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天纯》： 童养媳

第一章 童养媳

“一块柴，架桥来；一片瓦，贴角码。一张箕，当舟行；一注香，杯中放。升桃园，唱桃园，花开万千是桃园。桃园茶园绿；桃园谷田熟；乐居不过桃园洞，热闹不过洞桃园...”

落魄的小山村，几户人家，壮年四五个，小孩三两两，茅草为屋，竹楠做皿。

一老一小两个道士被歌声吸引，也许是走的累了，站在山包大树下稍作歇息，山包比村落稍高，对着山村，一览无余。

“爷爷，他们唱的好难听，好怪异啊，他们在做什么？”小道士拉着老道士的手，好奇的向老道士问道。

老道士慈爱的看着小道士，摸了摸小道士的头，看着那群人，忧虑的道：“他们在升桃园！”

“升桃园？”小道士面带疑惑，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一幕深深的记在了小道士的脑海中。

...

时光飞逝，转眼十年！

青山绿水，一条蜿蜒的山道盘向山顶。

山顶平坦，一座道观建在其上，道观大殿一座，里面正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写着一个充满正气的‘道’字，除了道观之外，几间平房建在道观两旁，道观呈四合院样式，中间是一个平坦的空地，几颗大树屹立其中，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大院。

此时，在清幽的道观中，一个长相有点朴实憨厚的少年，打破了道观的平静。

这名青年身穿短衫，正在道观中演武，拳脚飞舞，赫赫带风，刚劲有力，威猛不凡。

这个短衫少年正是十年前的小道士，苏信。

苏信今年十六，按这个世界的算法，苏信今年刚好成年了。

“喝！”苏信此时大喝一声，一拳飞过，树叶哗哗作响，苏信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收功。

苏信露出了笑容，修为又进了一步。

“啪啪！”

“信儿，又有进步啊！”

这时，从道观的一座住房中走出一个年老的道士，拍着手掌，微笑着看着苏信。

老道士叫苏云丰，是苏信的亲爷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苏云丰此时身穿青色道袍，白须鹤面，双眼有神，身上穿戴虽然简单，但打理的很干净，得体。

苏云丰因道法深厚，驱鬼做法干净利落，被云山县人尊称丰道子。

苏云丰站在门口，微笑着对苏信招招手，道：“信儿，过来！”

苏信转头看去，露出憨厚的笑意，摸了摸头，道：“爷爷，你起来了啊，信儿给您去倒水洗漱！”

“等会再倒，你过来！”

苏信有些奇怪，走到苏云丰面前，道：“爷爷有事吗？”

苏云丰也不答，抓着苏信的手，搭在脉搏上，闭眼深思，良久睁开了眼睛，道：“已经引气成功，接下来就是练气了！”

“爷爷真的吗？我可以练气了，我也要向爷爷一样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哈哈！”苏信听苏云丰这么一说，手舞足蹈，大声的笑了起来。

“臭小子！”苏云丰也是高兴起来，但从他的笑意当中，隐藏着深深的忧虑，正是为苏信流露的。

苏信长相一般，性格醇厚朴实，心思澄净，不染外物，身具赤子之心，但对外物反应迟钝，做什么都比一般人慢几步，不解人情，不通世故，让苏云丰为之深深的担忧。

苏云丰无比慈爱的摸着苏信的脑袋，道：“信儿啊，要是爷爷百年之后，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负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对你的期望！”

苏信很是奇怪，爷爷今天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于是道：“爷爷，百年之后是什么？我父亲，母亲住在九泉之下吗？”

“呵呵，你父亲和你母亲住在九泉之下，爷爷百年之后，也要住在九泉之下，将来就要和你父母一起生活了！”说到这，苏云丰眼中隐隐有些泪光，他知道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他不怕死亡，但他放不下他唯一的亲孙子，苏信，放不下啊！

“苏仙人，苏仙人在吗？”外面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

“进来！”

