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传》:楔子
楔子
黑蒙蒙的夜空笼罩着克里特镇,汹涌的海浪在沙滩上舔舐不停,偶尔有轰隆作响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在海湾中瑟瑟发抖的船只,远处灯塔迸发出的亮光在风雨中黯然失色,凌厉的风声中仿佛能听见在大海上奋力搏斗的人们祈求上帝的呼声,以及大自然撕毁、搅碎他们容身之处的死亡回声;镇上的灯光几乎尽数熄灭,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孱弱亮光要么是为生活而苟且而不得放松的灵魂、要么是为责任而担忧而不得松懈的思绪;镇上的大多数人早已奔赴梦乡找寻心中的挂念与寄托,平日里喧闹的市镇几近哑然无声,唯有风雨还在奏唱催人入寐的摇篮曲。
急速旋转的马车车轮碾过花岗石铺成的路面,两条盈盈水道在它身后转瞬即逝,道道波纹延伸路两旁透过墙壁触碰到人们梦境的边缘,他们闭着眼皮碎碎念的咕哝了几声便翻过身子继续没做完的梦。赶马的车夫毫不吝惜地鞭策风驰电掣的两匹骏马,仿佛身后有什么不可预料的灾难与厄运正追击着他们。坐在马车里的孩子经受不住连日奔波劳碌的苦楚而酣睡入眠,他的母亲却目光如炬,双目炯炯有神。她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时而死死盯住马车车顶陷入沉思,时而轻轻抚摸孩子的脸颊发出阵阵哀惋叹息;这位夫人身穿一条绿色长裙,宽大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胸口和挂在颈上的蓝宝石项链,绣金的花边环绕成圈并扩散出条条金丝于裙身结成朵朵辉煌灿烂的玫瑰;她质地柔软的黑色秀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起,年轻美丽的脸容再配上井井有条、典雅华丽的装扮顿现出威风凛凛的贵族气质。
马车气势腾腾的穿过大半个克里特镇,最终在马尔顿湾停住。受到马车亲睐的是勃肯迪亚老爵士的府邸,从街上可透过纹金的铁大门瞧见那几夜未曾熄灭过的灯光。被马车惊醒的门房抓起雨伞跑到门前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车夫应道:”勃肯迪亚勋爵的朋友,玛吉莉安夫人。”
”啊,我们已经恭候多时,请进。“门房打开了大门,车夫驱使着马车小步疾走驶入府内。马车沿路绕花园半圈后停在侯见厅前,勃肯迪亚已在门后等候。得知消息后的数个夜晚他都是在候见厅度过,他日夜担忧唯恐见不到这迟来的朋友。勋爵坚毅的脸容显露出生机勃勃、不可战胜的英雄气概,可两鬓斑白和些许灰白的头发却证明了他正在年华欲催的阶段;这头白发红颜的狮子已将雄心壮志安置在过往的辉煌岁月中,留下的是经过时间和狂风暴雨历练而日渐硕果累累的经验与智慧。车夫迅速跃下马车打开车门,随即撑开从座下储物柜取出的雨伞为玛吉莉安夫人以及她怀中熟睡的儿子遮雨。
“上天啊,见到你们我总算是放心了,数日以来我夙夜提心吊胆、难以入寐,担心你们一路上有什么不测和意外,如今真该额手称庆一番,你们母子二人安然无恙实在是命运给我的最大的宽慰了。给我抱抱这孩子。”勋爵自夫人手中接过酣睡的孩子,平日里尖锐严厉的眼眸中充满了慈爱。爵士抱着孩子走进厅内将他放在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夫人在孩子身边坐下给他披上随身携带的黑色大氅。勃肯迪亚与她相对而坐,车夫站在夫人的身旁等侯吩咐。爵士挥挥手示意一旁的仆人上茶。
“亲爱的勋爵,我之所以能平安无事的与您相见,这都多亏了弗莱斯先生。若没有他的机变如神和聪明才智,我和里昂这可怜的孩子恐怕要曝尸荒野了。”
“夫人,我的一切为侯爵大人所保全,我的生命为侯爵大人所拯救,除了感恩戴德,更为重要的是知恩图报,俗话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大人的再造之恩,鄙人只能以余生的碧血丹心作为报答,区区这点绵薄之力又何足挂齿。”弗莱斯俯身鞠躬以示敬意。
“弗莱斯先生,你的忠诚与能力毋庸置疑,侯爵的恩德于你而言也是不可估量,可一码归一码,报恩是报恩,但我不能对身边的充满力量的赤血忠心视而不见,如若不然我岂不是寒了忠臣良士的心。”玛吉莉安向弗莱斯伸出白皙的手,他上前一步轻轻捏住这冰肌玉指又俯下身子吻了一口。“属下从今往后必将殚精竭虑,为夫人效力。”
“很好。”玛吉莉安望着弗莱斯露出欣慰和欣赏的神情。“所以能跟我说说一路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勋爵喝完一口茶后询问道。
