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近乎道》：：金童玉女

第一章：金童玉女

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王曜现在就感觉自己很幸福，确切的来说是这三天很幸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过上这么奢侈的生活。

住的是豪华庭院，吃穿都是锦衣玉食，每天沐浴更衣都有专人伺候，虽然那些下人看似恭敬的脸上带着一丝异样，他也不在意。

王曜家里很穷，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会在父亲同意下，被人带到这里好生款待。但他只是个孩子，想不通就不会再想。父亲说了，过了这几天，家里就会过上好日子，听父亲的话总没错的。

窗户外面，此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王曜的心情却很愉悦，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王曜看着窗外，眼神一移，他听到对面阁楼传来了一阵大哭声。

对面阁楼住着一个女孩，跟王曜一般大。她也像王曜一样，无趣时经常打开窗户仰望天空。

这个女孩很美丽，楚楚动人。但两人这几天虽然经常隔窗相望，却从来没有说过话，因为男女有别。

女孩的房间此时关着窗户，通过烛光投影。王曜看到女孩正被一个妇女紧紧搂着，哭声正是从那妇女身上传来的。

没多久，妇女被人强行带走了，仿佛生离死别似的。周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女孩柔弱的抽泣声。

王曜此时也眼角微湿，这个场景他白天也经历过。父亲当时默默递给他一个吊坠后，只是一个劲慈爱的看着他，直到下人催促，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两个老妇人走了进来，恭敬道：“王公子，该沐浴更衣了。”

王曜虽然还不习惯别人称他王公子，却仍是点点头，跟着老妇人来到了浴室。

两个老妇人细心为王曜擦拭着身体，他虽然今天刚满十二岁，但仍是不习惯被人伺候沐浴，不过反抗也没有用。

这几天的生活虽然幸福，但规矩很多，王曜只能逆来顺受。

洗漱完毕，在老妇人伺候下。王曜换上了一套更加华丽的绸缎，在烛光下褶褶生辉。

摩挲着衣角，王曜心想：“这件衣服如果换成钱，恐怕够我家生活好几年了吧。”

“王公子，一会您就要上轿去举行大典了，老仆给您介绍一下注意事项……”

两个老妇人喋喋不休，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并千叮万嘱，要王曜千万记住。

王曜点点头，心中却云里雾中。不知道参加的是什么大典，为何这么隆重。

没多久，楼下大街响起一阵乐器声。鼓瑟齐鸣，好不热闹。

听着欢快的乐曲，王曜的心情也渐渐好了很多。

这时鞭炮声响起，两个老妇人立即道：“王公子，该上轿了。”

王曜点点头，极不习惯的在老妇人搀扶中，走下了阁楼。

此时大街上人山人海，鼓乐喧天。老妇人叮嘱过，王曜不敢四处观望。而是踩着红地毯，直直走向了豪华的八抬大轿。

这个轿子描龙画凤，冠盖雕刻着象征四海升平的瑞兽。而且极为宽大，足足占了半条街，比之官老爷做的轿子都要华丽上无数倍。

两个老妇人掀开轿帘，王曜彬彬有礼的走了进去。待轿帘落下后，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里面的陈设。不料这一看，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轿中，赫然已经端坐着一个女孩，后者此时也正在惊讶的看着王曜，俏脸上有些慌乱。

“是阁楼对面的那个美丽女孩！”王曜不知女孩为何也在这轿子中。

女孩仿佛有些害怕，身体微微颤抖着，楚楚可怜的望着王曜，却一句话也不说。

王曜放下疑问，向女孩微笑点头，随即在她旁边坐了下去。

出门前，老妇人已经叮嘱过，王曜只能按照他们所说，不能说一句话，以免冲撞了神灵，会为民众降下大难的。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一对金童玉女，无比的般配。

“这场景，就像……就像大户人家结婚一样。”

想到这里，王曜耳根微微一红。眼角偷偷看去，便见女孩脸色更红，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清丽无方，竟一时有些痴了。