两名中年模样的人，脚步沉重急促的走向苏云丰，向苏云丰长揖，道：“苏仙人，青石村赵家两童养媳三日前外出未回，全村人寻找未果，恐出意外，拜请苏仙人施法寻路！”

苏云丰微微点头，道：“你们先回，我随后就来！”

两人听苏云丰这么一说，放心的下来，告辞退下。

“信儿，准备东西！”

一番简单收拾，苏云丰带着背上东西的苏信下山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青石村，赵家。

赵家，在青石村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有四房二十几口人丁，出事的正是大房的一家。

大房有两个儿子，赵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婆对这两个孙子从小都是喜爱的不得了，在这两个孙儿四五岁左右的时候，从外县的一户穷苦人家买来了一双姐妹，作为这两个孙儿的童养媳养着。

转眼十二年过去，这两童养媳也十四五岁了，长的花容月貌，楚楚动人，村里村外的人家，无不羡慕赵家大房的那两个儿子。

十四五岁一般都要嫁人了，按照习俗，这两姐妹，今年也将要正式嫁入赵家的时候了。

可就在三日前，两姐妹外出洗衣，许久都未归，赵家人奇怪，会不会是两姐妹不愿意嫁入赵家，不愿给那大房的两儿子当媳妇，跑了？

这可不行，赵家不由派人出去寻找，村里村外，四处打听，没找到，也没有人看见过这两姐妹的人影，赵家不甘心养了十几年的人就这么没了踪影，发动全村人寻找，这一找就是三日。

苏云丰从那姐妹两的房间出来，摇了摇头，道：“衣物放置很随意，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你们要做好出事的准备！”

听苏云丰这么一讲，赵家人神态各异，有嘲讽的，笑话的，有幸灾乐祸，只有赵家大房的人露出了忧虑之色。

赵家赵老爷子已经去世多年，只有赵老太健在，赵老太拄着拐杖来到苏云丰面前，长揖，眼中带有泪花，道：“苏仙人，请您施法，是生是死，都要找回我那两孙媳，老身在这里拜谢了！”

苏云丰扶起赵老太，道：“不必多礼，成与不成我都尽量而为！”

“布法台，插香，摆祭品，起法借势！”

“山有路，路有灵，乾坤有势，问根寻亲！”

...

“起！”

苏信熟套的忙碌，显然不是第一回了，很快摆好了法台，苏信静静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苏云丰施法。

施法简单，寥寥几句之后，苏云丰拿出罗盘，打了几个手印，几句咒语之后，一道灵光出现在苏云丰手指中，向罗盘一指，大喝，“启！”

苏云丰眉头皱起，突然面色一变，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

“爷爷！”苏信面色大变，上前扶住苏云丰，苏云丰这才站稳，现场一片惊呼，被赵老太喝住才停止了叫喊。

“源神！”

苏云丰脸色难看，苏云丰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连连吓得后退，一片恐惧之色。

冷风萋萋，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小孩都被大人蒙住了嘴。

“信儿让开些！”

“可是爷爷！”

“信儿，没事，你还不相信你爷爷吗？”

苏信听苏云丰这么一说，慢慢的放开了手，但是站在旁边不远，做着随时准备上前营救的样子。

苏云丰看着苏信，露出了微笑，转过头来，表情严肃起来。

“土地有灵，洞中玄虚，八方神威，使我自然，承请借路，问根寻亲...”