“您应该明若观火的知道我们来克里特的路上并不太平,首先要避开军队和官府的排查,而且还得防范无处不在的强盗和人贩子。我们经过伊哥特城时强盗趁弗莱斯先生不在挟持了我和里昂,他们留下纸条要先生带巨额钱财来赎人,就在我将要被凌辱之时先生及时赶到并带来了赎金。他带来的不仅有赎金还有一支军队,军队一直隐藏着直到我和里昂脱身,之后他们蜂拥而出消灭了这些为害世人的强盗。”
“那这位可敬的年轻人你是怎么办到的呢?”爵士审视的眼光打在了弗莱斯身上。
“敬爱的勋爵,回您的话,我曾经在伊哥特城附近的山林救过里维拜姆总督的儿子,况且我未得到侯爵大人的救赎前也跟这些亡命之徒厮混过一段时间;可能以前我未曾和夫人提起过,其实在下的家乡就是伊哥特,这倒是我的疏忽了;因此我完全知道强盗的据点和他们逃生的路数,我也完全有机会、有可能劝服总督大人出兵;貌似上天也恼怒这些残暴的强盗,又或者是不忍心像夫人这般的贵人受到伤害,总督大人一直想根除祸害忠良的强盗们却不得办法,我的帮助使得他长久以来的意愿能够实现,他自然愿意出钱、出兵。“
“这是一场赌局。“
“是的,勋爵。我事先并不知道总督的意愿,也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认出夫人。幸好的是眼前的紧迫之事遮蔽了他们的双眼;另外我通过某些借口从总督那里拿到了通行签证,往后的路程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在此我要向夫人道歉,为我的大意疏忽以致您身陷抱虎枕蛟的之中,为我未经您的允许私自将您的生命与未来付诸于赌局。”
“你不必如此,弗莱斯先生,关于你的疏忽那是因为我的准许,是我允许你离开我去准备马车,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向我道过谦了,我业已对你表示了谅解,此事便不要再提起;至于私自将我的生命与未来付诸于赌局,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跋扈疐尾的状况由不得你有其他选择,我理解,也赞成。“
“多谢您的宽宏大量与谅解,我亲爱的夫人。”弗莱斯边说道边将手按在胸口上闭目向夫人微微鞠躬。
“弗莱斯先生,我喜欢像你这般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以你的才能和胆识必能得到上天的眷顾,而我也会对你表示谢意。多亏了你的保护玛吉莉安才能幸免于难,辛苦你了。”
“萨贝,带先生去房里休息,要好生对待,不可怠慢。”
“好的,勋爵。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去吧,好好休息。”玛吉莉安说道。
“奔波劳顿确实令人疲乏,风尘仆仆也的确不像样子。夫人,勋爵,那在下先告辞了。”弗莱斯跟着萨贝女仆离开侯见厅,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玛吉莉安和勋爵两人以及睡着的孩子。
“勋爵,特朗热的事想必您已心知肚明。”
“事发突然,我也是只知道大概情况;伽保利四世突然因病去世,王位第一继承人特朗热侯爵被勾结特兰底斯大公国的奥古都铎●兰约囚禁,博尔萨迦家族慑服于兰约家族和大公国的武力;而你的家族柯维道尔发生内乱,你的叔叔也就是杜劳顿取代你父亲的地位成为家族领袖并宣言拱立奥古都铎为王,如今三大家族都支持奥古都铎,他必将加冕称王。”
“这是一场可耻的阴谋,勋爵。他们处心积虑地谋划已久,纠集了各方的势力,不断蓄养毒液和獠牙,在一朝之内要将我们置之于死地。那该死的杜劳顿,倘若不是我的哥哥们都牺牲在惨烈的战争中,又怎么会让这卑鄙小人猖狂得势。只是可怜我那年迈的父亲,迟暮之年却不得好死,悲怆地带着兄弟背叛的痛苦奔赴黄泉,这痛苦我势必要杜劳顿百倍奉还!还有我的丈夫特朗热侯爵,同样遭受兄弟背叛且身陷囹圄的他正等待着我的拯救。终有一天我会率领大军回来砍下背叛者的狗头,以此报仇雪恨。”玛吉莉安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洁白的手帕被她紧紧攥成一团。
“好在特朗热提前让你们离开,如今才有机会重整旗鼓。”
“这是上天的旨意,勋爵。他在事发前几天莫名觉得心神难安,甚至梦见了我和里昂被恶人所杀。于是他事先跟您打好招呼并吩咐我带孩子秘密来您这里,他告诉我您是他人生的导师,是他内心真正认可的父亲。”
