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甲胄》——董泰格

序章

橱窗外一片欢腾，烟火从街边升起。戴着毡帽的绅士们手中挥舞着星条旗，大声呼喊着“世界大战结束了！”

人们大概觉得过了这个夜晚硝烟便会散去罢。

马格努姆起身拉上百叶窗，指间的骆驼牌香烟刚刚燃尽，便随手按进烟灰缸里。黑色的M1911A1摆放在桌子上，枪身被擦的锃亮，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芒。他矮下身子坐回了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目光不时的瞥向那把枪。

他在等人，等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拿着枪等他。

时间自沉寂里悄然流逝。

窗外的喧嚣声渐息，人们也各自回了家，深夜的长街自是变得冷清。过路的夜风卷起几片枯叶，便将最后残留的一丝热闹也带走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终于响起，马格努姆所在的房间也响起了开门声。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手掌已经附在了枪上。

脚步声渐近，嘭嘭的皮鞋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每声脚步的声响都若重物坠地般巨大。

走廊的灯光被他的身影遮住了大半，来人毫无所觉的走进了房间。

在他将将露出半个身子时，火光便自昏暗的房间中闪了一下，枪声低沉有力。

马格努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携着灰白色的硝烟。而那人已经胸口中枪，白色的内衬染了大片的鲜红，身体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血从他的胸口涌出，被子弹打碎的心脏即将跳动完这一生最后的几次。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仿若幻觉，最后一眼，他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那是他十年前的挚友，是他亲手送他下的地狱。马格努姆，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马格努姆站在已经逐渐变冷的尸体前，没有临别的致辞，或者宣告，只是多看了几眼，然后转身离去。

愀然，一枚金色的雕剑硬币碎成了粉末，碎在了历史的阴影里面。

第一章 航班

飞机平稳的飞行着，除了微小的震动声，还有暗绿色的灯光外，一切都显得很安静。绝大多数人都睡着了，航空服务人员待在每节客舱的接口处，并不怎么走动。凌晨三点了，对于这班国际航班刚刚经过的时区来说是这个时间。a130航班，它飞往洛杉矶，各色人种的乘客都有，美国总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乘客中大多都不是美国人，但在他们的概念里美国就是这样的。

秦淮摘下眼罩，暗绿色的灯光晃了一下，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他后背全被汗水浸湿了，因为穿了一成套黑色的西装，衣服贴在一起，黏糊糊的很难受。他又做梦了，梦里的天空是铅灰色的，紧紧的压迫着大地，熔岩从大地的裂缝**出来，没有风，除了不断涌动的橘色的熔浆外彷佛一切都是静止的。巨大的悲伤包裹住了他，一切都那么孤独，恐惧。所以他惊醒了，这是他第五次做这个梦了，从十五岁开始，他每一年都会做一次这个梦，梦境从刚开始的模糊到逐渐的清晰，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悲伤和孤独的恐惧一次比一次更真实。这次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见熔浆中黑色的脉络，感受到被悲伤撕碎的心脏。

他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前额的头发沾着汗水变得湿漉漉的。他喘了几口气，机舱里的冷气有些令人发闷。位置靠着窗户，外面一片黑色，只能看到暗绿色的光隐隐反射出来的自己的面容。白色的机翼伸展到黑色的夜空里，又钻进了另一团夜里的云团中去了。他起身走到了客舱接口，一个靓丽的白人空姐正坐在那儿，秦淮咳嗽了下，操着口撇脚的英文问她要了杯可乐。没过多长时间秦淮端着杯可乐回到了座位上。

比起其它的饮料来说，他还是最钟爱可乐，有气加冰的这种。这次去美国之行，说起来还是他第一次出国，得益于学校的交换生活动。在学校里秦淮的成绩远远算不上优秀，刚开始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拿到这个别人争的头破血流的交换生名额。但组织活动的领导放话说，这不仅仅是一次交流活动，更是传播发扬中华文化的活动，所以要特招几名会中国传统乐器的同学跟队。什么琵琶古筝二胡啊，会的人太多了，都踊跃报名。秦淮也会一样乐器，是个小玩意儿，叫做埙。埙最早在远古时代，先民们还在钻木取火的时候就出现了，陶制埙是古代的流行乐器。以土为之，六孔《说文》中曾写过。如今的六孔埙已经很少见了，但秦淮的手中这个有些年头的六孔埙也算得上是古董，是他爷爷在他成年那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说是从曾曾曾爷爷那儿一直传下来的东西。学校领导很识货，对秦淮也很是欣赏。领导是西安人，热爱文学，特别喜爱贾平凹写的那本《废都》，文中年轻人在千年的城墙上吹埙是他觉得很有意境的一段，见到秦淮这个吹埙的小伙子无疑也是爱屋及乌。所以秦淮当选了，对他来说倒没有太过惊喜，学习交流什么的也不关他的事儿，秦淮纯把这次出行当成了见识美利坚资本主义大好河山的免费旅游了。