“启！”

一声赦令，苏云丰的罗盘响动起来。

浩浩荡荡几十号人，跟随拿着罗盘的苏云丰前进。

山石路，青石坡，翻山越岭，行溪过桥，一路而随。

渐渐苏云丰停了下来，看向了旁边的一条小溪。

苏信不由的望去，小溪旁野草茂盛浓密，挡住了去路，看不见溪水，但是，小溪上的树木蜿蜒怪异，树叶浓绿至极，小溪被树木遮住，幽静的可怕。

“她们这这里！”众人扒开野草，不由的惊呼。

苏信跟随众人来到溪边，这是一处溪水从五丈高的断崖上冲出的大潭，被浓密的树木完全遮挡住了，密不透光，幽深，昏暗。

两姐妹找到了，她们在一块石头上，并排坐在一起，一道光束正好照在她们的身上。

随着众人近前来，两姐妹身穿粉色布衣，有点掉色，但洗的非常干净，打扮的很整洁，旁边放着两盆衣服，好像是洗完了的样子。此时，两姐妹坐在石头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潭水，红光满面，笑容灿烂。

赵家一中年妇女上前，这是那两兄弟的母亲，此时，她带着恨恨的表情，来到了两姐妹的面前，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坐在这里这里干什么？要这么多人来找你们！”

“说话啊？”

“反了天了，不教训你们，你们还不知道这个家里谁当家！“

说完，中年妇女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啪！”狠狠的打在了一名少女的脸上。

“住手！”苏云丰叫了声，慢了一步，中年妇女已经打了那名少女。

打完，中年妇女愣住了，手上怎么粘粘的，看向那少女，顿时魂飞魄散一般，连滚带爬的后退。

“嘶！”众人猛然后退，胆小的尿了一身裤子，要不是还有苏云丰在，恐怕众人早就飞奔而逃了。

众人躲在苏云丰身后，向两少女看去，那被打的少女，脸上连皮带肉的打了下来，血肉模糊，打掉脸皮的地方，已经腐烂不堪，周围深深凹陷了进去，脸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手掌印。

慢慢的那名少女面色变青起来，最后全身铁青，有如厉鬼一般，恐怖异常。

而另一名少女，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带红，面带笑容，眼中充满了幸福美好的样子，静静的看着深潭。

“升桃园！”苏云丰看着那两名少女，表情异常严肃，眉头皱成了一团。

第二章 人心恶

“升桃园，什么是升桃园？”

童年的记忆被唤起，苏信不由的沉溺其中，童年那一幕的记忆真的是太深刻了。

“苏信，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耳边传来苏云丰的声音，把苏信拉回了现实。

“来了！”

两姐妹的法事也由苏云丰操办，一般在山村人家红白喜事要用的物品都是自己准备的，一般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备些，所以两姐妹的法事要的物品，东借西凑也凑齐了，不用老远的从县城去买了。

两姐妹抬回来的当天就开始做法事了，远近十里八乡的乡里乡亲陆续来到，赵家大院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我的女儿啊，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啊！”一个朴实的中年汉子和中年妇女趴在两姐妹的棺材上痛哭失声，闻者无不面带悲伤。

这两人是这两姐妹的父母，听闻噩耗，连夜赶来，只为了见到女儿们的最后一面，有道是天下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这两姐妹虽然送与别人做童养媳，但她们的父母也许生活所迫，要不是真正被逼无奈之下，谁会把自己的儿女买于别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世间苦难人！

法事操办了三天，同命姐妹，苦命人生，两个花季少女，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就命丧黄泉，令人惋惜。

“可怜啊，两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就这样没了！”

“赵家人也真做的出来，把两姐妹当仆人养呢！”

“哎，这世道，这是怎么了？”

苏信听着一些老人的话，虽然有些不大懂，但是苏信还是努力的听着，理解着！

...

“一块锅巴三碗饭，三个辣子两个蛋...”

