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狂刀》——废话非废

第一章 仙人指路

黄昏，

骆驼峰。

一石桌边，有二仙弈棋。

东面一仙唤作紫微真人，西面一仙唤作逍遥子。

二仙是多年故交，定时相约斗法，比试前总要先下几盘棋。

仙者，灵之尊者。

二仙仙游至此，见此山灵秀，便决定在此山斗法，寻了一片山头雪地，按落云头。

紫微真人一拂衣袖，大片积雪消散，如风吹梨花，露出一大块巨石来。

逍遥子呵呵一笑，一挥手，那巨石立刻如积木一般，变幻出一桌二凳。

二仙坐定，各自动法，挥手之间，那围棋经纬已成，大石桌各陷下一坑，里面已盛满了黑白双色棋子。

紫微真人一抖手，一料黑子已在手中，啪！落在了棋盘之上。

逍遥子扶须点头称赞，执白子错了三格，落下一子。

二仙聚精会神，来往交战，全然不顾身边事情。

话说这骆驼峰山势高绝，形似一只卧倒的骆驼，因而得名。

山中常年积雪，生长着许多种名贵中药，引得许多村民争相上山采摘。

山脚之下有一户村寨，唤作七星寨。因为村头有七处水塘，错落有致，于那天上北斗相互对应，因而得名。

村寨不大，却也地灵人秀，靠着大山滋养，也活得十分滋润。

村尾有一户人家，姓吴，主人名刚，刚分了新房，勤劳苦干，种了几亩薄地，额外上山采摘些草药贴补家用。这两日，山头草药正是季节，便收拾行李，携带了干粮工具，别了妻儿，沿着小路，艰难攀入山头。

有一种草药最是名贵，唤作七星莲，只有此山才有，别处寻不着。

那草药长相奇怪，全身皆可入药，尤其是根部最为名贵。喜阳怕热，往往在地势高绝之处，却是难以寻觅。

吴刚身力强健，中午时分已来到了其中一个山头，这处于骆驼尾部，地势低矮，草药并不多，前面驼峰白雪皑皑，那里才是采摘场。

吴刚吃了些干粮，稍作歇息，又继续朝上攀爬。

太阳西斜，终于来到这驼峰下，很快便寻着了一只草药，却并不是七星莲，只是长相有些相近罢了。

多少有些收获，吴刚将那草药小心挖出，抖落泥土，轻柔装进背篓。

又走了片刻，无意间一抬头，一株植物映入眼帘，花朵极小，花尖星星点点一抹深红，细眼看去，正是那七星莲，看那花朵茎干，块头定是不小。

吴刚大喜，缷下背蒌杂物，轻装上阵，套上钉鞋与勾耙，沿着雪壁向上攀登。

看着近，却是很远，费了好大功夫才到达那七星莲生长着的狭长石缝。

吴刚用勾耙将身体固定在石缝间隙，摸出药铲，轻柔将那七星莲探了出来。

根茎渐渐露出，果然是好大一棵。

吴刚心中欣喜，竟然撇开了抓着勾耙绳索的那只手，激动的捧着这株七星莲细细端看。

正看着，那松开的勾耙突然失力滑动，一下子从石缝中滑脱，吴刚身体无所依凭，径直朝下掉落。

此时离地面有三四丈距离，别说吴刚，就是一个习武的练家子也会受伤。

吴刚惊惧，不由得失声大叫。

身形下落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摔到在下方坚硬的石块之上，落个半死不活境地。

吴刚吓得呆了，绷紧全身，忍着即将到来的剧痛，闭上了眼睛。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耳边风声很快止住，吴刚身形一滞，好似落在了一团棉花之上。

再一睁眼，自己身子平安着地，并无一点伤。

吴刚有些纳闷，难道是摔死了，一咬手指，疼痛传来，没死，再低头一看，那七星莲仍然被紧抱在怀中。

奇怪！

吴刚疑惑的爬起身来，四面张望，被一道石壁挡到，并未看到什么异常。

也许自己福大命大，被神仙搭救了。

吴刚摇摇头，正要往回走，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正来自于面前山壁之后，十分清晰，清脆悦耳，有如丝弦之声。

吴刚更加疑惑，慢慢踩着突兀的石块，循声向上攀爬，谨慎的一探脑袋，对面的场景把他吓了一跳。

弈棋二人，须发皆白，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青一白，莫不是神仙？

难道是此二仙将自己搭救了？

吴刚心怀感激，大着胆子，轻声拱手说道：“烦劳二位神仙，贱民吴刚，多谢救命之恩。”

