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之乐》——神算苏子阙
第一章 北疆鼓角鸣(一)
中阳国黄池
一队车马缓缓行进在土夯的大道上,打头的是护卫着王旗的一千二百名蓝衣甲士,大都手持着长丈余的青铜礼兵。跟在甲士后边的是六乘青铜战车,御手衣甲鲜明,精神饱满,大多头顶贵族专有的博冠。在此之后,则是一驾煌煌文轩,显然是此行主人的所在。然后便又是如出一辙的六乘战车和一千二百甲士。
这是云梦国国君熊弃疾的车队,此行前来中阳国,是为了参与大夏天子亲自主持的弭兵之盟。熊弃疾年届而立,但已有了五年之内连灭荆阳,湘中两国的伟绩,在诸侯之中可以说是赫赫有名。
但,这并不能使他满足。
究其原因,云梦国在国爵上来说,只是一个子国,因此就大夏礼制而言,地位地下,甚至不如作为弭兵之盟地点的三十里中阳。如果深究的话,他此行车队的护卫只能有带甲三百战车二乘,远远显示不出云梦国虎踞天下的气派来。因此,他这次刻意扩大了随行规模,为的便是探探诸侯反应,看看那些衰微的公国们,能把他怎样。
想着那些老公侯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车中熊弃疾不禁笑出了声,一帮子空有公爵之名的老古董而已,是时候被时代淘汰了。正当他沉浸于想象之中时,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
熊弃疾有些不爽的掀起车侧的帷缦,冲文轩旁的护卫骑兵道:“熊扬,缘何止行?”
熊扬拱手禀道:“方才前哨来报,燕云君与符离君在前方路口争道,路不通,是故止行。”
“匹夫。”原本的想象被突如其来的争道打断,熊弃疾有些不满的坐回车中。这燕云国乃是伯国,而符离国是公国,按照礼制,自然是符离先行。但与云梦国一样,燕云国近来国势强盛,而符离,正如无数老公国一样,无可避免地衰弱了下去,是以有了两国争道之事。而今天子衰微,难以调停,各个大国又多是新秀,违背礼制的事情是越来越多。想到这些,熊弃疾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掀起帷缦,道:“熊扬,到前头知会一声,云梦国君以为,燕云随行众多,理当先行,如此方可使路途通畅。”这样一来,既卖了燕云人情,又在自己违礼一事上,竖了面挡箭牌,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诺。”熊扬会心一笑,便策马前去。
不多时,熊扬未归,却是一股刺鼻的味道传入车中,两侧护卫也喧哗起来,熊弃疾又是气不打一出来,掀起帷缦,正欲呵斥,却见不远处,滚滚狼烟腾空而起。
“怎么回事?”熊弃疾心中一惊,连忙向身边的护卫千夫长问到。
“君上,是随行狼烟。国君出行一旦遇警,即燃起随行狼烟,以求援兵。”护卫千夫长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禀告道。
“屁话,我会不知道这是随行狼烟?问题是这狼烟为何会在这儿,弭兵之盟会场燃起!”
“末将不知。”护卫千夫长如实回答,“但末将万死,也当护得君上周全!”
正当一君一臣一惊一乍之时,一人一马已从远处奔来,正是先前派出去的熊扬,只是此时他已完全没了先前的自信张狂之色,脸上只有恐慌。
“熊扬,前头什么情况!”熊扬最终在云梦君车驾前停住,未等熊弃疾开口,护卫千夫长便抢先道。
“燕,燕云君和符离君争道之时,有刺客,袭杀两国国君,之后,之后,四面八方都是济北国士卒,逢人便杀啊,前头已经乱成一团了,君上,咱还是快走吧!”
