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身》——半夜有鬼

第一章 有镇天水

天水镇是大周皇朝、陇西郡的一个边陲小镇，位处帝国边疆，背靠十万大山，衔接南北地势，属于兵家必争之地。

这天水镇来历较奇，据说是十万大山流出的一条河，一位诗仙在此证道，并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神来之笔而因此得名。

诗仙的事暂且不表，却说这边陲小镇，虽然临近十万大山，却也是一个商贸繁盛之地。常有十万大山内的原住民带出山内特产，以此来和大周朝进行交易。

恰是一个艳阳天，又到了天水镇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繁华。四处有小贩叫卖，各种各样的商品吸引着来客的目光。

“南鱼骨，天水河里的上好南鱼骨，百年难得一见咯，只要三十枚养气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沿着街道过去，尽是贩卖之声。

“这位小姐，您可真是有眼光，我这水玲珑乃是在千溶血窟里冰存了五百年之久，将这水玲珑研磨成粉，用以药浴，可永葆肌肤不衰。如此药效，正适合小姐你这般天姿绝色使用。”

叫卖之声繁多，自不必提。

却说天水镇外，一队人马出现得悄无声息，为首的两人各自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马身如血，马蹄上时不时冒出青色的火焰，让马儿看起来神骏异常。

“少主，我们到了。”一个下属靠在马身旁对青衣男子低语。

马上的青衣男子将扇子一合，对身旁的光头大汉道：“瞿护卫，既然到了，那我们就分头行事吧。”

光头大汉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认同。而后，瞿护卫双手抱拳，向青衣男子施了一礼，严肃道：“还望少爷按计划行事，切莫违背了大人对少爷的交代。”

“行了行了，我如何行事我自然知晓，不用你多言。”

“那我就静候少爷佳音了。”说完，瞿护卫便招呼着一批人马先行入镇。

“看起来我倒更像下属一样。”青衣男子心中暗恼，心中烦闷却又说不得什么原因。用力提起缰绳，转头见几个下属还一动不动，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还不跟上。”

“是。”一堆下属连忙跟进。

…………

天水镇，白府。

“你是说，他们进镇了，却兵分两路，各自行动？”白府府主白得水在大堂内来回走动，神色焦虑。

他的心腹刘余可反而端坐在一旁，神色自若，一脸微笑地说道：“府主大可放心，天塌了自有高个的顶着，京师中大人物的事情自然不用我们操心，现在他们需要增长羽翼，收揽势力。那么关键的就是我们得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价值，坐地起价才是我们将来的计划。”

白得水略一思索，而后抚掌而笑，“不错不错，那我们便可如此行事，定然有备无患。”

刘余可微微颔首，并不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且说那青衣男子进镇之后，一路走马观花，仿佛一个游玩在外的富家公子，不谙世俗险恶之道。镇上的商贩见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外出游玩，都是卖力地叫喊，希冀能宰一次肥羊。

“少主，我们得去找陆教头谈正事……”一个下属靠在青衣男子旁悄声说道。

青衣男子眼睛一眯，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下属，而后他弯下腰，用扇子轻拍下属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父亲该派个有脑子的人来督促我，是不是？”

那个下属突然冷汗直流，第一次感觉这个少主仿佛洪水猛兽一般。他喏喏的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满脸惶恐地退到了后面。

天色将暗，青衣男子仿佛意犹未尽，几人在镇上再次转了几圈，这才去一家客栈先行吃了饭，然后各自居住下来。

月明星稀，寒风乍起。

白天热闹的天水镇瞬间安静下来，但偶尔还有卫队出来巡逻，俨然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客房之中，青衣男子换了身衣裳，叫来下属，却又暗自将白天他父亲的眼线排除在外。他拿出一封信和一枚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个流着血的人头，看起来颇显狰狞。青衣男子悄声说道：“你们今晚沿着天水河走，到了一片紫竹林就进去找到这片竹林的主人，将这信物安全交到竹林主人手中。明白吗？”

“我等明白！”

