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斋绣佛》——迷途小和尚

第一章 废物

“废物”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呆在这儿”

“对应该逐出师门”

庄严的大殿外，数十名弟子熙熙攘攘的议论着，大殿里，香烟缭绕，白玉铺成地面上正跪着一个身形瘦弱德的小和尚，了了，这时，他清秀的脸上神色平静，目光坚定的怔怔望着上方，在那儿，坐着一位身着锦斓袈裟的老和尚，他便是中原第一大门派大明寺的主持渡难，渡难的身旁，还有六院的长老，人初院的圆真，神道院的普善，诛魔院的静海，鬼冥院的圆通，镇妖塔在大明寺也为六院之一，今日也只有镇守镇妖塔的净空没有前来，即便如此，像这样，诸位长老聚集，是大明寺十分罕见的景象。

此时，几位长老目光炯炯的盯在了了身上，希望能从他的神色举止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了了在他们炙热的目光中，显得格外镇静，只是，大殿外那些刺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纵然从懂事以来便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可心，还是会痛，那些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把利剑，狠狠的刺在他的心脏，令他痛不欲生。

“铛铛裆”随着后山远远传来几声钟声，众位长老们纷纷停止诵经，诛魔院长老静海听得门外的议论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还不退去？”那充满威严的声音，让每一位弟子都虎躯一震，咋舌之间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平日里，静海掌管寺中戒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弟子们自然是心中畏惧的。主持渡难缓缓的睁开眼，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跪在下面的小和尚了了，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俊逸脸庞上轮廓分明，一双明亮的眸子似星辰一般，瘦弱的身板。

打量了许久，渡难沉声问道：“你到寺中多少年了？”

了了心中默默的算了一下，说道：“回禀主持，已有十二年三月有余”说话间，透着几分憨厚，实在。

渡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想你四岁便来到大明寺中，虽不是六院中弟子，却也是我寺中弟子，你的法名便是我所赐，了了，你可知是何意？”

了了摇头道：“弟子愚钝，不知”

渡难缓缓说道：“了了，了却俗尘事，了尽俗尘气，方可大成”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入禁地天书楼？你不知寺中规矩么？”说话间，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威严中透着几分疑惑，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握着佛珠的那双手，苍老的如老树一般，竟微微的在颤动着。

了了却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只是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脑门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在主持逐渐迷离的目光中，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原因，执着坚定，这一刻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淋漓尽致的显现。

包括主持渡难，以及众位长老无不震惊，他们不明白，这个天生经脉废掉，没有任何功力的废物，为何要进入寺中只有主持才可以出入的禁地天书楼，天书楼由数位高僧镇守，他又是怎么进去的，而天书楼中到底有什么？这些问题在他们脑海中盘旋。

向来以威严著称的静海禅诗瞧着了了固执倔强的脸，终是那耐不住怒气，吼道：“你快说”这一句，声音洪亮，蕴含百年雄厚功力，令人闻之无不胆怯，传言，他曾一声大吼，震碎了数千妖魔的心脉，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彪悍。

静海的声音，让了了不由得震了一下，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竟不由得浮现起往事，杂乱无章的，一幕一幕，似是要冲破脑袋出来一般，让他的头裂了一般生疼，就在他浑浑噩噩之际，胸口浑然传来一阵清凉，原本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缓缓的抬起头，望着上面神色或威严或疑虑的主持和长老们，两眼有些疲倦的闭合，视线逐渐的模糊起来，脑海随之被突然的空白袭来，四肢一软，再也只撑不住疲惫的身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对于这样的情形，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人初院长老当先一个箭步跳了过来，伸出手在放在了了的鼻息处，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腕的经脉处，仔细查看一番后，说道：“主持师兄，他只是受到惊吓晕厥而已”

