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墓者》——打一组菠萝拳
(一)
银烛穿梭在那片山林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夜晚把最后一轮残月撕得粉碎,天边只余下了一片茫茫的黑色。
又是一个坏天气,银烛想。
他往前走了几步,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一片墓园前停了下来,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出。
“爷爷……”他轻轻地说,生怕打扰到树上的乌鸦。
爷爷死了,死在了自己面前,就像是一片被狂风刮落的树叶,还没有来得及眨眼,就已经被风封印在了土中。
银烛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进一间小屋里,点起桌上的烛台。烛火在烛台上安静地跳跃着,屋子里被烛火照得明亮。
他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取出那张羊皮卷,在烛火下摊开,那张羊皮卷竟出现了许多异样的线条。
七年的时间,这张爷爷留下来的羊皮卷显得有些残破,却依然不失光辉。
银烛盯着那张羊皮卷看了好久,又叹了一口气,把它压在枕头底下,沉沉睡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阳光在天边懒懒地照着。
“醒了?”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银烛一惊,循声望去,木桌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太婆。
她已经很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窝向内凹陷,如同两个深坑,有些触目惊心。她的手很瘦,瘦到没有半分血色,像是几根小木棍。她的拐杖很随意地靠在桌边,或者准确一点说,那并不能称为拐杖,只是一根弯弯曲曲的树枝而已。
“你……怎么进来的?”
老太婆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悠悠地说:“客人远道而来,你至少应先问问我是谁吧?”
“好,那你是谁?”
“我叫奇诺。”老太婆抿了一口茶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了吧?”
“为了讨债。”奇诺的语气很淡然,话语间没有半分感情。
“债?”
“没错,债。你爷爷欠我的太多了,是时候该要回来了。”奇诺淡淡地说,深邃的眼睛望向远方的天空。
“您认识我爷爷?”不知不觉间,银烛对奇诺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您”。
奇诺没有接话,只是一直在重复:“他欠我的太多了,太多了……”
“我爷爷……欠你什么啊?”
“他欠我一个承诺。”
银烛愣了一下,脸上有些难以置信。
“敢问前辈,您是什么身份吗?”
“我只是一介草民而已,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不值一提。”
“前辈,那我爷爷……”
“你爷爷和我曾为同学,可惜后来他被学院开除了。唉,你爷爷杯可真是个疯子。”
说到这,奇诺顿了一下,把茶杯里剩余的茶饮尽,问:“我们还是聊聊正题吧,你爷爷躲债躲了那么久,现在他也该出来还债了吧。”
银烛咬了咬嘴唇,慢慢道:“他……七年前就去世了。”
“哦,死了,”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奇诺微微点了点头,“罗斯家族还是没放过他吗?可惜了……”
“前辈,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
银烛几乎要从桌子上跳起:“为什么?”
“你要是真想知道真相的话,去布诺尔学院吧。让自己变成S级学生,或许你就能去档案室找到当年的真相。”奇诺慢慢地叹了口气。
银烛的眼睛坚定而清澈:“我去!为了爷爷,我必须去!”
“不过在你去之前,我得给你引见一个人。今天下午吧,你带上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跟我去见一个人。”
银烛怔怔地看着奇诺远去的背影,慢慢地摇了摇头。
下午,奇诺如约而至。
银烛把门锁好,带着爷爷遗留下来的羊皮卷,穿过山间的乱石堆。奇诺拄着拐杖在前面走着,脚步颤颤巍巍,速度却很快,即使银烛动用全力也无法跟上她。
下午的阳光很毒,没走多久,他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水打湿。
“你走的太慢了,”奇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如果在战场上,这个速度早就被敌人干掉了。懂吗?走快点。”
银烛飞奔起来,却依然与奇诺差了一大截距离。银烛看着前面的奇诺,心里生出一分敬佩。
十几分钟后,银烛终于看到了那个小镇。小镇并不大,人也并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商贩在叫卖。没办法,这样毒的天气,谁也不愿意出来做生意。
远远地传来一阵打铁声,银烛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铁匠正在铁匠铺里忙活着。他的手臂很粗,上面布满了健硕的肌肉,如同传说中的大力士一样,握着一柄沉重的斧子一上一下的挥舞着。
“就是他。”奇诺指着那个铁匠说。
“您好!”银烛凑上去打了个招呼。
铁匠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看了看银烛。
那是银烛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皱纹遍布,老茧横生。眼睛略显紫色,灰白的眉毛遮住了他的眼。他的嘴唇周围是一圈灰白色的胡子,左边脸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你要什么?”铁匠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问。
“我……”
“这孩子可能是守墓人家族的后代。”没等银烛开口,奇诺说道。
铁匠打铁的动作停止了,扭头看向银烛,眼睛里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银烛疑惑地盯着他,守墓人家族?怎么自己从没听说过?