二仙继续下棋，却是不理睬吴刚。

逍遥子又落了一着淡淡说道：“凡人事多，何必费心？紫微兄本来妙着，此时却要输了。”

紫微真人一捋长须，思索了一阵，终于落下一子，微笑说道：“救人一命，胜造浮屠。得道多助，看我转势不曾？呵呵。”

这一着甚妙，将那缺口及时堵了起来。

“妙！”逍遥子不禁拍手称赞。

此局胜负已定，二仙不再落子，起身站立。

吴刚刚要再开口，那二位仙尊，一拂衣袖，一道疾风袭来，围着仙尊旋转，卷起千堆雪，缤纷飘摇。

乱雪渐离迷人眼。

映着西天火红霞光，飞雪弥漫，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吴刚根本瞧不清里面光景。

片刻，风停，雪住。

积雪掩盖，了无痕迹，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吴刚张大嘴巴，大吃了一惊。许久才恢复过来。

是真是幻？

这种情景对于一个山野村民来说，不啻于一场春梦。

吴刚眯瞪了许久，但他坚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飞仙过处，往往有神迹发生。

吴刚将此事深埋心头，谁都不曾告知。自此以后长来此处探视，几年如一日般坚持，终于在那处地方发现了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

那植物长相奇异，通体雪白，状似地衣。沿着突出在外的石尖生长，一挨着积雪便停止延伸。

石尖色深，又处高地，日光长年照射，那植物吸收了不少日月光华。

吴刚曾大着胆子采摘了一片，入口甘甜，气味芬芳，食之浑身清凉，提神醒脑，如醍醐灌顶一般。

吴刚奉为神药，在家中比着记忆，请人裱了那二仙画像，挂在堂中，终日祭拜，未敢停歇。

吴刚有一子，取名吴双，自小身体羸弱，吴刚常以那神药做汤，灌于吴双服用，却是收效微弱。

第二章 鸿鹄之志

光阴流转，吴双已九岁了。

时年九月，吴刚便将吴双送入七星寨一处私塾里读书。

吴双聪明伶俐，很喜欢读书，进步很快。

读了不到一年，便识得许多字，通晓了一些经典文意。

是日，先生出了一题，让学生放假一天后回来呈上答案。

那题目便是：志向。

书曰：志当存高远！

然而小小年纪的吴双却不太明白那二字意思。回来思忖半日终是不醒悟。

次日与父亲上山砍柴，想起此事，问道：“父亲，老师出题志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刚父亲做过私塾先生，年少顽皮的吴刚虽然不通文墨，却也能吟上两句之乎者也。

听了吴双此言，笑道：“很好，男儿志在四方！从小就要立下大志。别像我一样做个种田粗汉！”

“四方？”吴双低头沉吟，忽然半空中一声凄厉鸣叫将父子二人惊动。

二人不觉抬头张望。

空中一只硕大鹞鹰，铁样的双爪紧扣着一只半死羔羊，正奋力展翅，向高山的巢穴飞去。

吴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天上远去的鹞鹰说道：“双儿，你想做一只羔羊，还是想做那只鹞鹰？”

“自然是那大鹰！”吴双瞪着惊奇的眼睛，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对力量的渴望，是每个生物的本能！

吴刚呵呵一笑，十分满意，抚着吴双略显瘦削的小脑袋说道：“嗯！男儿就应该这样，千万不能软弱！”

“嗯！”吴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师的问题便有了答案。

砍柴归来，吴双便趴伏于桌案上，提起毛笔在卷子上写了两行字。行笔稚嫩，却是很清秀。

第二日，吴双捧着那卷子最后一个呈给先生。

先生一看，眼睛亮光一闪，捋起胡须，微笑沉吟了一番。

吴双聪慧，在这一班学生中，学业顶尖，堪称翘楚，深得先生喜欢，却因身体瘦弱，经掌遭受欺凌，此时惴惴不安，等候先生评判。

先生阅完了卷子，笑着起身，在后面黑板上用白灰笔写了两行字，那正是吴双的答案。

先生笔力遒劲，那两行字写得是龙飞凤舞，逍遥洒脱。

那两行字正是——志向比苍鹰，遨游在太空！

小小年纪，有如此志向文采，实在是难能可贵！

先生呵呵一笑，敲了敲黑板说道：“谁人所写，请站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这不知是批评还是表扬，吴双红着脸从座位中站了出来，小小的身子在这大大的讲堂，显得更加渺小。

