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炼成魔》——星空自游人

第一章 离去

“你来干什么？”

一口枯干的古井旁，一位长相温婉的少女站立在那里，秀眉微撅，脸上明显带着不喜之色。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位穿着麻布短衫，粗布鞋的清秀少年，约莫有十二三岁，一头长发盘在身后，双眼灵动，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

少年此刻眼神却略显黯淡，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少女，少女青丝垂落身后，青色长裙裹住已经初长成的娇躯，白色腰带束在不堪一握的腰间，脚似青莲，微微移动间很是可人。

“婉儿，你……”

终于，少年还是鼓起勇气与唤作婉儿的少女对视。

“别叫我婉儿，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方婉儿，至于新名字，你也没有资格知道。”方婉儿脸上露出嫌恶，在看到穿着简陋的少年想要走过来接近自己的时候，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如同躲避脏东西一样。

少年脸上露出愤恨之色，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才一天，仅仅一天，当初的温柔善良的方婉儿就会变成这幅模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少年终于喊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明明还是方婉儿，可此刻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模样，他第一次看到婉儿脸上挂着这样一副表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莫名的，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痛，这也是他以前从未感觉过的，犹如一个尖利的锥子一下一下刺痛着他，明明阳光很温暖，可却一阵寒意袭来。

方婉儿转过身去，只留下一道清丽的背影给少年，声音淡淡传来：“你回去吧！我要追随师父一起去天上的仙境修行，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的我也会成为天上的仙子，与你再没有任何交集。”

随后方婉儿转了一下，身上青色长裙也是翩翩起舞：“你看，这便是师父送我的只有天上仙子才能够穿的裙子，这么漂亮的裙子人间有吗？”

“以后我也会变为仙子，能够终日在天上受人仰慕。”

方婉儿说到这里的时候笑靥如花，与刚刚的冷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少年看着占满了婉儿整张脸的笑意，往常这个时候他也会跟着开心大笑的，然后分享着独属于两人的秘密，可眼下却笑不起来了，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早已牢牢刻在心底的如花笑脸，自己忘记了该如何去笑。

“那你就这么走了吗？”

少年不忍心，想起往日在自己身后跟着自己，喊着木哥哥的婉儿，他的心就软了。

少年是苏木，少女是方婉儿。那年他们同为五岁，方婉儿家被大火给烧没了，父母也难以幸免，唯有在外玩耍的方婉儿逃脱一劫，往后便住在了苏木家中。

至今苏木还记得婉儿当时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在哭，也不理会苏木。直到母亲让自己捏出一个泥娃娃哄她开心，两人就这样成了好朋友，每天形影不离，在一起玩耍各种游戏。

过家家、骑木马、打纸牌、做泥人、剪红纸……小孩玩过的他们都玩过，其他小孩没有玩过的他们也玩过，他们吵闹过，但每次不久就和好了，一点也不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苏木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他有些害怕自己得到与内心截然相反的答案，那么他的世界以后将会变为灰色，他一定会极为伤心，也一定会像当初她那样哭上好久好久。

“还是朋友。”

婉儿的声音让苏木大喜，脸上的伤心之色一扫而光，自己和婉儿果然是永远的朋友。那么自己以后会有一个仙女朋友吗？以后也还会在一起玩吗？

“太好了！婉儿！你看，这个是我前些日子捏的泥人，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泥人吗？我已经给你捏好了，你看了肯定会高兴的。”

苏木脸上满是喜色，三步作两步就来到了方婉儿身边。然后他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个长条的木匣子，这木匣子一直都是苏木的宝贝疙瘩，平日里舍不得人摸一下。

打开长木匣，里面摆放着的正是一个与方婉儿八分似的泥人，还能够清楚看到泥人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一分笑意，很真，很纯，不添加一点杂质。

“嗯？”

方婉儿看着那一个小泥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股怒火就从心底里冒出。

“苏木！”

方婉儿语气很重，并没有丝毫要接过泥人的意思，连以前最渴望拿来玩的木匣子也是不正眼瞧上一下，怕玷污了自己要成为仙女的眼睛。

苏木却以为方婉儿还是自己的朋友，没有觉察到不对。

“怎么了？是这泥人捏的不好吗？”

最喜欢捏泥人的他觉得这是他最完美的一个作品，这样还不能让婉儿满意吗？难道真的是自己捏的太差了？

方婉儿本来想两人和和气气的就这样散了，不想与苏木过多纠缠，可是苏木仍然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啪！

