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现愁》——眼口手
归途
进了站,也就检了票。
检了票,也就上了车。
车上人很少,望了望车票,抬眼,向车厢后一个靠窗位置走了过去,静静坐下。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车厢前一兜帽男望了眼,有些狐疑,但没有做声,继续埋头手机。
一整个车厢就两个人,异常平静,他没有诧异,毕竟这个时候回皖安乡下的人太少了,也可以说根本没有人回去。
他扯开帘,拉开窗,风挤了进来,吹起了淡淡的碎刘海,露出一道穿眉的淡疤,带到眼角,添了丝诡异。
面朝外,眯缝着眼,似乎想要看清窗外的景。
六月中旬,一个较忙碌的节气,被上学,工作压垮的人,物比比皆是,数之不尽。
他静静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皱着眉,任玄发白衫被风折腾的凌乱不堪。
汽笛骤响,烟气渐升,弥天,蔽日。
人头攒动的人群中,一个人影挤了进来,带着一箱一包,伴着一阵骂咧。
她,简单的黑卫衣,黑牛仔,黑帆布。这是一身不会出错的打扮。长相不算精致,虽有些普通,但也耐看,伴着一股子烟火气。
一个平凡的女孩。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一瞥又闭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仍埋头沉浸自己的世界。
兜帽男抬望眼,停留片刻,嘴角拉出一丝微弧,不做声,头又压了下去。
她有些急躁,忙从包包中翻出票子,环顾四周,汗水沾湿了眉头,秀发沾在额角,又添一丝朴实。
转瞬,眼神又释然,长吁一口气。
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不偏不倚,就在他正前方。
车上人少,又无乘务员,箱子便被随意摆在坐旁,无人照应。
一个大咧的女孩,不着边际,不修边幅。
就这样。
慢慢地。
一辆绿皮火车,鸣着汽笛,转着轮毂,驶向远方,消失在视野里,隐藏在晨雾中。
他睁了眼,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没有一丝气机,又伸了个懒腰,黑黑的眼圈彻底留守在了眼周。
望向窗外,已然从鱼肚白化作了日中天。
三个时辰了。
还没睡着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
有丝绝望,也有丝渴望,无奈是心灵的主旋律。
风还在吹,吹散蒸汽缕缕,吹动焉叶阵阵,也吹乱了他的形,他的心。
一声长叹,包含了多少不甘与心酸。
前排的她,有些好奇,回忘了一眼,但没有多做停留。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许多的过客,匆匆,而逝。
他,仍望着窗外。
眼中只有窗外的景色,飞速退却,留下模糊的残影,转而消逝。
过去的,终将会过去。
谁也无法阻止时间白驹过隙,
和……
命运的曲折离奇。
这是一个现实,谁也无法阻止的弱肉强食。
鱼梭间,天边的云朵片片,隐去了日辉,就连太阳,也挡不了颓势。
再漫长的旅途,也有终点站,再不计数的机会,也终有末班车。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为的难道不只是这些虚名吗?
窗外的景渐渐归于平静与清晰。
天边,醉了酒,红了面。
到站了,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绿皮火车归于静止,或,相对于世界,它,永远无法止步,直到被另一个它代替。
就和他,和他们一样。
一个终会被代替的残次品。
他们或许不甘。
但至少在上位者眼里是的。
他依然坐如松。
她,笑得很灿烂,在她心里,抑制不住归家的喜悦。
她到家了。
兜帽男笑了笑。
对,她可以回家了。
她挎包拖箱,向着,向她敞开的大门走去,很轻快的步子。
一只手,纤细修长,压住了箱子,万钧。
她回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狭长,漫着妖冶的绿光,瘆人,却又弥漫着星海般的幽深,诡秘。
满是笑意,却,冷入骨,凉入髓。
笑得愈加张扬了,却,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咧开的嘴唇,慢慢撕裂,涌动着鲜血,绯红,嘴角直拉到颈部,牙尖嘴利,一条长舌探出,夹杂着暗紫,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留下些许唾液,被鲜血稀释,缓缓滴落。
哒,哒,哒……
回荡着哭嚎,以及伴随着身体抽动而四下飞溅的血液。
另手攀上她的脖子,掐住,举起。
她的面孔通红,大口喘息,四肢疯狂舞动着,在挣扎,在反抗。
回首望向他,长舌掠去面颊上无意溅到的血液,他在狂笑,笑得狰狞而癫狂。
兜帽男在宣告。
我饿了,这是我的猎物。
他望了眼,满眼冷漠。
起身,离座,趋身,擦肩,下车,离站。
如行云流水。
没有一丝停顿。
下车离站,入眼的整个火车站里,没有一个人。
空空如也。
我也到家了,他笑了,笑得很随意。
火车里,现在,也没人了。
只有,
五指插入血肉的声音,
以及,
恐惧,尖叫,
冷漠,撕咬。
他瞥了眼火车,望了眼溅满玻璃的血渍。
转身,
离去,
不做声。
“我叫,李缺,木子李,缺德的缺。”回荡着,从绿皮车厢中发出的声响,有些含糊不清。
他依然在行走着,
“毛庸墨。”
简单的名字。
平淡的语气。
径直的离去。
古镇
皖南古村落,红墙绿瓦,溪流石桥,古木新芽。
这,是一幅泼墨留白的明清山水卷轴,是画中的世界。
在这古色古香的青瓦楼前,一束米黄色阳光从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中斜射了进来,毛庸墨静静卧在摇椅里,沐浴着阳光,洗涤着一身疲惫。
迎着日光,睡个好觉,做个美梦,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天色慢慢由朦胧转向明亮,继而又黯淡了下去,时间飞逝。
鸡鸣渐逝,蝉声又消,鸦啼再起。
散乱的人影也都各回各家了。
一天,在一睁一闭,一起一落中,从指间戛然而逝。
就这样枯坐着,倒也清净,别有一番自在。
无数的古木正当参天,直插天际,各领风骚。
风起,椅摇,发动,声响。
树,仍静,死一般寂静,笔直的立在那。
一道突兀的尖锐鸦鸣骤起,一只墨黑的乌鸦从天边掠过,收起黑翼,渐着陆,停在他的肩上,靠着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面颊。
他有些不悦,甚至有点儿恼怒,任谁的春秋大梦被人打断会喜呢。
他伸出右手,拎起小乌鸦,直接丢了出去,不讲情面。
那只小乌鸦,倒翻了几个跟头,惹了一身尘沙,委屈的躺在那。
翻个身,又小憩了许久,继续他的白日美梦。。
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圈依然浓重。
双目黑白颠倒,摄人心魄,好似有一股魅力,刺激着纯粹的肉欲,欲拒还羞,欲罢不能。
默默地,又闭上了。
那鸦呢,现在,正静静地倚着楼前老槐,藏在幕后,不时依附着夜的黑,默默伴奏。
他,又缓缓睁开了眼。
瞳孔如初,古井无波。
月光都照屁股了,该起床了。
从老旧的摇椅中,慢慢直起身子,伸个懒腰,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起身,扬起仍然疲惫的脑袋,环顾四周。
夜深了,大部分人都睡着了。
而我们,也该起床了,毕竟是要工作了,我们还要养家的人呢。
他就站在那里。
一个响指,蓦然起。
顷刻之间,
所有所谓古树,所谓的树叶,均做鸟兽散。
一眼望去,只留下不尽的枝丫,寂寞而立。
乌鸦,全是乌鸦,扑动着一双双黑翼,发出无数枯燥乏味的声响,隐天蔽月,声刺南北。
但是,
现在,
我,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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