“亲爱的玛吉莉安啊,我一生无儿无女,特朗热于我而言就是唯一的亲人,我也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我照顾他、培养他,如同锻炼、培养自己的后代,特朗热在我的指导下茁壮成长直至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因此我的思想和精神也为他所继承,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毋庸置疑是在下的儿子。自从得知他被关押在贝阙珠宫中空守着繁华却不得权力与自由,我是怎样的焦急难耐与坐立不安,但面对兰约家族兵精将广的军队我只能望洋兴叹,无奈地感慨自身力量的渺小,姑娘啊,你可理解我内心的苦楚;我的儿子被人囚禁,我却半筹莫展的看着他受苦,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难以接受。”爵士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痛心疾首的神态和言语打动了玛吉莉安。玛吉莉安走过去坐在勋爵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噢,我的父亲,我的老父亲,既然特朗热将您当做父亲,您便也是我的父亲。您的心情和痛苦我完全能理解,我们共同的亲人受人迫害,他的身心遭到他人摧残,我们必然将之拯救,使之远离苦难;我们也必将施虐者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忍耐痛楚,默默积蓄力量;如您所言,敌人的力量蓬勃似海,我们不得已只能暂避锋芒,逃到安全的地方韬光养晦、养精蓄锐。来日方长啊,鹿死谁手还不得知。”
“那你有何打算呢。”爵士问道。玛吉莉安松开了爵士的手,“我会回到我和特朗热的封地宣布独立,并且联络比西尼帝国获取支持,他们的君主是我逝去的哥哥的八拜之交,况且我的独立对他们也有好处;我们的封地介处英古拉与比西尼之间,刚好充当了英古拉征服比西尼的障碍,现如今英古拉实力强盛,他不会不帮我。宣布独立后奥古都铎的军队会接踵而至,接下来我将会带领封地的军队以及比西尼帝国支援的军队与他们作战,与之一决雌雄。”
“这十分危险,即使你获得了比西尼帝国的支援,奥古都铎的军队也不是你可以势均力敌的。”
“我当然明白敌我两方力量的差距悬殊,可是命运不给我其他选择。难道我们应该将胜利拱手相送不做尝试吗?难道我们应该让特朗热在那座塔里郁郁而终吗?难道我们应该让伤害我们亲人的人逍遥法外不采取任何行动吗?不,我的人生信条里没有‘甘于放弃’这四字,这是唯一有希望拯救我丈夫的方法,这也是我所追求的道路。”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孩子......你打算拿他怎么办。”玛吉莉安望向披着大氅酣睡的里昂,在柔亮的黑发下是一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他的存在与玛吉莉安他们谈话的内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是那么无知、无欲、无邪,同样的,他是那么柔弱无力、脆弱不堪,他经受不起任何的伤害,正如刚刚抽芽的柔嫩小草。
玛吉莉安再次握住勃肯迪亚的手,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炙热。“父亲,我想拜托您一件事,请由您来将里昂悉心培养成人。我前途未卜,怕是不能好好照顾这孩子了。请您一定要答应我,拜托了。”在这位忍痛将孩子从身边割舍的母亲的强烈要求下,勃肯迪亚又怎么会拒绝,加之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我答应你,玛吉莉安。你的选择很正确,把他放我身边是最妥当的方法,我是他爷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要走的路充满了危险与不测,确实是不适合带孩子一同起航。”
“您所言极是,孩子就拜托您了,明天我便动身去比西尼帝国说服他们的君主。时间不早了,父亲,您也该休息了。”
“我倒是不怎么疲累,先带孩子去房间睡吧,在这里安睡恐怕会着凉。由我带你们去。”爵士端起桌上的蜡烛台给玛吉莉安引路;蜡烛台是铜质的,上面稳稳当当的固定了五六支蜡烛,足够照亮大半个房间;玛吉莉安抱起孩子跟在爵士后面。勃肯迪亚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最终停留在靠着书房的房间前。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将蜡烛台放在了写字桌上。烛光照亮了房间,温暖舒适的大床被安置在靠窗的地方,红砖砌成的暖炉设在床头这一侧的墙上,不过此刻并没有炉火释放暖气,好在现在的天气只是略有寒意,并非很冷,仅靠单薄的被子和大衣就可御寒。玛吉莉安将孩子放到了床上,轻轻给他盖上被子。摇曳的烛光在里昂稚嫩的脸庞上反射出阵阵光晕和涟漪,玛吉莉安情不自禁的用手指的背面触摸着他吹弹可破的脸颊,这可能是她在里昂身边的最后一夜,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能够守护里昂的机会。爵士很识气氛的轻声离开,却不曾想被玛吉莉安叫住了。
“稍等一下,父亲。我希望您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勃肯迪亚转过身来。“你但说无妨。”