一只由青纱衬托的雪白手臂伸向木匣子，一下子把木匣子打翻在地，里面的泥人也是翻了出来，撞在一块白色石块上，泥碎了一地。

苏木手里空荡荡的不知所措，他以为方婉儿是伸手来接过自己的礼物的，可为何不是接，而变成了拍？

再看向地上时，木匣子被撞破了一角，不再像以前那样完美，而酷似方婉儿的泥人变成了几块泥土，那一脸笑意的嘴巴，挺直的小鼻子，如同月勾一般的眼睛，那一头极为细密的长发，都碎了，成为了单独的几块，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婉儿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弄掉的？

苏木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婉儿，你一定是不小心的吧？”

他感觉很委屈，自己辛辛苦苦耗费了好大功夫才捏出的一个逼真的小泥人，可现在它就变成几块碎土，还没有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自己还没有看到她和泥人一起笑过的画面，那该是多么美好！

“哼！”

“苏木！不用假惺惺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更不会是！”

“当初我不过是为了能够在你家住下去而做戏罢了，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当真！”

“站在这里你不嫌自己很碍眼吗？就你这幅模样还想和我做朋友，我的朋友只可能是天上的仙人，永远也不会是你！”

方婉儿一下子把自己想说的全部说了出来，不想再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她讨厌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模样，每天都提心吊胆要被赶出去从此流浪街头。

每每看到苏木没心没肺的大笑，就像一根针刺在方婉儿心里面，伤口越来越大，藏的却越来越深。

苏木站在原地如遭雷击，自己和母亲如此善待她，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做戏吗？以前的一切都是做戏给自己看的？现在的方婉儿才是真正的方婉儿？

足足七年了！她做了七年的戏吗？那张自己曾经也忍不住为之心动的笑脸也都是做戏，全部都是假的啊，自己原来真的好傻……好傻！

不再看一眼宝贝的木匣子，那洒落的泥土也没有了意义，所有的不过是假的罢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当真。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好像是痛的，却似乎又感觉不到痛了。

第二章 仙人

苏木伤心极了，背过身去，眼眶就噙满了泪水。脑海里还回荡着婉儿对着自己大声吼的画面。

以往的婉儿都是假的……可在苏木的记忆里，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纯真，那么让他心动。

他们两个也曾过家家，假扮着新郎新娘，苏木满脸开心的说自己长大后会娶婉儿的，婉儿也笑了，小脸比满天的星星还要好看，眼睛里尽是期待色彩，一切都像是约定好的。

或许自己本不应该到这里来的，梦幻般的镜子咔嚓一下子碎了满地，连一丝念想都未曾给自己留下。

“师父！”

拖着沉重身子走开的苏木被方婉儿充满喜悦的声音给叫停了。他知道不是在叫他，他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可身体就是不由自主的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父你来了！”

欢快的声音如同天籁般飘荡进苏木耳朵里，很是好听，也很是冰冷，他真的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方婉儿了，一切真的只是伪装？

苏木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他想看看这个天上的仙人，想知道仙人是什么模样，真的生活在如梦幻一般的仙境里面吗？就像是书上描述的一样，仙气飘飘，仙风道骨的样子，整日不沾人间烟火吗？

仙人！

天上有一朵白云，比其它云朵都还要白，有一位老者站在上面，老者一头白发都飘荡在后面，面容虽然精致可已显老，黑白色道袍包裹着老者瘦小的身躯，他的左手上还拿着一颗琥珀色的亮晶晶的珠子。

此刻这位“仙人”笑容满面的看着下方的方婉儿，眼里流露出满意，应该是为收到佳徒而喜悦吧。

“玉儿，你可愿意随我进入仙门，从此过上仙人的日子？”老者道袍无风自动，随后缓缓飘落下来，停在了方婉儿的身边。

原来这就是婉儿的新名字，玉儿。可是苏木觉得婉儿要比玉儿好听多了。

老者仿佛是没有看到苏木一样。确实，在仙人眼里，凡人如何入得了他们的眼，仙人必定也是和仙人在一起。就像八仙过海，里面也没有凡人，都是仙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都是仙人与仙人之间发生的，苏木懂得很多，知道仙凡两隔。

偶而有仙人与凡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可苏木却是不信，觉得那是别人杜撰的，仙人和凡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师父，我愿意！您带我去仙门吧，我想成为仙女。”

