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不唯宿》——歆鱼成诠
第一幕--祭祀荒漠的玫瑰
这个世界的形态有很多,如同浩如烟海的星宿,神秘莫测。人们每每抬头时,许是孤寂的时刻,深处繁华之地却觉得自己渺小,抓不住天边的星辰。而命运的转轮,却总以我们想不到的速度迅速发展,最后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我想,那大抵叫做情感,而最深刻的,叫爱情。
昏暗的灯静静地摆在客厅,这儿狭小地更像一个微型的卫生间。
顾不上简陋的装饰,灯发出暗橘色的光,气氛有些沉闷而微妙。
少女纤瘦的身影撑起一件宽而薄的黑色风衣,在灯光下显得瘦弱。她娴熟地用钥匙开了门,从门外走了进来,缓慢而小心地放下背上的包,往里走去。
“我说,你走去哪?”冰冷而不耐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入耳中,忽升一股寒意。
从卧室里的阴影下走出一个人,身上的蝴蝶纹身像活得一样,她扯了扯衣角,露出不协调的红痕,眼前那抹身影刹时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的意思。
那人微微抬头,慢慢放柔了声音,“星空,刚下班回来吧,累不累啊?姐给你倒杯水吧……我说,
算算日子,这个月”,她顿了顿,眯起了眼看着她,红唇泛着光。
“这个月工资你领了吧,应该不少吧,快拿来给姐瞧瞧。”
眼前的少女身体一僵,随即褪下身上的风衣,背影则显得更加瘦弱,步履缓慢地往里走。
“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她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敢再往里走试试,我就把你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扔到大街上,让那些爱你恶心你的人看看你有多不要脸!”她面目狰狞,像撕破了脸的洋娃娃。
少女还在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客厅里的人发了狂,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迎面大力地招呼了一个巴掌。
“啪!”
少女忽地被打倒在地,嘴角倘着血,几滴鲜红地往下流。
“给你脸还不要脸的贱货,你不过就是我爸捡来的野孩子,我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似乎还嫌不解气,她弯下腰,用手捏住少女的下巴,笑了出来。
“魏星空,你累不累啊?要在外面用这张脸勾引有钱人,又要在我爸面前装懂事,那就别在我面前恶心了好吗?把钱给我,你就滚蛋,我就不折磨你了。”
少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抹去了嘴边的血,“我没有,我没有你要的钱。”
“啪!”
她从另一边倒去,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冷冷地看着她,声音轻的快要听不到。
“我说了,我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那些阔少爷没少给你钱吧,还有你在外打工的钱,少说有个三四万。钱在哪里?快给我交出来!”
少女清冽地看着她,语气坚定,“我没有。”
“没有是吧?那我就搜哦,如果让我搜到的话,你就,”她抚了抚红色的额边碎发,红色的指甲相摩擦。
“如果让我搜到,我就打死你,还有,你的床,你的衣服,你的一切,”她眼睛腥红,像饿极了的兽,吐出轻轻的几个字,“都被我毁掉。”
少女抓紧了衣服,白皙的脸庞上,眉头微皱,却不发出一个字。
那人起身环顾四周,看见了少女的包,她冲上去把包打开,笑声中得意胜过一切。
“魏星空啊魏星空,这就是你说的没钱啊?这多少钱啊,哟哟,好家伙,这么多,有十来万吧。你真是懂事,早给姐不就完了。”话音刚落,身体就被人猛地撞开,包里的钱掉了一地。
等她再站起来,就看到头发凌乱不堪的魏星空迅速地跪在地上捡钱,她头和手都在淌血,却跟疯了一样地把钱捡起装进包里,手紧紧抓住,喘着气。
“你敢推我?这钱敢跟我抢?我想你是疯了!”她红了眼,作势要上去打她。
“这钱不能给你。”
星空抬了头,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却还是美得那么动人。
她低头继续捡钱,声音哑了大半,“这钱是我攒着给爸做手术的,我算过了,再存个几万,爸就可以住病房做初步治疗。”
“姐,你的钱我过半个月给你好不好?我现在实在是……”她眼睛泛红,垂下眼眸。
魏星雨站在原地,火气消了大半,眼里不知是什么在闪着光,她转过头去,声音微微颤抖。
“够了,就……就先这样吧,”她垂下头,双眸有跟星空一样的悸动。
魏星雨迈着步伐回了房间,夜里初凉,星空看着自己已被撕开的衣服,血痕淡淡的,却隐隐作痛。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破旧的包,嘴唇有些颤抖发白,像是走丢的小孩,站在拥挤的人海,人来人往,却独独没有人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前走。她的心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头紧紧抱住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不害怕孤独潜入身体,彻底占有迷失了自己。
里屋忽然传出急促的呼吸声,断断续续,接着好像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很清脆。她记得下午出门前她还在杯子里凉好了水……
她心跳猛地加速,血液快速流动起来,急忙忙放下怀里的包,往里屋跑去。
“爸!”