“直到里昂十八岁之前请您允许他用您的姓,也请您不要告诉里昂关于他真正身世的事情。请您在他十八岁之时告诉他真正的名字并让他来找我,我会将一切告诉他。如果我死了......就请您替我永远保守他身世的秘密。“听完后勃肯迪亚与玛吉莉安对视了许久才点头示意,他理解到玛吉莉安希望里昂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纯粹的以仇恨为动力来充当权力戏耍的玩具。皇室、贵族的人终其一生始终是任由权力摆布的棋子,他们身陷于疯狂残暴的掠夺和心惊胆战的守护中无法自拔;拥有多少就害怕失去多少,失去越多就妄想夺回更多;权力越折磨人就越使人为之疯狂,越疯狂就更加助长对权力的狂热崇拜,如此循环往复、无边无际的发展下去。权力便是这样的一个漩涡,是魔鬼玩弄世人的器具。至于玛吉莉安,她的灵魂与思想从小就被打上了权力的印迹,她渴望权力、依赖权力、追逐权力,所以勃肯迪亚还是理解错了;玛吉莉安的意思是不想里昂自小就背负仇恨,这是出于母爱的保护,再者她希望给里昂一个选择人生的机会,不过她还是更倾向于让里昂掌握权力,毕竟权力是她所认为的最好的东西。
玛吉莉安坐在里昂的身边守护至天明,灿烂的阳光透过张开的百叶窗洒在孩子的身上。她低头往里昂的额头轻吻了一口,说道:”我在远方等待你的到来,亲爱的儿子。“接着她起身缓缓走了出去,关门前留下一个依依不舍的泪光。不久,从里昂房间的窗口看到一艘帆船在光辉绚丽的天宇下驶向远方。
第一章——仆人与物资
银色的花瓶被摆在窗前的桌子上,它光洁亮丽的瓶身在阳光的陪衬下熠熠生辉,收缩的颈口上插放的花朵却与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枯萎低垂的白玫瑰残留着只手可数的花瓣,散落在花瓶四周的是从花朵身上脱下的白色衣裳,它们侵染了尘土,玷污了白璧无瑕的身子,以致衰老的黄色在它们身上泛开。橡木制的画架摆在桌前,画架后的里昂正描绘着此情此景。不过他的画分成界限分明的两部分,左边是光线暗淡鲜花盛开的一半,右边是光线明亮凋谢黄花的一半,两半并不结合成一个整体,而是上下错开,左边的场景高于右边的。在聚精会神地给这幅画勾上最后一笔后,里昂开始细细端详他的杰作。左边的花朵在昏暗的光线和背景下淋漓精致的舒展开来,尽情绽放的花瓣给人似真似幻的错觉,每一个线条都达到了饱满圆润的境地,绝不会有突兀生硬的描绘来破坏鲜花的美感,它是浑然天成的,是自然而然地绽放于画中,但与自然中的花朵相比它又是如此与众不同,它的冰清无垢与婀娜多姿超越了现世的任何一朵白玫瑰,无人能与之比及;而承载鲜花的花瓶受到昏暗光线的影响,丧失了银色的光泽与轻灵,它变得呆板而厚重不堪,仿佛是大街上粗制滥造的石质花瓶。再看看右边,明亮的光线和色调只能更进一步的显露出玫瑰的憔悴零落与残败不堪;干瘪的花心、扭曲的花枝、摇摇欲坠的花瓣在阳光下暴露无遗,纷纷乱乱散落四周的泛黄花瓣倒是成了花瓶的陪衬;右边的花瓶一改左边厚重笨拙的姿态,转换成光芒万丈的轻灵镜子,将左右花瓶两相比较下你甚至觉着它的光芒有些刺眼。整幅画形成了各种鲜明的对比,光与暗、美与丑、笨拙与轻灵、盛开与衰败;生机勃勃寓于死气沉沉之中,破败衰落藏于绚烂夺目之下,色彩的碰撞与排斥产生了某种精妙绝伦的美;画的布景上下错开、左右排列,有先有后,有因有果,错乱而有致,刺激而鲜明。里昂饶有趣味地品味了一番后,于是在画的背面写上它的名字——《昨日仙葩,明日黄花》。持续三天的画作他终于是完成了,精神松懈和开心之余顿觉疲乏劳累、头脑昏沉,里昂放下手中的笔离开绘画室去庭院运动运动,以此缓解精神上的疲惫。作出此画的十三岁的里昂并不知道它的意义非凡。
锋利的匕首脱手之后迅速射向靶心,有五分之一的刀刃没入靶中。艺术、刀剑都是勃肯迪亚要求里昂必须熟练掌握的,里昂从小就有十分强的学习能力、行动能力,他想做一件事就会立即去做,行动果断且有勇有谋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此外,更不论他的聪慧颖悟与勤勉好学,年纪轻轻便可读懂艰涩深诲的长篇论著,连见识过诸多才子神童的猎奇之人也不得不对里昂赞不绝口,惊讶于他的博学多才与能言善辩;这都得益于勃肯迪亚的悉心教导、里昂的好学与冰雪聪明,以及拥有百城之富的藏书室。诸多学科中里昂尤其爱好地理与生物,他最近又想去克里特镇外的山林探索,采摘些样本回来以供欣赏和研究。他也是个身体力行的人,他想要的样本当然可以用钱财买到,可里昂觉得若总是这样作为,而不亲身到自然中去感受、体会,很难发现或得到独特有趣的东西。刚才已经提到过,他想做的事情要么正在准备,要么已经准备万全;出行需要的物资前几天便开始着手准备,现在应该完工了。刚巧仆人萨里曼此时从里昂身边走过,里昂叫住了他。