苏信看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坐在一块石头上边吃饭，边在唱歌，不由好奇，来到了他身边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咦？你怎么吃这些啊？”苏信看向小孩的碗中，里面满是野菜，点点白米饭夹杂其中，疑惑的问道。

“你是道士哥哥，我叫小天，我认识你，你给赵家做法事了！”小孩看着苏信道。

“呵呵，对，就是我和我爷爷！还有，小天怎么不吃米饭，吃这些？”苏信又问道。

“家里穷，吃不起好吃的，平时就吃这些，这不是很平常吗？难道你经常吃白米饭吗？”小天不由的好奇的看着苏信。

“我，是啊，天天吃！”苏信看着小天羡慕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了包里还有一个馒头，从包里拿出来给了小天。

“谢谢道士哥哥！”小天两眼放光，但又有点犹豫，在苏信几次劝道下，才接过馒头，并道谢。

苏信看着小天幸福的模样，不由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天天都有米饭吃。

“小天，你前面唱的是什么啊？”苏信看到小天碗中的野菜，和他唱的东西不同啊，不由疑惑。

小天看了看旁边没人，慢慢的靠近苏信耳边，轻轻的道：“道士哥哥，这是前几个月的事了，赵家大房那两个哈儿子的母亲对他们的童养媳不大好，那两个童养媳的父母听闻赶来，就问了那两个哈儿的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小天看了看旁边，又道：“你猜那两个哈儿的母亲怎么回答的？他俩的母亲说：‘我对她们还要怎么好，她们天天吃的都是，一块锅巴三碗饭，三个辣子两个蛋，还不好吗？’”

“那两个童养媳的父母就去和他们的女儿说了这回事，那两个童养媳对她们的父母说事实，但她们父母没有听她们的话，还说：‘儿啊，你们回来我们也养不起你们啊，家里家里有弟弟妹妹要养，真的再也养不起了，女儿啊，爹妈对不住你们了。再说了，你们不是天天都有，一块锅巴三碗饭，三个辣子两个蛋，这样的生活，你们还想怎样？在这里就算委屈了点，你们好歹也能过活啊！’那两个童养媳听到这里，没有再说，她们父母家里也是穷啊，没办法了，真回不去了，姐妹俩不由的哭泣起来了！”

“道士哥哥，你知道吗？那一块锅巴三碗饭，三个辣子两个蛋是什么意思吗？它们就是，一块锅巴能当三碗饭，三个辣椒有两个淡，赵家他们自己吃饭，而让两个童养媳吃锅巴，菜也没有，就是三个酸辣椒，两个还是没盐的！”

“赵家大房那两个哈儿子的母亲真是太坏了！赵家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天也不由恨恨的道。

苏信听到这话，不由的愤怒从心底升起，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苏信起身就要冲进赵家大院，要和他们去理论，刚到门口时，就被苏云丰拦住了。

“爷爷，他们...”

苏云丰摇了摇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回去！”

“可是...”

“回去！”

一路上，苏信怒意难消，用脚不断的踢着地上的石子，狠狠的踢。

苏云丰摇了摇头，找了快石头坐了下来，拍拍旁边那块石头，道：“信儿，坐！”

苏信不愿违背苏云丰的意思，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花开不择贫家地，月照山河到处明。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

“信儿，你要记住，天可度，地可量，唯人心不成防，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人心是这个世间最难猜测的！”

“你要多看，多想，不要轻易的听信任何人的话语，他可能在你的面前和你称兄道弟，但他在你背后可能骗你，害你，甚至杀你，人心多欲望，欲望这个东西可是永无止境的！”

“你知道我为何要拉你回来吗？”苏云丰向苏信问道。

苏信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爷爷，我不知道！”

苏云丰笑笑，不以为意，好像早已习惯似的，道：“爷爷不想让你凭一时冲动去做事，那会让你失去冷静，失去头脑，记住，三思而后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爷爷，三思而后行！”

“世间纷纷绕绕的事太多，管不过来的，世间事就让世间人来管吧，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做好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什么事啊？”苏信不由问道。

苏云丰笑道：“你自己经历了你才能明白，那时，你才知道要做什么事！”

苏云丰慢慢的起身，拍着苏信的肩膀，道：“信儿，你要深深的记住一句话：世间的恶，莫过于人心！”

“世间的恶，莫过于人心！记住了，爷爷！”苏信想了一会，又看了一眼青石村，冷哼一声，转头看见苏云丰已经走远，连忙在后面大声说道，赶紧向苏云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