她猛地推来开了门,黑暗的房间里传来阵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外面的光照进来一点,可以看见不大的床上躺了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双眼紧紧凹下去,身上的皮肤粗糙地如同干柴,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手拉着床单,头左偏倚着床头,半边身子却落在地上,不安,恐惧,还有难堪,一时之间相交融,每动一下都显得格外艰难。
“爸,你怎么下床了?我不是说了吗,要什么叫我就好了。是不是渴了?杯子……”她吸了吸气,揉了揉眼睛。“水,水怎么不见了,……爸,我先扶你上去躺着,我这就去烧水。”
她逆着光站着,用手托住他的腰和腿,把他往床里推。
“星空。”
“嗯。”她努力保持自己稳定地呼吸,压下鼻尖传来的酸感,用手抚了抚脸,扯上嘴角,随即提高了音调,“爸,我在呢,怎么了?”
男人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最后抚上她的脸,“星空,你姐她……”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星空,是我爸对不起你……”
魏星空摸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背,语气柔和地像是在哄小孩,“我跟姐没事,她就是今天心情不好,找我说说,……是我,怪我没有好好听她说……”话说到最后变得很轻,像是跟自己说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
男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静静地吐在他耳边,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爸知道,你一直很懂事,很爱这个家,所以爸从来不担心……”
她快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只是起身打开了灯,把房间收拾好之后抱了抱他,就退了出来。
客厅里,她开火烧好了水,给他倒入杯中,杯子刹时变暖,热气腾腾地往上冒,温度上升,可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她有一个爸爸,一个姐姐,但没有人承认她是他们的谁。邻居看她的眼神都是怪的,“这孩子真是命苦,跟了老魏,这日子不还得早晚过不下去?唉……”她是他捡来的,是本该死的人,但被他捡了,还有幸可以活着。可这个家,他一人养着,没有人会认为一个瞎子可以做什么大事,她们可怜他们,不过是在等他们死,在人们预想的剧情中死去,让结局变得唯美,她还会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活着,她想。
她要他们都活着。
这无疑成为她最大的信念,如果说失望就该自甘堕落,那么绝望是不是会好一些着呢?
她早就忘了,有希望地期许,是什么感觉。
手中的杯子已变得冰冷,心慢慢恢复了温度,阴暗从脸上退去,从阳台吹来微风,有些凉。
她抬起头,双眸渐渐有了亮光,面色平静,“天,有点冷了。”
第二幕--蓝恋咖啡馆
昨夜下了一阵小雨,清晨起来时发现路旁梧桐树的叶子被洗润得颇有韵味,让人想起二十世纪十几年代初,民国街道上捧着书扎着羊角辫的妙龄女子,大多是女学生,一颦一笑都有着别样清纯的美,让人联想起来,恍若隔世。
这里就是江城,国家富商投资比例榜上排名最高的城市,有着堪比SH东方明珠的圣铭百货大楼,也不乏高级公馆和错落的别墅群,绿色带与这个城市相融合,一切事物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美好。
如果说美国是个没什么不可能的国家,那在江城,一切不可能同样可以变成可能,只要,你能。
这样安祥的清晨没有美好太久,城市快节奏的生活让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上了发条,变得忙碌起来。
的确,所有好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但如果他人比你努力,那就可以争抢你的东西,而人类进步,本质上就是维护和抢夺。似乎,每一座城,都有这么,冷血。
少女从狭窄的巷子里拐出来,低低地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黑色马尾高高抓起,清澈的大眼睛在阴影下显得格外闪亮。
她步履轻快,很快走出了巷子,左拐右拐到了城市最繁华的大道上----江都。往着条道直走是白金公馆,每天都有身世显赫的人进去又出来,好不热闹。
少女紧拽着背包的带子,低头快速从这条道上通过,经过繁密的人流,停在一家咖啡馆前。
与其说这是咖啡馆,倒不如说是公馆,它的大小程度不亚于江城任何一座公馆,而外部设计更是浓浓的欧美风,美式雕刻技巧与英式风度结合,让人不由得停下来看两眼。
少女摘了帽子,抬起头看了看“蓝恋咖啡馆”几个字,身上灰暗的衣服也挡不住阳光下眼里折射出的笑意,她高高的马尾在微风中小幅度地荡了荡,随即走了进去。
咖啡馆的内部规模与外部大小相称,宽敞明亮的走道在经过第一个入口区时便从四周分开,长得看不到尽头。
魏星空熟门熟路地在过道间穿梭,最终停在一扇门前,没有半点犹豫地用钥匙开锁,走了进去。
“咚……咚,咚咚……”
“星空,你在里面吗?现在八点零二了,老板马上要清点人数了,你好了没有啊?”