夜里的飞机如同汪洋中的孤舶，这么些人就这么聚在一起飘着。秦淮觉得没准儿还可能坠机，要是真像电影里的场面一般，什么仪器失灵啊之类的一头扎进了海里，那哥们儿他就得海葬在这异国他乡的海域里了。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秦淮倒是越来越睡不着了。刚才他问了下空姐，估摸着航班要再过三个小时才能飞达西海岸的上空。客舱里的大部队是他们学校的交流团，有四个老师和一个主任带队，其他二十多个都是学生。大多数人都睡熟了，除了刚刚醒来的秦淮。光线黯淡，毕竟是远洋的夜班飞机，照顾疲惫的乘客降暗了灯光每个人也都配发了眼罩。秦淮喝着可乐，眼睛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周围的轮廓，暗绿色的灯偶尔会闪一下。手机处在飞行模式的状态，没有网络，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掏出来看了一下，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量。嗡，手机振动了，秦淮划开锁屏。一条短信显示在通知栏的顶端。

短信显示的是未知号码，难道是没接收到的移动客服发来的远洋欠费提醒？不然可没什么人会给他发短信。

“秦淮，你好。”

秦淮皱起了眉头，短信内容简短的像是普普通通的社交软件上某个陌生人在跟他打招呼一般。并且短信是刚刚发过来的，而他的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怎么能收到短信？未知号码四个字像是有某种魔力般将这条简讯硬生塞进了他的手机里。

“你是谁？”秦淮编辑了这三个字试着发出去，这是他关掉飞行模式后发的，但在远洋的高空上手机是完全没有信号的。然而，短信并没有他预料到的红色感叹号，而是显示加载的圈圈转了两下后发送成功了。

他紧盯着屏幕，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觉得发短信的这个人肯定会马上回他消息。

“3E22号座位，有你的东西。”一条新的短信跳了出来，他第一时间看完了内容。

他有些摸不准了。3E22在后面的客舱里，他思量了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秦淮把可乐杯放到了座位旁边，起身往后面客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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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号客舱，这节客舱里的乘客大部分也都睡了，光线很暗，没有人注意到秦淮。按着座位号的标识，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座位，是个空位。座位上有个显眼的信封。短信里说这是给我的东西?秦淮拿了起来，信封就是普通的棕色信封，只有一个红色的印章特别显眼。暗红色的圆形图案，周边好像是树枝藤蔓般的花纹，圆图中心是个戴着古怪面具的的人，面具的风格如日本鬼武士的样式，但也有不同，鬼面具的眼睛是金色的，瞳孔有如麦芒一般竖立，这让秦淮想起了蛇或者蜥蜴之类的爬行动物的眼睛，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秦淮形容不上来，诡异?邪恶?盯着那双眼睛看久了，仿佛凝视了某种怪物，它蠢蠢欲动的想要随时扑出来吞噬你一样。他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封。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趟航班并没有空出座位，而是满员。

好奇心的驱使下，秦淮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纸，皱巴巴的有些残破了。还有一枚硬币，雕刻了一把剑。纸上整齐的排列着很多名字，应该是名字，有中文英文日文还有秦淮不知道哪里的文字的名字。张一峰，王太，上田太一，maggroom..........

秦淮看着这名单不明所以，这是个名单？他猜测到。直到看到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慢慢显现的，秦淮睁大了眼睛，看着纸上好像有人在凭空写字一般，在写给他看，一撇一捺正是秦淮两个字。

等秦淮抬起头来，他惊讶于这是魔术还是什么时，他忽然发现周身的环境有什么不对了。睡着的乘客像是沙子缓缓散去，机舱里的金属架纷纷脱落，行李箱砸到地上碎成粉末消失不见了。地面从平整的过道蔓延成了凹凸不平的土地，当秦淮再抬头时，他看见了天边的夕阳，一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燃烧着，浓郁的血腥，烧焦的肉味，满目的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