方婉儿看着自己的师父驾着祥云而来，一副仙气飘然的模样，打心底的向往日后的美好生活，再也不用过着现在的穷日子，这让她真的很是开心。

苏木看过的书很多，他有着自己的看法，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认为仙人就过着令人羡慕的日子，甚至他一点都不想成为仙人。都说仙人的寿命永永远远，可在仙境的他们没有好玩的，整天打坐修炼，一炼就是无尽岁月，枯燥无味的生活每天都在重复着。

在这里他又回忆起书上写的天上的蟠桃大会，每年都要来一次，次次都是吃蟠桃，都吃了不止万年了难道就不腻吗？他以前吃棉花糖的时候就觉着很好吃，可是在六岁那年他就已经吃腻了，再也不会嘴馋主动去吃它了。

仙人伸出他的略显干枯的手掌，摸了摸方婉儿的秀发，而后说道：“玉儿，你天赋异凛，跟着为师必定会成为绝世仙子的。”

“嗯！师父说是就是！”

方婉儿已经完全被自己想象的仙境给迷住了，越发想要快些进入仙门，这样才能成为仙子，不再有俗世中的痛苦，也会无忧无虑的永远活下去。而苏木他们，则会很快就老死，这就是仙与凡的差别，从此两相隔。

“婉儿！你难道就这么喜欢仙人的生活吗？”

一时间，苏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然敢在仙人面前大声呼喊，并且叫玉儿为婉儿。

婉儿满脸慌乱之色，她怕苏木把她的成仙梦给毁了，要是自己的师父因为苏木而不带自己去仙门，那么自己就还得待在苏木家里面，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孩子，这种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除了最开始慌乱的瞧了瞧苏木，最后连正眼也不看了，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师父身上，深怕师父被惹恼了，那自己将会恨苏木一辈子！

仙人脸上呵呵笑着，很是和善的问道：“此子何人？”

婉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玉儿也不知道这人在胡言乱语什么，或许是她认识一个和我很像的叫婉儿的姑娘，还请师父不要怪罪。”

仙人点点头，不甚在意。

“起来吧，既然没事的话现在就去仙门。”

很神奇，仙人手里的琥珀色珠子发出一道亮光，那道亮光只是在婉儿的膝盖处转了一下，就把跪在地的婉儿给托了起来。

这就是仙人的神通！

随后仙人带着婉儿走了，离开了这片她生活了十二年的故土，没有丝毫的留恋，留给苏木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让得他恍惚。

“我确实只认识一个叫婉儿的姑娘，却不认识玉儿……”

一路喃喃碎语，苏木突然之间有些茫然，成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能够消除一个人的苦难和灾痛吗？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婉儿已经不在了，而世上又多了一个叫玉儿的仙女，或许以后玉儿这个名字会出现在书本上，就像现在自己看以前的仙人故事那样留给后世观看。

走在落雨不久的泥泞小道，苏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是该恨婉儿吗？还是该松了口气？心里五味陈杂。

“桀桀桀……”

正低着头一边躲避泥泞一边走着的苏木突然间听到了一阵怪笑声，怪笑里夹杂着寒意，让原本还沉浸在失去婉儿的悲伤中的他一下子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猛然惊醒。

他有些紧张的抬起头看向四周，或许是哪个坏家伙看见了自己的狼狈样而嘲笑自己，如果被他发现是哪个调皮的小孩，一定要让他好看！

自己前面是一条很远才到家的泥泞小道，左边是几块很大的秧田，田里插着还在茁壮生长的秧苗，右边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大山，后面是自己与婉儿离别的枯井。

四周空荡荡的，完全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可自己明明听到有声音了啊！那这人又会到哪里呢？

苏木不解：“是谁啊？”

仔细听还能够听到荡回来的回声。

“谁啊……”

“啊……”

很小却是很清晰。

原本还能听到虫鸣声的苏木却发现虫鸣声停止了，四周一下子变得沉寂，很安静，安静的过分。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外界的一切都像是和他隔绝一般，明明身处这片天地，偏偏有一层薄膜阻挡了自己和世界的联系。

苏木慌了，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他找遍了所有这里能够藏人的地方，可还是没有找到人，那这人，究竟在哪里？

“我可以给你仙的力量……”

“给你……过来吧，我就在你的身边……”

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苏木耳边响起，声音很近很近，吸引着他去找寻声音的主人，苏木仔细听着。

可是茫然四顾的他找不到。

会在哪里？

难道是天上或者地下？

不对，声音明明离自己很近，应该是可以找到的。

视线不断晃动，最终落在那一口未封闭的，还有黑影的枯井！

一瞬间，苏木浑身上下一股恐怖感袭来，让他头皮发麻，枯井里不会有人的，那这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