静海说道：“我不过轻轻喝了一声，他便晕了过去，分明是装模作样，想借此蒙混过关，待我一掌....”说着，他挥动手掌，眼看着便要飞身上前，给了了一掌。

“不可胡来”渡难沉声喝道，说着，又转向众位长老，道：“诸位长老们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四位长老互相望了一眼，鬼冥院圆通长老缓缓站起身，说道：“按照我寺中规矩，擅入天书楼者，废其法力，逐出山门”

神道院普善笑了一声，说道：“法力？谁不知道这孩子是天生的经脉废掉，更何况，他是智觉的徒弟，智觉一生糊涂疾苦，难得收这么一个徒弟，怎么可以将他逐出山门呢？”

静海说道：“普善师兄此话差异，古言没有规矩不成方言，若今日我等念及情面放他一马，日后，若是六院弟子犯错，又该当如何，我同意圆通师弟的话，不可饶了他”

普善还要反驳些什么，却被主持渡难打断道：“擅入天书楼从史以来便是我寺中大忌，暂且便由静海师弟带回诛魔院，其他待仔细斟酌再做打算吧”

众人也不再说什么，静海双掌合十，微微弯腰施礼，道：“是”说完，上前抱起了了，挥袖飞空而去，其他的几位长老也先后离去，大殿上，只剩下主持渡难，渡难怔怔的望着前方，半晌，才悠悠的说道：“净空师弟，你也来了”

话音刚落，从大殿一侧走出一身着青色袈裟的和尚，枯瘦如柴，皮皮肤黝黑，缓缓的走了过来，在渡难身前停住脚步，双掌合十，道：“主持师兄”

渡难摆摆手，说道：“没想到连你也惊动了”

净空说道：“此事百年不遇，其中关系复杂，早就已经在弟子间传开了”

渡难望着他，说道：“你似乎对那孩子有些看法”

净空道：“相比师兄也察觉到了刚才的那一股气息，纵然被刻意隐藏的极深，我却依旧感觉得到那其中的强横霸道”

渡难点点头，原本缓和下来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目光深邃，如深渊一般，似是能吞噬一切邪恶，道：“依你之见？”

净空说道：“以他的资质，即便不是天生的经脉废掉，也很难有所成就，所以那气息可能出自旁人”

渡难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颇为蹊跷，不可大意，叫他们仔细查一查吧”

第二章 诛魔院

大明寺是中原诸多门派之首，其曾在三界初分之际，力抗妖魔，护得天下太平，所以受到世人敬仰，大明寺中分六院，以佛，神，人，魔，鬼，妖，命名，分别为佛光院，神道院，人初院，诛魔院，鬼冥院，以及镇妖塔，其中，以佛光院中心，其他各院分别在东西南北几个方位，每院都有或数十，或上百名弟子，这其中，要数诛魔院最为特殊，掌管寺中刑律，长老静海禅师却从未收任何一名弟子，只多年前，破天荒的收了一名带发修行的女子，据说此女天赋极高，年仅十六岁，便已经将大日如来心法修炼到了第三层佳境，年轻弟子大多停留在第二层渐境。

大日如来心法为大明寺弟子必须修行的心法，其共分八层，第一层入境，第二层渐境，第三层佳境，第四层极境，第五层至境，第六层尚境，第七层绝境，第八层圣境，每上一层便越难以进步，常理来说，修炼入境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第二层渐境需要十到二十年的时间，第三层佳境需要三十多年，在大明寺中，长老的功力大都在第六层尚境，唯有主持渡难在第七层绝境，便已经在中原没有对手，可想而知，到了圣境，是何等厉害。

传说，渡难最小的一个师弟，曾经修炼到了圣境，却在百年前失踪，自然，这也只是传说，在寺中不允许提及。所以，那女弟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佳境，着实让人吃惊，而她的名字，也广为人知，林夕。

这时了了，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打量着四下的环境，不大的屋子里，中央一张榆木方桌一尘不染，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只茶壶和四个杯子，两条板凳，西面的墙上贴着一张达摩祖师的彩色画像，下面一张供桌，上面只摆放了一个铜质香炉，此刻香炉中正升起袅袅白烟，隔着几丈远，便可以嗅到檀香的气味，那是用来凝神定气的，不浓也不淡，刚刚好。