“孩子,你过来!”铁匠朝他招手,“我叫鲁斯。”
银烛走过去。
“前辈,什么守墓人家族?”
鲁斯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过了许久,鲁斯看了看银烛,慢慢下定了决心,说:“这个故事很长。我大概给你讲一讲吧。”
“守墓人家族,是曾经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家族之一,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守墓人家族一共经过了三十几代人,到你爷爷这代的时候,世界上另一个大家族——罗斯家族崛起,开始对各大家族大肆围剿。守墓人家族是他们攻击的第一个对象。
“这场战争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守墓人家族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当时的族长率领的军队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而残余的那些族人们,跑的跑,叛变的叛变,整个家族四分五裂,几乎快要灭亡。
“你爷爷是下一代族长的继承人,他不想同那些叛变的族人同流合污,退避世间,隐居山林,暗中蓄力,以求得有一日东山再起。后来阴差阳错,进入了布诺尔学院,遇到了奇诺。
“但是中间发生了许多意外的变故,你爷爷在一次比赛中被判作弊,开除出学院,从此你爷爷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直到昨天,奇诺找到了你。”
鲁斯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应该是一张羊皮卷,准确来说是半张,你只有去布诺尔学院找到那半张,才能揭开尘封的真相。”
“如果你要去,带上这个吧,他对你有用。”鲁斯取出一个小盒子。
银烛把盒子打开,一阵幽蓝色的光从盒子里发出。
那是一个蓝水晶吊坠。
银烛把它收好,跟奇诺和鲁斯告别。
“保重。”奇诺拍了拍他的肩。
举起没说话,只是冲他笑了笑。
银烛走出铁匠铺,看了看天边的阳光。傍晚的太阳少了几分毒辣,多了一点温暖,照在人身上,让人恍如天外一般。
明天又将会是新的一天,银烛想。
(二)
闹钟已经在床边响了三声,银烛不耐烦地把闹钟拍到地下,匆匆忙忙地穿衣起床。
窗外的天气很糟糕,乌云大片大片地从远方聚集而来,慢慢地遮住了天空,整个天空一下子被一种黑色所笼罩。
银烛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他有些烦躁地洗了把脸,把柜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帆布包,塞进几件必须换洗的衣服,顺便还塞了一把伞。
帆布包内有一个夹层,银烛把羊皮卷藏在这个夹层里面,上面用几张废纸压着。
他准备好了东西,把门锁好。这里曾经承载着他的童年,给了他许多美好的回忆,骤然间离别,总会有一丝伤感。
看了一眼天空,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去。
乌云终于聚成了一个团,天气一下子变的闷热起来。银烛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样闷热的天气让他有些难受。他看了看天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期待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浇灭这如火一般的热量。
夏天的雨来的往往很猛,开始只是几点不起眼的小水滴,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转变为瓢泼大雨,将夏天的闷热冲刷得一干二净。
银烛慢慢地撑开伞,漫天的大雨击打在伞盖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雨越下越大,原本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下子积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银烛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生怕一不留神踏入泥里。
突然,银烛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银烛回头看去,一匹黑色的马正朝他疾驰而来,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人影。
快要跑到他面前时,马受了惊,马背上的人紧急扯住缰绳,却因为马的力量太大,缰绳被扯断了,马背上的人也摔了下来,沾了一身的泥。
“姑娘,你没事吧?”银烛凑过去问。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是个女孩儿。
“愣着干吗,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女孩儿嗔了一句,声音有如天籁。
“啊?哦。”银烛慌忙应了一声,把她扶起来。
女孩站起来的一刹那,银烛愣了愣神:那是多么出众的一副容颜!精巧的脸透出一种生机与灵动的气质,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隐隐含着几丝温柔的气息。她身着一袭长裙,裙外套一件雨衣,上面绘着几朵盛开的海棠花,虽然沾上了泥点,却并没有什么大碍,反而让她在美中不足中多了几分雅致与圣洁。
“你看着我干什么?”女孩儿发现银烛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开口问道。
“哦,对不起。姑娘你叫什么?”
“竹墨。竹子的‘竹’,墨水的‘墨’。你呢?”
“银烛。”
“银烛?好奇怪的名字啊。”
“你……要去哪啊?”
“布诺尔学院。”
“那正好,我也去布诺尔学院,不如同路?”
“好啊,”竹墨爽快地答,“你今年多大了?既然顺路,总该有个称呼吧?”
“十六岁零五个月。”
“那你比我大一点,要不我以后就叫你哥哥吧。”
银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看你这样,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哥哥总归有点儿别扭。”
“好吧。”竹墨点了点头。
“那个……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这么大的雨是没法赶路的。”
“你不是有伞吗?”
“我的意思是,你的衣服脏了,要不找个地方换件衣服?”