“对了，记得有礼一些。”青衣男子补充，众人称是。

在几人悄悄离去之后，青衣男子又取出竹笛，轻轻吹出婉转的笛声。片刻之后，从他的窗户外飞进一只似鸟非鸟的怪物，这怪物有三只头，却只有一只眼睛，一对黑色的翅膀噗噗的拍动，赤色的眼睛透露出嗜血的光芒。

“步枭，替我将着竹笛交给你主人，告诉他我们的约定该实现了。”

步枭看了一眼竹笛，用一张嘴叼起来，闪身飞入黑暗之中。

青衣男子看着深沉的夜，暗自呢喃：“这样我就放心了。”

黑夜掩盖星辉，朦胧中，步枭沿着天水河飞行，越过潜行的几人，来到紫竹林中。本是一方黑暗，却又停在紫竹林四周。竹林深处有着淡淡的烛光，光芒仿佛粉末一般飘散，阻挡黑暗侵袭。

顺着光源处去，有一间茅屋，环堵而萧然，在支开的窗户边，坐着一名黑衣男子，男子手持经卷，眉眼低垂，莹莹烛光下宛如神人。

一抹黑影飞进茅屋，男子抬头一望，见是步枭，将其接在手上，取下那只竹笛，把玩一阵，放在嘴边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飘起，伴随着竹叶簌簌摇动。

步枭那只猩红的眼睛在这笛声下渐渐变为黑白色，清明灵动，仿佛人的双眼一般。

一曲过后，男子放下竹笛，取出匕首，将手指割开一条缝，挤出鲜血，喂予步枭。步枭兴奋地震翅，一口将男子手指咬住，吮吸起来。

夜已深，竹林静谧，烛光洒下，光芒笼罩了整片竹林。

“吱吖。”

轻悄的声音传来，男子抖手，步枭扑哧飞起。男子说道：“去告诉罗浮，我会出山。”

第二章 出山

男子话音刚落，一道壮硕的身影推门而入。定眼望去，只见一个狰狞大汉立在门口，双臂肌肉盘虬，头顶干净得锃亮。

“辛潜，你可以出山了。”光头大汉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这玉佩刻着滴血的人头，满是煞气。

“我会去帮他，这也是帮我。”辛潜面无表情，从大汉手中接过玉佩，和竹笛放在一起。

大汉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面色尴尬的停了下来。

辛潜看着手中的经卷，面色专注，头也不抬的说道：“还有事吗？”

这是要撵人了。

大汉心中苦涩，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冷漠呢？还是他带孩子的水准不够？

大汉思绪良久，终于开口：“我就不陪你去了。”

辛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去，嗯，也好。”

大汉苦笑，这孩子还真是天性凉薄，本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好歹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

看了眼辛潜认真的样子，大汉严肃道：“孩子，你要记住，你的五感是你父母给的，他们用性命为你打开道路，你别辜负他们。”

说到这里，大汉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生逢险恶，你拥有的，只有你自己的智慧，而你必须去用你的智慧，谋取你那成人之基。”

“我知道。”

…………

白府。

白得水正与心腹谈笑风生，一个下人慌张跑进来，道：“府主，有人拜访！”

白得水连忙道：“几个人？什么模样？”

“一个人，骑着汗血宝马，青衣长发，衣袂飘然，不似凡间中人。”

白得水闻言，与刘余可对视一眼，当下心中了然。急切道：“快快有请……算了，我亲自去迎。”

片刻，白得水和一干下人出了府门，便瞧得一男子青衫长发，牵着血驹，立在府门前，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傲气，衣袂飘动，好是洒脱。正如那个下人描述的一般模样。

“久闻罗浮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得水大笑道。

“白府主也不差。”罗浮回应道。他在来时便听说过这个府主的事迹，偌大的白府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算得上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

两人各自恭维了一番，白得水将罗浮请进内堂，各自落座，屏退左右。而后他看了心腹一眼，示意他留下来。刘余可摇摇头，随着其他人一同退下了。

白得水亲自沏茶。

烫壶，置茶……

半晌，温润的茶香弥漫。

白得水给罗浮递了一杯，罗浮接过，小酌一口，满嘴醇香，不由赞道：“白府主好手艺！”