“哦,我好了。”她从房间出来,身上那件暗淡的衣服已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的蕾丝裙,看上去很薄但不透,再加上脸上画的浓妆,红唇无比性感,给人遐想。
“你换好了就快走吧,我要先离开了。”
“等等,……老板要点人,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被问住的女孩神情有些慌张,低下头手却不停地交在一起,身子微微发抖。
“小初,”星空看向那个女孩,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她的肩,语气柔和,“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会好好处理的,好吗?”
纪初被她搭上来的手愣住,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有种叫恐惧的东西在蔓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706……706的客人带了枪,我去送水的时候他们低下拿着枪,……对……对着我,老板叫我去送果盘,……我,我不敢去了……”
星空的眼神骤时变得冰冷,“所以,你刚才这么说,是想要我代替你去,是吗?”
星空的声音酥酥的,但内容传到纪初耳里却跟雷闪过一样,她止不住地发抖,声音也跟着打颤,“星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没办法,……老,……老板人不在,我不敢一个人去,他们有枪啊,我……我,我不想死啊,星空……”
难道你想活着就必须要牺牲他人的命吗?难道对于他人的命,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值了吗?她冷冷地看着纪初,心微微荡漾,“你去想办法通知老板,我去706室送果盘。”
纪初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就要撒腿跑开,“纪初!”
她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怎,……怎么了?”那模样,生怕星空会反悔似的。
心里的最后一点期望瞬间烟消云散,她略微低头平视她,“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会内疚吧。”
纪初还没来得及回话,星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笑着看着她,“我活着回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来找我,我们,”苦笑还挂在嘴边,“就这样断了吧。”
等纪初回神的时候,只看到她单薄的背影,鼻翼有些酸楚。
706室-
“咚,咚咚咚……”
“谁?”
“服务生,来送果盘。”
门被人猛地从里打开,迎面是浓浓的烟味,夹杂着酒味,很不好闻。
开门的男人看上去很瘦,GE.O
的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非常宽松,他面色慵懒,棱角分明的脸像是蒙了一层纱,但即使这样也依旧盖不住他姣好的面容。
“进来吧。”他的手臂靠着门,身体向一边撤开,给她让了位置。
星空端着果盘走了进去,这里是VIP包厢室,里面布局很大,什么娱乐设备都准备齐全,她下意识四周看看,发现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人呢……还有,枪,还在不在……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她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回头却发现他靠在门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一只手放在门上。
他慢慢闭上了眼,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像电流一样地传入她耳中,她的心跳瞬间加快,害怕涌上了心头。
“你,在看什么?人吗?还是,”他把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猛地抽出来,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他把手往她眼前晃了晃,笑了出来,“你是替罪羊吧。上一个女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便灰溜溜地逃走了,不得不说,她的命,都有着侥幸的成分。”
“而你,应该是知道情况的吧,那为什么还来送死?找人吗?找枪吗?没有了,都被我撤走了。”
房间里昏暗的灯照在他脸上,她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你为什么没有走?你是头,对吧?其实,你们带了枪和人,但你们根本不打算杀人!”
男人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却并不想答话。星空走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面色平静,“我猜你们也是不经意间被我们打断了进程,实际上你们并不想动手,更不想杀人。”
男人转了个身,把她推到门边,低头看着她,忽然用手把她反扣在门上,双眸在黑夜里有着奇异的光,声音那么地魔幻。“嘘,我要走了。”随即他打开了门,没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虚惊一场后的她,还有满房间的披头士乐队的歌,甚至还有烟灰缸里还未熄灭的火苗……
很久之后,她回过神来,低下头,发现手里握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打开看,是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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