“萨里曼,你过来一下。”仆人快步走了过来,“少爷,请问您有何吩咐。”里昂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边扔匕首边问道:“那批物资准备得如何了。”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当天就准备好了您需要的玻璃罐、绳子,以及其他的琐碎的物什;您要求制作的背包和武器的图纸也是当天送到作坊并动工,我每天都会去查看工作的进度,今天应该也要完成了。“
“你做得很好,萨里曼。我很满意。”里昂又扔出一把匕首钉中靶心,自从萨里曼过来后他就没看他一眼。他仿佛在自说自话,萨里曼似乎只是虚无的空气。
“哪里,哪里,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您满意就好。”
“那你刚才急急忙忙的是要去何处呢?”锐利的一个眼神突然瞧过来,逼得萨里曼慌忙低下了头。
“我正要替您去查看装备的完成情况。”
“然后呢,在这之后你要去干嘛。”
“我会去完成勋爵交给我的秘密任务,出于勋爵的嘱托和男人的誓言,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务的具体事项,包括您在内。”萨里曼娓娓道来,庄重的神情不容人有些许的怀疑。
“哦~的确是这般,爷爷确实有很多秘密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他这次离家的目的对我也是保密。“又有一把匕首钉在了靶子上,刀把震动发出的颤音响彻于空气中。萨里曼暗下露出不可察觉的笑容,他正要再说几句之时里昂却打断了他。
“所以爷爷交给你的任务是让你到淫乱放荡的妓院去寻欢作乐、花天酒地吧;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拍手称赞的好任务呢。“看着里昂正颜厉色的样子,萨里曼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少爷您何出此言,我......”
“你不用狡辩,萨里曼,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总的来说你还是有些戒心的,拿昨天来说吧,在去过那些作坊后,你首先绕进克立安大街,又从小巷钻进赛弗道,一路走到塔格拉港,路过朗多老爹的酒吧,走进人群众多的圣保罗市场,最后从吉比蒂路走到妓院,我说得对不对?应该没有半分的差错吧。“里昂讲得的的确确是萨里曼昨天走的路线,他每天都会换一条路线,可即使如此却还是被里昂得知他昨日行走的路线。他颤巍巍地问道:“您......您是如何得知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清楚在这鱼龙混杂的世界里四处皆是耳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以为精明、谨慎的做法在我眼里是不只一丁半点的愚蠢。你以为我是看不见身边的变化的呆子吗?一个人早出晚归不应该引起他人的注意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年纪小可以被怠慢,那你对我的认知实在是太过浅薄了。勋爵离开前嘱咐我多加注意府上的情况,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待他回来之后我必定向他提议;让兢兢业业的人受到奖赏,让玩忽职守的人受到惩罚,至于你作何处理,到时便可知晓;这次我饶过你,倘若再犯错误,你好自为之吧。”里昂从颤抖的萨里曼身边走过,桌上最后一把匕首被他拿在手里。萨里曼被里昂的疾言厉色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时他只觉愤怒和屈辱,一个十三岁的孩童竟然任意践踏他、威胁他,唾弃他的尊严,不甘的萨里曼脸容逐渐狰狞,拳头缓缓握紧。就在这个时刻没有走远的里昂停下脚步说道:“对了,你可不要因此而心怀怨恨,干出什么不得了的傻事。因为啊......”匕首陡然脱手而出刺中远处的靶心,“你是杀不了我的,但是我杀了你却是易如反掌哦。”他白皙的脸庞扯开天真无邪的笑容,黑发下的瞳孔好似见到新玩具般的喜悦,萨里曼没有回头却切切真真的感受到那目光冰冷的寒意。“杀了你”三字从里昂口中轻飘飘地脱出,之后掉在萨里曼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波浪,这简直就是披着孩童外表的恶魔;他在庭院中站了许久才回到房里收拾行李,此处不宜久留,那确确实实的杀意可不是能够马虎过的。
