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炎录》——刘天琰

序章 风雨起苍黄

“你确定是这里？……要是出了差错，后果你是知道的。”

茂密的丛林间，一座并不起眼的的丘陵前，一名壮硕的黑衣大汉狐疑地瞪着身旁瘦削的中年男子，低沉问道。壮汉身旁隐隐闪烁着数道黑影，黑影周围的树木仿佛都虚化了一般，不再真切。

“这位爷，天、天地原气就是在这汇聚的……”

瘦削的中年男子面庞发青，不断的喘着气，身上的粗缯麻衣已被汗浸透，被大汉瞪的很是局促，慌张地回应道。

“搜一下！”

黑衣大汉瞪着面前生长着郁郁葱葱树木的土黄色山体，喊道。

数名黑色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一股股的紫黑色气流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射向不远处的山体。紫黑色气流在山体上如同毒蛇一般附着缠绕，最终缓缓渗透进去。

片刻，紫黑色气流仿佛触到什么一样迅速收回，纯粹的紫黑色上已经有了些许莹黄色的光芒。

“果然有东西……”

黑袍大汉目光一凝，浅灰色的原气浮现体表凝聚成形，一柄血色狼头大刀也出现在手中。

“轰！！！”

面前的山体突然爆开，无数土石溅射开来，激起大片尘土。

尘烟散去，一道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爆裂开的山体中。

“妈的，居然是天心尊者……”

黑袍壮汉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瞳孔骤缩，疤痕交错的冷峻面庞上此刻却尽是骇然之色。

“看来这趟真来对了……”

一道略显阴冷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天地间。

黑袍壮汉猛地转身，在看见身后的不知何时出现的两道灰影后立即半跪而下，极尽恭敬地行礼。

“参见赫长老，余长老！！！”。

黑袍壮汉垂头高声道，半跪的姿势纹丝不动。

“原神殿的走狗……鼻子还真灵啊……”

莹黄色身影渐渐清晰，露出年迈但依旧挺拔的身姿，深陷的眼眶里射出两道深邃而又矍铄的精芒，老者缓缓道。

“前辈，这您可就误会了。我们哪有资格为圣地跑腿，我们只是一方寻宝的小势力罢了。”

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黑袍壮汉，两道灰色身影缓缓浮空。其中一道露出一张阴冷中年人的脸，有些玩味地回应道。

“狗屁！！你们这些杂碎，若不是祖老头子发现，恐怕我也只是原神殿的木偶之一罢了。”

老者怒声道，周身开始有荧黄色气流浮现，并且越来越浓。

“前辈可真会开玩笑……不过前辈若是知道祖化前辈的下落，晚辈们可是很愿意知道的。天目山一战后，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没有下落啊。”

阴冷中年人眼睛微微一眯，也不气恼，笑着回应道。

“呸！！装模作样的兔崽子们……”

老者啐了一口吐沫，将双手猛地扬起，磅礴的荧黄色光芒随之喷涌而出，一时间遮天蔽日。

阴冷中年人眉头一皱，与身旁的灰影在空中不约而同地迅速后退，灰白色的原气同时浮现体表，并形成一束束散发着炽热气息的浅灰色气流。

“轰！！”

灰色气流与荧黄色气浪猛地碰撞在一起，激荡起漫天的原气紊乱……

………………

死寂的潮湿岩洞里，镶嵌着的玉石照耀着光滑且阴冷的岩壁，并通过岩壁反射的淡淡莹白色光芒照亮了这一方近乎与一切隔绝的地下秘境。惨白与浅灰夹杂的岩壁上隐隐有着水痕，一条细流在不远处的数块光滑巨石之间缓缓蜿蜒而过，曲折了数次之后，最终消失于黝黑的石洞缝隙处。

岩穴的中心是巨石不远处的空地，其上盘坐着一尊没有任何活动迹象的白袍身影，仿佛与岩穴融为一体。白袍身影周身缓缓漂浮着的莹白色光点，似乎是这千百年如一日的洞穴有一丝生机的唯一迹象。

在这静谧的岩穴中，似乎有着什么细丝一般的东西，突然断开了。

“……杨老头”

白袍身影突然微微颤动，嘴唇微耸吐出了似乎是很苦涩的音节。

“你也走了吗……”

白袍身影缓缓仰首，动作僵硬且无力。垂着花白胡子的苍老面庞在玉石的照耀下更显苍白，皱纹曲折而入的眼眶里充满了悲凉和落寞。

“炎魔神之子啊……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老者喃喃道。深邃的眼睛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

第一章 天炎与火牙

黛色点缀着山青木翠，苍绿间或着郁郁葱葱，远山挟着眉梢白净的游云静静地伫立。陵广山脉同其他人类鲜少涉足的地域一样，散发着自然的祥和气息。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此刻正隐藏在一棵繁茂的的古榕上四处观望着。少年身上只着一条灰褐色的兽皮短裤，上面隐隐透着半干的血迹。腰间别着一把如同利刃的锋利锯齿，身上充满了丛林野兽特有的腥味。瘦削精练的脊背上交错分布着几条蚯蚓状的巨大疤痕，躯体各处也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蜷伏的姿态仿佛猎豹一般充满了爆发力。

“二阶的蠢雕，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少年低头，朝树下悄声说道。树下的阴影里，一道丝毫不起眼的身影也在蜷缩着，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刚好今天炎爪叔回来，给他接风。”