像王曜这般年纪，当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单纯觉得女孩真好看。

“啊，我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事情，要是冲撞了神灵可就不好了。”王曜呆了片刻，突然惊醒，感觉极为惭愧。

突然，八抬大轿晃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升起，开始向前移动。

王曜和女孩正襟危坐，不敢动作半分，身体随着轿子摇晃着，颇为舒服。

“嘀嘀哒哒……嘀嘀哒……”

唢呐高亢的声音响起，曲子欢快动听，配合着各种乐器，喜庆无比。

“呼呼……”

风有些大了，天气更加阴沉。二人端坐着，气氛也与那天气一般有些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住，缓缓落地，周围传来了潮水般的祈祷声。

这时，一阵大风刮过，轿子侧帘被风吹起，王曜和女孩不由得向外一看，才发觉竟然已经到了城郊的一条大河边。

“这不是黑云河吗！”王曜自语。

黑云河终年浪涛汹涌，水流湍急。虽然是本地最大的一条河，却时常洪水泛滥。本地居民不但没有享受过它的好处，反而经常深受其害。

王曜二人不自觉互视一眼，均是满脸疑问。

这时，钟声响起，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大风中，隐约传来了诵经念佛之声。

“为什么来这里？”王曜有些不解。

“今天的风浪比去年大多了，看来河伯大人很不满意去年送过去的童男童女，希望今年献祭，能保咱们太平吧。”轿外突然传来细语。

“嘘，现在正在献祭仪式上，你再乱说话，小心被人听见，明年拿你的儿女献祭。”另一人连忙低声道。

“嘿嘿，我那双儿女可没这等“福分”，他俩又不是阴时阳时出生，我就是送过来，恐怕也没人要啊。”

“话是如此，但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咱议论献祭的事情，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差事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吗。”那人说完，又禁不住悻悻道：“你还别说，王继和戴成这两家，虽然失去了儿子女儿，但却也得到了不少好处，真是咸鱼翻身了，搞得老子都有些羡慕了。”

“你这个家伙赶快闭嘴，小心被里面的人听到了，如果这一乱，咱们要受重罚的。”

“啊！”

轿外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王曜仍是依稀听了个大概，只感觉一声晴天霹雳，忍不住惊呼一声。

“原来……原来……！”

王曜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惧，关于河伯献祭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由于那时他还小，住的偏远，父亲也没有说过。所以他总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蓦然想起女孩母亲的痛哭，和父亲恋恋不舍的表情。一瞬间，王曜想清楚了。

怪不得他突然享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原来自己竟被选中当做了金童，即将要被献给黑水河的神灵。

这虽然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可王曜知道，被献祭的下场可是死啊！

王曜脸色惨白无比，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狠心让自己做为祭品！”想起父亲先前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王曜突然感觉到被人欺骗，和被抛弃的那种心痛感。

这时，王曜突然感觉旁边有些异样。转身一看，只见女孩也是花容失色，豆大的泪珠正在不住滴落。显然刚才的声音，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小妹，不要害怕，也许咱们只是用来做个样子，仪式过后就会让咱俩回家的。”见到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王曜反而没来由的镇定下来，悄声安慰道。

“真、真的吗？”女孩闻言，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嗯，应该是真的，你想啊，爹娘这么疼咱们，怎么会舍得真让咱们送命呢。”王曜肯定的答复，心中却越来越没底。

女孩止住哽咽，害羞的点了点头，突然蹙眉，轻声道：“那咱们就不要再说话了，不然冲撞了神灵就不好了。”

想起老妇人的叮嘱，王曜连忙点头，不再吭声。

女孩擦干泪水，又端坐下来，却不自觉向王曜靠近了一点，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那么一些安全感。

“金童玉女，献祭神明。河伯显灵，佑我民生，风调雨顺……”

这时，诵经念佛之声渐低，如海的民众却异口同声的开始祈祷起来。

不知何时，黑云河深处，开始飘起大雾，就连那大风也吹之不散，竟缓慢笼罩向岸边。

“时辰到了，快有请金童玉女。”有人急忙大喊。

轿门被打开，两个老妇人将王曜和女孩请了下去，一左一右，带着他们向祭坛走去。

祭坛之上，此时放置了数不尽的贡品，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应有尽有。而在最里面，地面早已摆好了蒲团。