从窗台上望见萨里曼踉踉跄跄的走进楼里,里昂露出了会心一笑。如果他是萨里曼,也会做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打算;要杀你的人在武力、钱财、知识、谨慎等各方面都高你数筹,你能活下来唯一的可能不就是逃了吗?可是没有哪个仆人离开勋爵府上还能活下来,他们拿上行李踏出大门的第二天已然成为鱼腹中食,化为大自然的养料。“进来之前我们事先警告了,离开府邸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里昂暗自想到,“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招用这个无能之辈,难道这也是培养我的一环?为了锻炼我的威慑力?若真是这般爷爷未免多此一举。他明知道我不喜欢有意怠慢的人和百无一是之辈。”他暂时搁置下这个问题,转而注意到他规划建造的武器和背包。少年拉响了二楼客厅的铜铃,他前后一共拉了三次。很快,身穿号衣的英俊男子走上楼来。未等男子开口说话,里昂先一步说道:”贝洛,你在忙什么呢。“
“回少爷的话,我正督促厨师们准备晚餐。您有事尽管吩咐。“
“那好,你的任务就拜托萨贝替你照看,你陪我出去一趟。”
“好的,属下这就去交接事宜并为您准备马车。”说完贝洛就退了下去,没一会儿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觉得贝洛差不多已准备好的里昂缓步下楼,遇上了正要上楼禀报的贝洛。“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贝洛,你的雷厉风行和高效率令人无可挑剔。”
“您过奖了,少爷。”贝洛自谦道。
“卑以自牧固然可行,“里昂边走下楼边说道。“可我只是陈述事实,这点称赞你大可大大方方的收下;因为相对于某些人而言,你已经算是臻至完美了。”全身黑色衣着的里昂走下楼梯,拍了拍在楼梯旁等待的贝洛的手臂。
“多谢您的夸奖,我一定加倍努力,做到更加完美无缺。”
“我相信你是可以的。走吧,我们先去利维西大妈的工坊,再到柯伦多冶金铺。”里昂和贝洛走出大门,俄而不久后马车驶离了勋爵的府邸。
当里昂走进利维西大妈的工坊时,一个女孩正十分好奇地摆弄他要求制造的背包。这背包撑开时形似一个水桶,水桶的盖子是半分离的,装物件时盖子的两条绳带可穿过桶身上排列而下的两排布环绑定,以此来固定木桶盖;与排列布环相对的背面同样有两条绳带和两个比较粗大的布环,它们的用途是让人背起木桶同时可根据不同的身形进行调节,以此来适应不同的人的需要。见到客人来了女孩赶忙将背包收起,笑脸盈盈地询问里昂需要什么东西。里昂说道:“方才你手中所拿便是我所需之物,是我派仆人把图纸送到你们店里。”
“您就是里昂●巴比伦阁下吗?“
“没错,正是在下。”
“您有何证据证明呢?”里昂微微一笑拔下套在右手的戒指,由贝洛递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女孩。一般来说是不需要证据证明的,他的名声在克里特镇可是十分响亮。“你看图纸背面上印的纹章是否与这戒指相同,都是一个展翅翱翔的大鹏,这便是在下的家族纹章。”女孩拿出背包,将放在里面的图纸与之对照,确如眼前这黑衣少年所言。“是了,确实是您的东西。请您拿回给您的长辈并转告他,利维西大妈很想买下他这个创意,如果他有出让的念头,请派人告知,她会第一时间去拜访您的府邸,一共商谈有关的事宜。”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贝洛,我们走吧。”里昂转身走出门外,贝洛拿上背包和戒指跟在后头。“去柯伦多冶金铺吧,然后再去看望施瓦尼老爷子,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如何,冶金需要的资金可还够。”想到那位令人敬佩的老人,里昂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施瓦尼曾经是王室专属冶金师,前途无量,可没想到他在酒馆里发酒疯打死了人;将要行刑之时特朗热侯爵从侩子手的刀下救下了他,之后他就在特朗热侯爵府里做事,也因此偶然结识了勃肯迪亚勋爵;特朗热侯爵被囚禁后他得幸逃过一劫,跑出王都的他前来投靠勋爵。于是里昂他爷爷给施瓦尼安排了一个店铺,他也得以在此安家立业,过上了平稳舒适的生活。
柯伦多冶金铺锻铁炼钢的锤炼声在玛格路不绝于耳,步入店铺你首先看到的是挂在墙上、放在柜子里的形形色色的各种铁制、钢制器具,这是销售成品和领取事先要求制作的商品的前半部分,后边才是粗犷火热的冶金场所。站在销售柜台的女士正是施瓦尼的儿媳,她正满脸堆笑的和一个顾客商谈订做武器的事宜。里昂和贝洛双双进入店铺时,精明的恰罗德夫人立马就发现了。她请客人稍等一下,前去迎接这位贵客。“里昂,阿姨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这么久没见你,还以为你爷爷把你送到哪去了呢。”
“许久不见,阿姨您还是风韵犹存、魅力不减呢,我感觉您比以往又漂亮了几分。”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漂亮话,难道这也是勋爵教你的?”