一班学生都好奇的扭动脑袋看了过来，不知老师意思，直勾勾的盯着吴双。

那许多双眼睛如一道道射灯，将各种能量投射在吴双身上，令他浑身灼热，站立不安。

正惶惑间，先生开口说道：“这是我最满意的答案，大家鼓掌！”

这许多学生倾刻失望的变了脸色，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一个坐在前排的学生狠狠的剜了吴双一眼。那学生身体强壮，比同龄人高大不少，是此班一霸。

那一眼令吴双脊背发冷，不由得滑落在座位上，很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有时候，名望反而是一种负担，吴双小小年纪就已经体味到了。

下了学，吴双心情稍微好过了一点，出了学堂，快步走出门去，前面是一片翠绿竹林。

这竹林茂密，中间有不少空阔缝隙，是学生的欢乐天堂。不小孩子经常会在竹林中打闹嬉戏。

林中有一条道路直通向七星池边的大路，吴双经常从走这条路。

走到一半，后面林中悉索一阵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个人闷声跑来吴双身后大叫道：“前面的小子给我停下！”

那声厉喝在这片静谧竹林中，不啻于一声闷雷。

吴双吓得一激灵，不由得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来看那人。

那正是上午对吴双瞪眼的那个肉墩墩的强壮小子，身边带了两个小跟班，正叉着腰来找吴双的麻烦。

这小子是学校有名的混世小霸王，姓常名顺，仗着父亲是鹰爪门的一个小舵主，平常是调皮捣蛋，为所欲为，老师也奈何不得他。

早就看吴双不爽的常顺，今日借机发难，想要好好修理吴双一番。

“什么事啊？”吴双颤抖说道。

“你早上那两句话什么意思？就你也敢染指我们鹰爪门？”掌顺瞪起小眼睛虎虎说道，“就你也配？！”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吴双摇摇脑袋，也不想解释，转身便要走。

常顺见状，火冒三丈，一挥手说道：“给我打！让他知道我们鹰爪门的厉害！”

边上两个狗腿子得令，巴结不得，便狗也似的窜了出去，一边一个，左右架起吴双的小细胳臂，将他揪住。

“老大，逮着他了！”一边上的一个瘦皮猴对常顺谄媚说道。

嘿嘿，常顺阴笑着，慢步走上前来，伸手甩了吴双一嘴巴骂道：“小兔崽子，大爷的话也敢不理。”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小小的吴双却也知道尊严的意义，涨红了脸，气得肚子鼓鼓的，却百口莫辩。

“说话，你他妈的！”常顺有些不耐烦，发起狠来，又打了吴双一耳光。

人为刀俎，我却不是鱼肉！

吴双两眼喷火，泪光充盈，却不愿意任人宰割，打不过，说不得，却还有牙齿舌头，便张嘴啐了口痰狠狠的吐在在常顺脸上，稳稳立住，冷眼瞅着常顺，摆出一副正气凛然，宁死不屈的样子。

“老大……”一边的瘦皮猴想不到吴双有如此血性，吃了一惊，怕常顺骂他没控制好吴双，此时嗫嚅道。

常顺何时吃过这羞辱，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翻眼大怒道：“反天了！”说完，一脚将吴双踹倒在地。

终是练过拳脚的人，身体又高大，那一脚也有不少力气，差一点将两边的人也连带摔倒。

吴双腹中一痛，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躺在地上，却咬牙忍住不哭，昨日那鹞鹰叨着羔羊的画面给了他幼小心灵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我不做羔羊！吴双在心中大喊着，睁大眼睛，瞪着常顺。

然而时局却是造化弄人。

吴双瘦弱，比那羔羊也强不了多少。

常顺见吴双如此模样，更是恼火，便骑在吴双身上，挥起拳头，刚要痛打，身后一个老者厉声喝道：“住手！”

众人回头，那老者正是那私塾先生。

平日和谒的先生此时义正言辞，威然站立，多少有些震慑。

瘦皮猴一使眼色，与同伴悄悄从林中空地溜走。

常顺毕竟是个小孩，总是会怕些大人，此时停了手，狡辩说道：“他骂我！”

“我自来批评他，你回家吧！”先生正色说道。

常顺哼了一声鼻子，站起身来，狠狠地踩了吴双的肚子一脚，转身大摇大摆离去。

先生过来扶起吴双，替他拍去身上灰尘。

“先生，我……”吴双泪眼婆娑，刚要解释。

先生摆手说道：“我都看到了，你快些回家吧。”

吴双含泪跑回家中，见着父亲，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要学武功！”吴双深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