随后，王曜和女孩被带到了蒲团前。面对着黑云河，双双跪了下去。

“禀大人，仪式准备完毕，请指示。”一个壮汉大喊道。

在不远处，坐在案前的官老爷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不要打扰了河伯享用祭品，这就速速离开吧。”

官老爷在官兵的护送下，坐上轿子离开了。数之不尽的民众，也紧跟在后，潮水般涌向城内，没多久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一时间，祭坛上只有王曜两人跪坐。看着四周月黑风高的情景，女孩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小哥哥，我、我害怕。”

“没事的，一会就好了。”王曜安慰，心中却也惊惧交加。

风更急了，云更沉了，浪，也更加大了……

浓雾笼罩住了整个祭坛，终于彻底遮住了两个身影……

第二章：河伯

夜间浓密的大雾仿佛化不开的墨水，笼罩着祭坛。不知何时，风声渐止，周围安静的可怕。

王曜和女孩虽并肩跪坐，但在雾中却仍是看不到对方，只有那紧张的呼吸声，才能证明彼此的存在。

“呜呜，小哥哥，我冷。”女孩终于害怕的抽泣起来，身体也因为寒冷而禁不住发抖。

王曜与她一般年纪，又怎能不冷不怕，但身为小小男子汉，他自然要比女孩勇敢一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那你靠过来，也许、也许会暖和一点。”

女孩闻言，迟疑了一阵，终于默不作声的靠了过来。

起初，两人只是互相靠着取暖，但今天实在是太冷了。不知不觉间，二人贴得更紧，才稍感暖和一点。

由于跪坐太久，王曜双腿有些酸麻，右手轻轻摆动了一下，无意中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是女孩的小手，因为寒冷，而在轻微颤抖着。

王曜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把将女孩小手握在了手中。

女孩惊了一下，想要挣脱，但感觉到王曜并无恶意，且从手中传来的阵阵暖意后，竟也不再挣扎。

也许是王曜带来的安全感，过度惊吓的女孩终于沉沉睡去。

突然，对面传来了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仿佛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啊。”女孩惊醒，下意识的抱住了王曜手臂，惊恐万状的看向声音来源。

本来昏昏欲睡的王曜也一个激灵，脸色大骇。

但在这漆黑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再怎么看，也发现不了对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未知的恐惧最为折磨人。

“呼哧……”

又是一声咆哮，直震得大地颤动，两人听的真真切切，这次不可能是幻觉了。

风声骤起，两人突然闻到一阵腥臭扑鼻的味道，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王曜感到对面，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盯着自己，脸上渐渐没有了血色。

“呼哧……”

倏然间，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听声音，对面的未知怪物竟已在近前……

“哇！小哥哥我、我……”女孩终于崩溃，大哭一声后，竟就此昏厥了过去。

“河伯显灵，河伯显灵，求您保佑我们……”王曜惊惧中，扶着女孩胡乱的祈祷起来。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笑声，王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也昏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王曜悠悠醒来，带看清周围情况后却是一怔。

这是一个宽大无比的山洞，在那洞顶，镶嵌着几颗珠子，竟如那明月一般发出柔和的光芒，照耀得整个山洞有如白昼，除了对面通道内漆黑无比，其他地方一览无余。

而在正前方的地面上，赫然放置着无数贡品，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太好了，我们没有死！”王曜惊喜之余，看到了身边犹自未醒的女孩，便轻轻推了推。

女孩悠悠转醒，刚开始也是一呆，随即在王曜的解释下，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

就在二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中时，对面黝黑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怪笑，顿时大惊。

“啪嗒、啪嗒……”

随着一阵怪异的脚步声，洞内竟走出了一人。

只见这人浑身黝黑，身材高大而臃肿，巨大的脚掌有如鸭蹼，一张大口简直能塞下一个西瓜，眼睛却奇小无比，尤其是那触角般长长的胡须弯曲上翘，看上去滑稽无比，简直除了人形，再没有一点人的模样。