“哪里哪里,您是真的美丽动人,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听到这里站在一旁的贝洛不禁望了里昂一眼。
“那你是想念阿姨了,所以今天来是为了找我谈天说地、逗趣玩乐,而不是为了领取你要求制作的武器;若是这般便和阿姨走吧,我带你去游山玩水,你这孩子就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
里昂微笑道:“有您这样的美人相随游乐固然可喜,可是店铺的生意您也不做了?那边的顾客正好心等待您呢,您先照顾好您的生意吧,下次我们再一同游山玩水,任由您嬉戏打闹。”
“说得好像我才是任性不讲理的小孩子,好了,你稍等一会儿,待会儿我再给你拿东西。”
“好的,我等你。”
“要乖哦......”恰罗德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里昂别过脸去默不作声,恰罗德夫人则笑得合不拢嘴,连贝洛也暗自用手捂住差点没吞下去的笑容。回到柜台的恰罗德夫人抱歉说让客人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客人挥手说道:“倒也没有久等,看您和那位少年谈笑风生,你们的欢乐也感染到我了。想必这位谈吐不凡的少年就是勃肯迪亚勋爵的孙子吧。“客人摘下帽子向里昂微微鞠躬作礼,对方则点头微笑示意。此后他们继续商谈,里昂就在一旁安静等着。少顷,客人说道:“好了,大概便是这样,若日后还有什么问题请您派人来治安厅找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您放心,我会用心照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谢谢您的惠顾,比伯先生。”
“你们产品的质量令人放心,我当然会时常照顾你们的生意了。我事务繁忙、不宜久留,在下先行一步了。”
“慢走,治安官大人。”恰罗德夫人微笑送别顾客。比伯走到里昂身边时也点头向他致意,少年则礼貌性的回了礼。待比伯走后,恰罗德夫人离开柜台走到储物室里拿出两套投掷匕首,这些利器都装在皮革制的套袋中,两个套袋都可绑在大腿上,一套可收容六把匕首,一共是十二把匕首,也是十二条人命。里昂拔出匕首弹将一下,声音清脆动听、绵绵不绝。
“这是用灌钢法制作的好钢,虽比不上百炼钢的厉害,但也十分不错了。”
“恰罗德叔叔的手艺真是日渐精进啊。”
“你要是让他听到,他肯定又说‘相比老爷子,我还是差远了。’之类的话。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老爷子叫你过去他那里一趟,他似乎有事要与你商量,并不是学术上的事,也不是资金的问题。”
“哦?我正打算去拜访他呢。”里昂心里有些疑惑,除了资金不够和冶金术上的讨论,还有什么事情施瓦尼要与他商量呢?和恰罗德夫人打过招呼后,他拿上武器坐车离开柯伦多冶金铺。里昂与施瓦尼的结识也算偶然;早先来勋爵府里办事的施瓦尼撞见正在研读《冶金术史》的里昂,便打趣地问了他几个问题,没想到里昂回答得头头是道,而且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随后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讨论得如火如荼,施瓦尼把本来要办的事抛却到九霄云外,要不是最后里昂提醒他,恐怕他真的耽误了正事。喜不自胜的施瓦尼邀请他到自己的珍藏武器库游览,对刀剑挺感兴趣的里昂在征得勋爵同意后欣然赴会,两人便如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了,之后里昂时常性的给施瓦尼提供资金赞助,他们也有时聚聚谈谈实践得出的经验与理论上的迥异,讲讲某些独特的见解与发现。
施瓦尼的家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普通楼房,一个是冶金小工坊,他的武器库则坐落在楼房的地下室里。里昂径自走去冶金工坊,他让贝洛在车上等他。来到敞开的门前便可望见正在专心致志锻打精铁的施瓦尼,里昂知道这时绝不能打扰到他,于是他站在一旁静静等候。迟暮的年纪除了头发之外,没能在施瓦尼的身上刻下什么印记;赤裸的上身肌肉发达且没有衰老的迹象,大汗淋漓的他挥舞铁锤敲击红通通的铁块,一次又一次,宛若呼吸般顺畅自如;举起与挥下间仿佛有延绵不绝的动力在支撑,每一次敲击只会令下一次的打击更加精神抖擞、气势汹汹,铁块里的杂质也在慢慢清除,变得更加精纯;过了许久施瓦尼才停下锤炼的敲击声,他回过头看见了心平气和地等待着的里昂。
“你何时到的,也不知会我一声,让你白等了这么久。”
“这倒无妨,你叫我来所为何事,不是资金,也不是学术讨论,到底是什么要事?”