竹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些惋惜地点点头,说:“好。”
银烛笑了笑,把伞递给她,自己牵着马在后面跟着。他们的运气很好,不到几分钟,他们就在路边看到了一间废弃的小草屋。
银烛把马栓到树上,说:“你先进去换衣服吧,换好了我再进去。”
竹墨点了点头,走进屋子。
十几分钟之后,竹墨在屋子里喊:“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银烛推开门走进去。竹墨换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上面画着几只孤鸿在大海上盘旋着。她的气质在这件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清雅与秀丽。
“好看吗?”竹墨轻轻地问。
银烛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吗?”
银烛笑笑,拣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的笛子?”不知过了多久,银烛看到竹墨的腰间挂着一支笛子。
“哦,你说它啊,”竹墨笑了笑,“这可是我们家的宝物,它可不仅仅是一种乐器,它还是一种武器,杀人于无形之中的!”
银烛愣了一下,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能听见外面的雨敲击地面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去布诺尔学院啊?”银烛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道。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就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本来想骑自行车来着,结果自行车坏了,就只好骑马出来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出来呢?家里对你不好?”
“不是,是他们对我太好了,什么事都不让我干,我都快在家里发霉了,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银烛顿了顿,竟有些佩服起竹墨来,虽然贵为大小姐却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反而不想过被人捧在掌心的生活,随心而去,随性而走,这样的精神实在让人钦佩。
“你呢?为什么去布诺尔学院?”
“我啊……”银烛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去解开一个隐埋多年的真相。”
竹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雨渐渐地停了,乌云也一点一点地散去。屋檐上的水顺着墙留下,空气中有一股泥土与雨水的混合气味。树上拴着的那匹黑马被雨水洗得锃光瓦亮,鬃毛一根根竖起,轮廓也变得分外清晰。
“我们走吧,”银烛把马解开,“你要骑马吗?”
“不骑了,我陪你走会儿吧。”
“还有很远呢,你不怕累?”
“别小看我,我走过的路比这远多了。”
银烛没再说什么,牵着马走出了院子,竹墨小跑着追上他。因为刚刚下过雨,大块大块的泥堆积在路上,马蹄在上面踩过一串深深的脚印。银烛索性不踮脚尖了,靴子硬生生地踩过路上的水洼,导致竹墨只敢远远地跟着,一旦靠近就会被溅一身泥。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侧的树林里传来;紧接着,一头酷似狼的动物从树林里跑出来,对银烛和竹墨虎视眈眈。
说它是狼,其实也不完全是狼。它的尾部多了两条带刺的尾鞭,长约一米,盘绕在尾的两侧,头顶有一个类似于眼睛的缺口,里面散发着血红色的光。
“银烛,狼!”竹墨喊了一声,躲到了马的后面。
狼?狼我能怎么办?银烛暗笑。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唯独没有一个防身的家伙什。
没武器怎么办?肉搏呗。也幸亏自己曾经被爷爷逼到武馆学了一年武术,要不然这头狼非把自己撕了不可。
狼的前腿猛然弯曲,后腿借力,整个身体腾空,同时尾鞭张开,朝银烛扑来。
银烛借势蓄力,在狼扑过来的一瞬间,他的掌已经拍到了狼的肚子上。但是,他的掌似遇到了铜墙铁壁,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倒退了三步。
这狼皮太厚了,物理攻击对它并不占优势。
银烛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狼可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两条尾鞭开始挥舞,银烛一个不留神,胳膊被狼的尾鞭划开了一个口子。
突然,一缕笛声响起,像是在夜晚孤吟的一位诗人,哀怨中浸满孤独,悲凉中暗藏清幽。
狼听到这笛声,原本向前扑的身形突然一滞,竟慢慢地停了下来。
银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心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过了几分钟,狼的眼里,竟有了丝丝泪水。他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发出一声哀嚎,声音传遍了天际。
银烛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死死地摁住狼的脖子,直到它咽了气。他看了看天,喊道:“竹墨,你在前面骑马快跑,我跟着你,快,要不一会儿就危险了!”
竹墨没问什么,上马系好缰绳,一声呼喝,马朝着远方疾驰而去,银烛远远地跟着。
大约三四里之后跑了,银烛看了看身后,把马拉住说:“别跑了,它们追不上来了!”
竹墨笑了笑,说:“谢谢。”
“谢我什么呀,本来也不是我的功劳。对了,你吹笛子那么厉害啊,我今天可见识到了哦。”
“其实还好啦,笛声的主要功能是迷惑,出现刚刚的情况很正常。”
“不错哦,你很厉害!”银烛由衷地赞道。
竹墨谦虚地笑笑。
“现在天快黑了,我们要不找个地方先住一晚,明天再接着赶路。”
“好啊好啊,我有帐篷!”竹墨的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光。
银烛第一次看到竹墨如此,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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