“不过是府中闲来无事，聊以慰藉罢了。”

“哦，不知府主可有成就一番事业之心？”罗浮探寻道。

“人生寂寥，不若青云直上，不若化为尘埃。”白得水长叹，罗浮所言对他有些触动，毕竟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内心就是一阵火热。但他依旧装出叹惋的模样，仿佛对功名不甚在意。

罗浮心中暗骂，这老狐狸模糊不定，无疑是想坐地起价。他略一思索，也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无奈道：“那如此，恕我叨扰了。”

说完，罗浮起身告辞。

“好小子，不按常理出牌！”白得水暗骂，随后站起身来，将其送出府门。

罗浮牵了马，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白府主，听闻你与陆教头有过节。”

“……是，曾经有过。”白得水面色有些尴尬，他也算明白过来罗浮的伎俩了，心中恼怒异常。

“那你好自为之。”罗浮意味深长地笑道。

“驾！”罗浮转身上马，一骑绝尘。

白得水站在府门口失神良久，等到下人前来提醒，他才发觉，于是匆匆进府找刘余可商量去了。

…………

白天的天水镇热闹非常，虽是边陲小镇，但在外面看起来宛若一座小城池，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兵力。

天水镇外，辛潜带着一身行囊，缓缓入镇。

镇上人来人往，店铺繁多，有各种各样的人，农民，小贩，富商，地主，还有就是十万大山内的原住民。

这些人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但在利益的驱使和官兵的镇压下，反倒开启了特色的交易之路。

辛潜一边走一边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利益解决不了的东西的。

艳阳当空，辛潜见许多人匆忙离去，也是意识到该吃饭了，随即往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进了客栈，店小二迎面而来，恭声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辛潜一怔，这小二见他背着行囊，以为他是远道而来了。

于是辛潜将行囊递给小二，说道：“都有……顺便给我准备一张靠窗的桌子，还有，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好嘞！您稍等。”店小二爽快的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后房。

辛潜落座。不多时，酒菜都端了上来。

辛潜尝上几口，不得不说，味道还不错。他对食物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人一样，好以此来适应以后的生活。

“辛潜兄如此悠闲，酒菜具美，当真让我好生羡慕啊。”

辛潜喝了口酒，伸手指向旁边的凳子，道：“坐。”

那人也毫不拘谨，大大方方地坐下，别过头叫了声：“小二，拿酒来！”

辛潜转着手中的酒杯，道：“你来这边疆之地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吧？”

“知我者莫过于辛潜也。”那人赞了声，开始向辛潜娓娓道来。

“前些年，十万大山天降异象，魔神显现，震惊世人。最后我皇朝倾力去查找，不过得了丝毫的线索。最近，我朝司天监发现天象有异，对应地点就是十万大山。”

“所以说，十万大山现在是各方关注。罗浮你想要在其中分一份羹，难度不小。”

“我这不是将你请出来了嘛。”罗浮笑道。他年幼的时候曾与镇国将军来十万大山，不想遭到宗门埋伏，将军身受重伤。临死关头一个光头大汉出现，翻手之间镇压那一个宗门，宛若真神。

当时大汉身后跟着辛潜，他与辛潜虽然同龄，但一番交流之下，辛潜的见识与眼界远胜于他，让他自惭形秽。

可惜，那个大汉没有出山。罗浮暗叹。

“我待会儿会去请陆教头，但这家伙性子太过刚直，以我的手段难以将其折服。”

“拿去。”辛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说道：“陆教头与我有旧，你拿这信物去，他必会帮你。”

罗浮接过，这枚玉佩和辛潜曾经给他的一模一样，想来这是辛潜的面子，心中不由称赞。

布局一方，不过如此。

“让开！让开！曾捕头捉拿盗贼，拦路者与贼同罪！”

正当二人交谈甚欢时，街面大风骤起，喧嚣声传来，一阵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