拾下了行李，火速地赶到火车站，排着那长长的队伍，临近时给售票员说回西安最近的班次。

“除夕开往西安的列车票全部售完，初六站票还有几张是否购买”。听到售票员的话，眼角含着泪水，低声对着售票员“买”。拿着初六回家的站票，拉着行李箱哭着跑出火车站，瘫坐在地上低声哭道“是孩儿不孝，打电话次数少了，是孩儿错了，不常回家看看，孩儿错了，错了”。

连续六天拨打父母电话，里面传来话语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初六的中午，外面下着阴雨，拉上我的行李箱赶往火车站，坐上归家的列车，紧张的心一直幻想着关机的内情；脑海里不停地演绎着我和爸妈遇见的各种场景。自坐上列车，手里一直紧握着手机，再次拨打电话，那边传来的还是那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紧挨身的阿姨接听电话的声音吸引了我，她满头白发，边打电话边哭“是妈妈错了，妈妈很少给你打电话，妈妈记住了下次给你多打电话，让我们宝贝快乐成长。记得听爸爸的话......”是啊，多打电话。可我打的次数少了才会造成这次事件发生；是我回家次数少了，才造成今日事发；是我不懂得感恩......是我，全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站的时间长了，腿都是麻的，下车那会身体不知怎地，没那么麻了，可能是我回家的心过于迫切罢了。借着那朦胧的月色，走上我熟悉的街道，幻想着和爸妈相遇的各种场面，聊着那说不完的家常，逼着可恨的婚，想想都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推开家门，喊上小时候常说的那句“妈，我回来了”。传来的声音却和电话传来的声音一样，无人应答。“到底发生了什么，电话不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三年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越往深处想，恐惧的心就涌上心头，总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将要降临，或许已经发生了。为消除这种可怕的念想，拍拍邻居的家门，询问一下关于我家的所发生的事情，邻居的回答令我完全不相信事实“你爷爷初三去世了，现在在聚仙堂”祖父去世了，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父亲临终前曾嘱咐，把他葬在东边，他要回家。爷爷奶奶去世前，父亲未曾回过家，每次照全家福，缺的次数最多都是他。爷爷去世那天，三叔书信传来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因腿脚不便去不得，我和姐姐当年寻找信的地址去参加爷爷的葬礼，始终没找到，寻了将近20年了都没有找到，这20年的春节父亲都抹着泪说着那句我想回家......”刚走到聚仙堂就听见父亲说了祖父的临终遗愿。我这三年不也曾和祖父一样，一样的希望回家，回家和家人团聚，祖父迫于腿脚不便，错过了与曾祖父见面的机会；我则迫于承诺的重要，错过了与祖父见面的机会。

含着泪水推开聚仙堂门，长跪在祖父遗像前，连喊几声“爷爷，孙儿回家了。”

第二章 祖父出殡

祖父为了回家团聚，多次派自己的子女回家打探消息，一路无果。我为了回家，多次打着忙和承诺为借口，切断了自己回家的路。

24年来我一直以为祖父是本土的西安人，初六晚回到家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一直想对父亲说“我们找到祖父的家后，我们还回到西安，这里可是我生活24年的家啊！我不想像祖父那样，在异乡生活将近半个世纪，想回到幼年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动啦。”如果我对父亲说了这些话，父亲则会像从前一样说我一句“自私”罢了。

母亲发现我回来了从堂房内拿出一套孙辈的孝服并嘱咐我，初七至初九辰时和戌时唢呐声起哭着喊“爷爷，我们回家。”初九申时六刻抬棺入棚，驻丧棍扶着对应的父辈哭着喊“爷爷，我们回家。”初九酋时至初十辰时，围棺跪坐，初十午时唢呐声起，长辈入棚祭拜，晚辈要做到“叩、拜、谢”共三响，初十申时正点起灵，待你大伯刷碗后，驻丧棍扶着对应的父辈，听你的父辈们喊“爸，我们回家。”然后你们哭着喊“爷爷，我们回家。”酋时入葬，我们围棺转三圈。披上孝服后，按照规矩：男跪坐遗像左，大儿子的最前面，家族男的依次往后排；女的跪坐在遗像右，大女儿最前面，家族女的依次往后排，我则跪坐在祖父遗像左边的堂哥后面，闭上眼脑海里浮现都是我和祖父的各个场景，眼角的泪水总控制不住，滴滴下落在我的孝服上，母亲看见我后，起身硬拉着我出聚仙堂说“坐了一天的火车，回家早点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母亲还像以前一样，处处担心我，怕我路上出意外，亲自送我回家，待我躺在床上闭眼后，她才离去。在我没有回家的3年时间内，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度过的，可能和这次送我回家一样，心跟着我行走在大城市里，3年都在怕我不懂人情世故，怕我不知冷暖，怕我不知饥饿......多次打电话想询问孩子的情况，都被我提前挂断了。