“你、你是谁？”也许是受惊习惯了，王曜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迈步挡在了女孩身前，色厉内荏的向怪物喝问。

女孩躲在王曜身后，竟也难得的镇定下来，只是转过头去，闭着眼不敢看。

“呦呼呦呼……”

怪物怪笑了几声，只见他张口一吸，如山般的贡品纷纷离地，涌向他的嘴里，转瞬间竟吞了个干干净净，接着打了个饱嗝，口齿不清的怪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是我的食物。”

“你、你别过来。”

怪物玩味的缓缓走来，王曜语无伦次的大喝道：“你若是敢吃了我们，河伯、河伯大人会、会保佑我们的。”

“呦呼呦呼，这黑云河是我的地盘，哪里来的什么河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被我骗了几十年，竟还傻乎乎的献贡，真是可笑。”

怪物边走边又冷笑道：“本大爷这么多年，已经吸收了八十八对童男童女的元阳元阴，等吃够九十九对，我就会妖法大成，到时候纵横四海，将再无所顾忌了，呦呼呦呼……”

“原来河伯是你假装的？”王曜震惊之余却有些悲哀。想自己两人，和先前被献祭的八十八对童男童女，甚至还有那千千万万的百姓，每年兴师动众祈求天下太平，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为了成全眼前这个妖怪，心中极度不甘。

一瞬间，王曜心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人们献祭，尤其是被家人抛弃，是最让人心痛的。想起家人的音容笑貌，王曜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怨毒之色。

比起眼前的怪物，此刻王曜更恨那些千万民众，更恨原本万般疼爱自己的父亲。

是他们，是他们不管自己的死活，要自己白白送死的！

“啊……！”

王曜疯狂大叫，似乎想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倒是把怪物吓了一跳。

“呦呼呦呼，这小子难道惊吓过度，疯掉了？呵呵，就算是疯了也没关系，只要他的元阳还在。”

只见这妖怪轻轻一吹，王曜和女孩突然便感觉动不了了，随即不由自主的慢慢躺在了地上。

“呦呼。”

怪物狞笑着，张口一摄，王曜便惊恐的发现自己小腹上，渐渐浮起一个拳头大的黄色光团，很快形成一条光线，缓缓流向怪物口中。

骤然间，王曜感觉身体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王曜想要挣扎，但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剧痛连绵不绝的传来，却不能有半点反应。

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啃噬，仿佛身体在溶解一般，又仿佛千刀万剐，置身刀山火海，简直生不如死。王曜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终于晕了过去。

但只是一瞬间，王曜再次在巨大的痛苦中醒来，并于片刻后再次昏死过去。

如此反复数次，王曜痛的死去活来，几次短暂的清醒时刻，他看到女孩也在经历着相同的痛苦，身体上空的白色光团，也已经缩小成了米粒大小。

“呦呼呦呼，这两人竟然是罕见的至阳至阴，比之普通的元阳元阴要好上十数倍啊。”怪物突然狂喜。

“真是没想到啊，本大爷竟在地劫到来之时，遇到了如此之好的体质，直接省却了十年之功，等我脱困出去，一定要吃一座城的人来犒劳一下。”

“也许那光团彻底被吸光的时刻，我就会死了吧。”面对即将逝去的生命，王曜反而感到一种解脱。

就在这时，洞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怪物惊叫一声，大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惊扰本大爷的好事。”又用力吸了一口，直接将王曜两人痛晕。

“先让你俩多活一会。”怪物大怒着停止吸收，身体化为了一团黑雾，转瞬间消失在山洞。

昏睡中，王曜仿佛回到了那个在父亲关怀下，虽然过的贫苦，却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接着画面一转，四周都是黑暗，家人的音容笑貌在快速远离。王曜哭喊着想要追过去，但身后的怪物却越来越近……