“先不谈这个,”施瓦尼挥了挥手,转过身去捣鼓一个盒子。“让我先考考你,你可还记得百炼钢的制作方法吗?”
“好吧,我先回答你的问题。百炼钢有三种制作方法,一为多层积叠锻合法,即把许多块料积叠并锻合在一起;二为单料反复折叠锻合法,像折纸般反复折叠块料,折叠次数越多,组织越紧密;三为旋转锻合法,将铁条烧融百炼,逐渐旋绕成团,每五斤方能炼成一斤。“
“不错,正如你所言,百炼钢的制作方法仅有此三种。“施瓦尼捧着盒子对里昂说道:“此盒中之物便是用单料反复折叠锻合法的百炼钢制成。”
“折叠了多少次。”
“五十次。”
“五十次?此言当真?”
“当真,这是我亲手炼的。”
“天啊,这是个不可置疑的奇迹。”里昂怔怔的盯着施瓦尼手中的盒子,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态过。要知道一张纸折叠五十次的话,可是有一百多万亿层,也就是说盒子中的武器有一百多万亿层组织,一百多万亿!“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没有哪种材料经受的起这种强度的锻打。”里昂喃喃自语道。
“的确是不可能,我骗你的,没有那么多。”施瓦尼满脸堆笑地说道,里昂愣了一愣才缓过神来。
“我走了。”说完里昂就迈步往门口走去,施瓦尼赶忙拦住了他。“欸欸欸,别走啊,我还有事要说。”他匆忙的样子倒是十分滑稽可笑。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骗我,今天我在这浪费的时间够多了,你也没有什么实际的问题要解决;也就是您老脑子忽然抽筋了,让你自个歇息歇息就好。我走了,不要拦我。”
“你等等、你等等,这格斗匕首虽然没有五十次折叠,可也有二十次折叠锻打,况且不是折叠锻打次数越多就越好,这得视材料而定啊。”讲到这里里昂终于是停下了迈出工坊的脚步。“我当然知道折叠锻打次数不是越多越好,材料的锻打次数超过它本身的限制反而百害而无一利,锻打的钢材也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你所说的二十次折叠锻打是真的?这次你没骗我?”
“这回真没骗你,你打开看看再说。”施瓦尼将盒子递了过来。里昂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把未出鞘的匕首。他取出匕首,将盒子还给施瓦尼。里昂握住刀把抽出刀身,隐隐听到一股清脆的低吟。少年望向施瓦尼,他从老人眼睛中得到了确认,的确是“龙吟”。只见此刀刀身通体黯然青且黑,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有泉水在刀上流淌不止、波光婉转。“真是一位绝世美人。”里昂低声赞叹道,他已然醉心于欣赏宝刀,时而在刀身上抚摸不止,时而用手弹将下刀身,听听那清脆的低吟。
“她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白水●荆棘”
“好名字!好刀!”
“这把匕首我原本是要献给特朗热的,现在,送给你了,我叫你来就是为此事。”里昂被他这么一句话从宝刀上拉了回来,他质疑地说道:“送给我?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送给我。”
“就当是你资助我的回报吧,我听说你要打造武器,不知这把匕首是否适合你。”
“适合,当然适合,这么难得的宝刀......”里昂看着匕首,痴痴的说道。
“宝刀虽然难得,可是忘年之交的知音更加难得啊。”施瓦尼看着里昂,双眼绽放出炙热的光芒。
“谢谢您,老爷子。”里昂深知此刀的珍贵与稀有,可是如他这般爱刀的施瓦尼不讲任何条件就将宝刀赠与他,可看出施瓦尼的一片真情切意;里昂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老爷子的这番慷慨施予,他将来必定会涌泉相报。
“不用谢我,以后给多点资金赞助就行了。”施瓦尼打趣的说。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里昂喜出望外地笑道,他感觉宝刀的分量似乎又增加了不少。告别施瓦尼后太阳已然西下,灿烂的晚霞绚丽瑰彩、夺人心魄,清凉的海风习习吹来,看样子明天是个出行探索的好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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