初七卯时六刻，母亲怕我忘了昨日她给我说的话，提前去叫我起床，披上孝服，跪坐在聚仙堂堂哥后等待辰时唢呐声。辰时唢呐声声，晚辈们齐声“爷爷，我们回家。”礼毕齐叩三响。等待下一个戌时唢呐声。堂哥扭过头对我了句“手机调成静音或关机，不得打扰爷爷英灵。”堂哥一句静音或关机，似乎揭开了除夕拨打爸妈电话关机的秘密，但是祖父是初三驾鹤西去，那前三天可能是爸妈送祖父去医院，做到不打扰其他病人休息而关机的吗？为了解开那个关机的秘密，拍拍前面的堂哥肩膀，待堂哥扭过头询问除夕夜祖父在何处，是医院吗？堂哥皱了下眉回答“我是初一回的家，不知道除夕爷爷是否在医院。”看来是堂哥“常”回家，常的都懒得去看看自己的祖父。闭上眼细细解刨堂哥刚刚的话语，这里面堂哥似乎有不能说的秘密。戌时唢呐声声，晚辈们齐声“爷爷，我们回家。”礼毕齐叩三响。三叔起身走到中央讲述我和父亲那些事。

初九申时六刻，唢呐声声，抬棺入棚，大伯举像，鸣炮，驻丧棍、扶父辈齐声哭喊“爷爷，我们回家。”女眷啼哭，礼毕齐叩三响。戌时围棺跪坐，按照规矩，从灵棚左侧进围跪一圈，辈长的先进辈晚后进，我则跪坐在堂哥的左边。

初十午时正点，长辈们进棚祭拜，唢呐声声，鸣炮，晚辈们跪两侧齐叩拜谢三响，父辈们齐烧裱纸，女眷啼哭，叩谢三响；儿媳和孙媳家系进棚祭拜，唢呐声声，鸣炮，晚辈们跪两侧齐叩拜谢三响，父辈们齐烧裱纸，女眷啼哭，齐叩谢三响；女婿家系进棚祭拜，唢呐声声，鸣炮，晚辈们跪两侧齐叩拜谢三响，父辈们齐烧裱纸，女眷啼哭，齐叩谢三响；祖母家系送贡品进棚祭拜，花圈致，唢呐声声，鸣炮，晚辈们跪两侧齐叩拜谢三响，父辈们齐烧裱纸，女眷啼哭，齐叩拜谢三响。

初十申时正点，唢呐声声，大伯举像放于堂房，鸣炮，驻丧棍、扶长辈，待大伯刷碗，父辈们齐声哭喊“爸，我们回家”，晚辈们齐哭喊“爷爷，我们回家。”齐叩拜谢三响，抬棺走，一里一叩三响，女眷啼哭。

初十酋时，唢呐声声，鸣炮，纸家电烧送，下棺入土，子嗣辈分排列大伯领队围棺三圈填土，礼毕齐叩拜谢三响，帮忙者填土埋棺，子嗣回程解腰麻系树还魂。

回程时，我问母亲“为何除夕打电话是关机？”母亲回答“因为想孩子了，只有关机才能引起你回家，而你祖父就不一样啦，每次他想家想孩子，孩子都不来看他，这次他突然病故，真是一次缺憾的团聚啊。”母亲用最笨的方法，引起我的注意，回家团聚；祖父用生命的代价，引起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回家团聚。这三年我每次通话提前挂断电话，切断了母亲给我满满的爱意。所有人都提前挂断祖父的“电话”，切断了祖父给我们的爱意，也是我们亲手葬送了祖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