正在疑惑这里那里，忽然胸口处一下刺痛，了了低头看去，是自己从小便待在胸前的白色石头，普普通通，石头上遍布着几天极细的，褐色的痕迹，似暴起的血脉一样，他想起半月前遇到的那个神秘老人，穿着厚厚的斗篷，看不清脸，只可以看到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上，皱纹密布，他看到自己胸前的石头时，说道：“经脉尽断，却可以活到今日，当真是奇迹”，了了赶忙他有什么办法解决，那老人说了句：“天书楼”后，吟唱着一段奇怪的歌离去了：“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后来，他仔细思量一番，便偷偷跑进天书楼去了，奇怪的是，平日里由数位高僧镇守的天书楼，那一日却空无一人，他进到天书楼里面，并不是想象中摆满了各类经书，而是空荡荡的，除了几根大柱子，便只有悬挂在半空中的一幅画，水墨丹青所做，简简单单的勾勒出一个白发老人，手握宝剑剑鞘丢在身旁的草丛中，而剑尖直指面前的石头，石头上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字样。

后来，他想去楼上看看，可他找遍了角落，也没能找到上去的楼梯，然后，就被神僧们抓了正着。

“呵呵呵呵”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仿佛就在身边似的，了了收回思绪，四下打量一番，却没有任何人影，而那笑声却时不时的出现，或远或近，了了站起身，推门而出，只是他没有发现，在推门的瞬间，胸前的石头从衣领中滑出来，石头上褐色的痕迹忽然亮了起来，发出淡淡地金色光芒，原本乳白色的石头被那金光映成了透明的，而那一道道褐色的痕迹，变成了血红色，似是一道道血脉一般，密密麻麻的在石头中纵横交错。

了了从房门中走了出来，映出眼帘的设计一片碧色的竹林，翠绿的竹子在风中摇曳着，竹叶被风儿轻轻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竹子的清香也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他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脚下不由控制的走了进去，清香中伴随着泥土的芬芳，他顺着竹子间一条鹅暖石铺成的蜿蜒曲折的小路走着，那小路一直通向竹林的深处，一眼望不尽头。

而之前那轻盈的笑声，依旧在前方出现，不远不近的，不知不觉中走了很久，光线被越来与浓密的竹叶遮挡的暗了许多，逐渐的在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腐坏的恶臭，很是刺鼻，而眼前的小路，依旧通向深处，看不到尽头。

“什么人，擅闯诛魔院”

突然，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冰冷的质问声，稚气中透着几分冰凉彻骨，让人听了仿佛置身寒冬，不寒而栗，还来不及了了回头去看，铮的一声轻响，利剑出鞘，紧接着脖颈上出来一丝寒气，了了用余光看到，是一柄锋利无比闪烁着寒光的剑正停在自己的要害大穴处，只要使剑之人稍稍用力，顷刻间便可取了他的性命，不由得心中一震，不敢再轻举妄动，道：“小僧了了，因迷失了方向，误入此处，还望见谅”

“哦，原来是你”说话时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听不出一丝的波澜，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只是，语气中，多了些许的鄙夷。

了了缓缓的回过头，接着穿过竹叶间隙射进来的阳光，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素白色的轻纱，肌肤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让人见之便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这时，了了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呆滞，他何曾见过这样惊天动地的女子，那轻盈的仿佛九天仙女一般，让他移不开眼睛。

“我是林夕，走吧”她说完，却没有得到了了的回答，抬眼看去，只见了了呆呆的望着自己，神色间不由得浮现出厌恶之色，目光也逐渐凌厉起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了了这才回过神来，在林夕满是憎恶的目光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深深的埋着头，不敢再看林夕一眼。

林夕回过头去，冷冷的又说一句：“走吧”便当先向竹林外走去，了了只好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