护卫千夫长扭头看了一眼熊弃疾,自己的君上表情反而没有什么变化,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君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当下也镇定了不少,从容吩咐道:“众军听令,结圆阵,向宏丘行营缓退,有冲阵者,格杀勿论!”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云梦国禁军,在得到命令后,马上便恢复了秩序,依千夫长之令结阵。见此情景,千夫长高悬的心稍稍落了下来,转过身想向熊弃疾请示下一步命令却听自己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君上缓缓说道:
“卧槽,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第二章 北疆鼓角鸣(二)
燕云国云城
云城是燕云国边陲重镇,也正因这一地位,得以在这个兵驻塞而不驻城的年代有了八千常备军驻扎,燕云国边防将军府也正设在云城。但即使这样,随着燕云和济北关系的缓和,整个燕云国南境,都开始武备废弛起来,其中更是以城高壕深的云城为最,几乎所有的驻防军士兵都认清了这么一个事实“南边打不起仗来,即使打起来了,前头还有三道关顶着,济北军一时三刻打不过来“,于是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八千常备军更有过半是只存在于花名册上的幽灵部队,余下的士兵的战力,甚至不如临时从各个大夫家中征召上来的材士。
而今日,在所有云城官兵看来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城门早早地打开了,沿着城门向外延伸的公道两旁,聚集着从乡间赶来城外交换货物的大夫家的家臣,守门的士兵斜倚在城门洞中打着哈欠,膏粱子弟驾着家中的马车飞驰出城,向着路边稍有姿色的佳人吹着口哨打着招呼,正如之前所说的,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直到一骑快马绝尘而来。
“边警!边警!”直到骑兵跑近,守门的老兵才听明白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什么东西,心下顿时一惊,燕云军律,闻警之时,即擂城鼓,一通鼓内,众军集结,二通鼓内,刀枪出库,三通鼓内,将帅升帐,四通鼓内,步卒上城,弓兵入垛,若有半点延误,都要按军法处置。
马至城门,却突然失了蹄,骑兵被高高地抛出,在地上又滑行数米,老兵扶他起来时,已是鲜血满面,口中却还断断续续地说着边警。老兵眉头一皱,冲一旁的年轻士兵道“马上抬他到镇守府!”
“怎么回事啊?”年轻士兵依旧不明就里。
“照办便是。”老兵是上过战场的,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但新兵本就不习训练,就连军律也不清楚,老兵不愿与他解释过多,一面吩咐,一面便往城楼上跑,“把人送到之后,马上到校场集结!”
“你做什么去!”
“擂鼓!备战!”
望着老兵的背影,年轻士兵尽管不明白所谓边警是何物,但终于有一丝紧张起来,正欲将那骑兵背起,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冲老兵大喊道:“帅府怎么走啊?!”
云城镇军府
当云城将军上官云一身甲胄走入堂中时,诸位将官已经到齐了,尽管平时训练,他们大多敷衍了事,但事关云城的存亡,这便是他们自家的大事,一听到军鼓,还未弄明白事况,便慌慌张张的跑来集合了。
上官云环顾了堂中诸将,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诸将的神情顿时更加紧张了起来,但却无人出声,等着上官云说话,上官云却是一言不发,踱到堂中将军椅边,又是叹了一口气。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坐在左列第一的军官站了起来,有些犹豫的问道:“将军……如今,这事态,如何了?“听得他说了这句话,堂中诸将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上官云。
“济北军……”上官云望了望诸将,这才开口说道,“济北军打到哪里了,我也不清楚,三道关到现在都没有回信。”
“这,这该如何是好?”那名军官慌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回椅子上。
“可这如今云城战备情况如何,我却是知道的。”上官云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方才去校场走了一圈,八千士卒,到场的只有一千多,而且有不少老弱,甲胄不齐,弓矢不整,若是济北军打到云城之下,只怕一日,便可破城。我倒是想问问诸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将皆默不作声,那名站着的军官,自然首当其冲,他心中有些不满,怎么回事,你这个将军知道的可比我清楚,火烧眉毛了,终于想起要推卸责任了?但想归想,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回答上官云的问题:”将军……“
这事上官云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我疏于管教,没想到你们竟然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情,八千士卒,一半是吃的空饷,剩下的,也大都是随便拉来的游手乞儿,你们这么做心里不会愧疚么?!现在才知道后悔岂不是太晚了么?!”
“将军!”那站的军官吓得跪倒在地,心中却同时问候了上官云祖宗十八代,吃空饷你不也有份,而且是大头,现在想把责任都推在咱们头上,这老匹夫!
“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上官云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济北来犯,归结到底,两条路,降,还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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