“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我不想死……”王曜再次昏厥。

没多久，地面停止了颤动，只见洞内光华一闪，出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而在白衣女子脚下，赫然有一只硕大的鲶鱼，扭动了几下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白衣女子轻移莲步，来到昏迷的二人跟前。美目先是扫过王曜，待发觉王曜的至阳之体后，微微蹙眉，随即看向女孩。

“没想到至阳至阴之体一同出现，真是罕见。”白衣女子自语。接着一挥玉手，三人一同消失在了洞中。

此时黑水河畔，浓雾已经烟消云散，夜空中繁星满天，微风习习。

岸边，白衣女子抱着女孩，脚底下蓦然升起一团白雾，随即飘然腾空，消失在了夜色中。至于王曜，竟然不管不顾。

王曜悠悠醒来，茫然四顾半晌，回过神来却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竟莫名获救，惊的是女孩却不见了踪迹。

此时正值深夜，王曜轻声呼唤女孩，终是一无所获。

“难道她已经被妖怪吃了！”王曜又猛地摇头，自我安慰道：“我既然没事，想来她应该也无恙，估计先一步醒来，回家去了吧。”

一想到可以回家了，王曜不禁喜形于色，随即神情却是一滞。双目中缓缓浮现出一丝迷惘，接着痛苦、愤怒、怨毒之色交织出现，最终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已经抛弃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回去。”王曜沉默，目中缓缓流出了泪珠。

王曜迷惘中，开始漫无目的的沿着河岸走着，与家所在的方向渐行渐远，漫无目的，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王曜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再也走不动了。

因为被怪物差点吸干阳气，王曜此刻本就虚弱无比，兼之又冷又饿，又惊又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难得，再下去却是难以为继了。

王曜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想要挣扎起身。他年纪虽小，却听老人们说过，这种情况下，若是睡着，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时，王曜忽然发现，前方光芒闪烁，好像有一户人家就在不远处。

王曜劫后余生，深知生命的可贵，此刻见到了人家，在强大的求生欲望下，起身蹒跚着走了过去。

这是几间茅草屋，王曜来到门前，敲了敲门。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个老妪出现在王曜眼前，声音颤巍巍的道：“孩子，有什么事吗？”

王曜喘着气，道：“老婆婆，我、我迷路了，现在又渴又饿，能不能、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晚？”

屋内的烛光跳动着，照映着老妪半边脸，片刻后，老妪密布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缓缓道：“孩子，赶快进来吧，外面很危险的。”

王曜欣喜入内后，老妪佝偻着身子，关上了屋门，转过头笑道：“你先坐，我看你身体虚弱，小心受了风寒。”说完慢慢走到外间的厨房，不一会端了碗热乎乎的姜汤，递给王曜道：“孩子，趁热喝了吧。”

王曜点点头，喝着姜汤，心中一阵温暖，泪水不自觉的淌了出来。

老妪笑道：“孩子，不要哭，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王曜感动的看着老妪，刚要开口答谢，却是一愣。

此刻老妪背对着油灯，看不清表情，但王曜却发现前者嘴角不断滴落着口水，一会的功夫，脚下已经湿了一片。

“老婆婆，你怎么了？”王曜不解的问道。

老妪擦了擦嘴，笑道：“孩子不要惊慌，我已经老了，流口水这老毛病一直也治不好，让你见笑了，你先喝着姜汤，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点饭。”说完又走进了厨房。

王曜感动的小口喝着姜汤，他惊魂甫定，此刻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神一放松，没多久便昏昏欲睡，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王曜半睡中，隐约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睁眼留神一听，声音正是从厨房传过来的。

王曜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老人们的闲谈，心中一抽，起身悄悄走向了厨房。

来到门口，王曜探出头，只见老妪正坐在灶火前，不停扇着扇子催火，灶上一口大铁锅盛满了水，热气腾腾，眼看就要烧开。

而在灶中，火焰熊熊燃烧，王曜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里面燃烧着的却不是柴火，赫然竟是老妪的两条腿，后者拿着扇子边扇便狞笑着：“快点开，快点开，烧开水好做饭。”

王曜一颗心吓的差点跳出嗓子眼，强忍着恐惧，快步移动到屋门，打开门便疯狂地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