树下的身影悄声回应道。

“晓得，第一下之后就看你了。”

少年轻轻扭了扭脖子，说道

“你……别再落空就行了。

树下的身影似是有些不安地说道。

少年也不理会，只是慢慢地向着树干末端移动，绷紧的肌肉更显得结实有力。

古榕不远的另一棵巨木上，正歇息着一头金色羽冠的巨雕。而它此刻正在仔细地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

少年爬到树干偏末端时停了下来，右手悄无声息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巨齿利刃，缓缓扬起。金红色的气流从体表浮现，慢慢汇聚在右手，又传递到巨齿利刃上，金红色的气流在齿刃上不断凝聚，颜色显得愈加鲜艳凝实。

“嗖！！！”

少年猛然发力，将手中发红的利刃像箭一样掷了出去。

“嘎！！！”

察觉到什么的金色巨雕下一刻就被一束金红色的的光芒狠狠击中，霸道的原气在其体内炸开，携带着冲力将其带离树干，向下坠去。

金色巨雕拼命试图飞起，但利齿贯穿了它的右翅和半边躯体，只能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无可奈何地下落。

“吼！！！”

随着低沉的吼声，一道人影猛然跃出扑向金色巨雕，在半空中呈搂抱状裹挟着巨雕下落。在落地的一瞬间人影的右手猛然挥出划过巨雕的脖颈，只听见半声惨叫，巨雕便不再动弹。

“这次够利索的啊！”

少年走上前来，俯身拔出插在巨雕身上的利刃，笑着说道。

“我又不像你。”

人影缓缓从巨雕躯体上站起，回应道。

“能耐了不是？忘了上次谁被石牙野猪撵的满山窜，最后被我救了？”

少年把玩着利刃，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哥，你能不提了么”

身影抬头无奈说道。少年模样的俊秀面庞上透着野气，一双大眼中有着竖立的狭长红色瞳孔，更显得霸气十足。手足似乎比平常人长许多，同样只着兽皮短裤，但裸露的皮肤上有近半竟是火红色毛皮，厚厚的红色皮毛使其显得与身旁的青年格格不入。比正常人类宽大得多的手掌近似于虎爪，锋利的爪甲从指间伸出。

“行行行。”

少年得意的回应道。

“这金头雕……快二阶五重了吧，第五根金色翎羽都冒头了。”

少年将利刃抹在兽皮短裤上擦了擦，端详了一下金头雕的脑袋，说道。

“是啊，娘知道了也该夸咱们了，毕竟你现在还不到二阶。”

半兽少年回应道。

“到处跟你哥我过不去是不是？你到二阶之后是越来越嚣张了。来！打一架！”

少年扬起手中的利刃，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哥，我错了。”

半兽少年脸上堆笑，有些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走吧，时间还早，先把金头雕带回去，再看看能不能去鹿鸣涧撞撞运气。”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将利刃别回腰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好嘞！”

半兽少年应了一声，扛起和自己身子不成比例的巨雕快走几步，跟上了少年。二者的身影在山林中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远处的茂密中。

“停！”

正在山林中行走的少年突然抬手道。身后跟着的半兽少年猛然打了个趔趄，差点将扛着的金头雕甩出去。

“有东西……”

少年将腰上的利刃拔出，火红色的气流开始在身上腾跃、环绕。

半兽少年也将金头雕放下，身体蜷伏在地蓄积着力量，火红色的毛发一动不动。

两者同时静止不动，四周陷入寂静，此刻天地间似乎只有微风缓缓拂过树叶的抖动。

不远处的林叶似乎被什么蹭了一下，稍稍颤动。

树丛与树丛之间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巨大的灰影，从叶隙间可以模糊地看出鹿状模样。

灰影似乎动了动，耸了耸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少年瞬间扑出，在空中带起一道火红色流光朝灰影冲去。少年身后的蜷伏身影也在一瞬间紧跟着扑出，奔袭的样子却是四肢并用，速度丝毫不慢于前方的少年。

不远处的灰影被惊动，也在一瞬间跳开奔逃，赫然是一头壮硕的雄鹿。

“他娘的！！灰斑鹿！！”

少年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冲背后的半兽少年喊道。

人影和雄鹿都迅速地前冲，然而距离却是越拉越大。

“火牙！！看你的了！！”

少年自知追赶不及，扭头喊道。

“得嘞！！”

半兽少年火牙虎躯一震，鲜艳的火红色气流从体表浮现并缠绕上四肢。前冲的身影带起一道火红色光芒，速度再上一层。

数息间，半兽少年火牙便逼近前方的灰斑鹿，后者察觉到危险在狂奔中不安地嘶鸣。

“吼！！！”

判断好距离，火牙猛地扑出，半空中的火红色身影笼罩上灰斑鹿重重地扑了下去。二者被巨大的冲力带的在地上翻滚数圈后甩开，都有些头晕目眩。

火牙顾不上理会有些晕眩的头脑，爬起身来再度扑上鹿身，锋利的巨爪猛地挥向灰斑鹿的脖子，后者一声哀鸣，艰难地跳起将火牙甩下身去，试图逃走，但脖子上的巨大伤口血流不止。

“烤鹿肉！！！”

一道金红色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鹿身上，锋利的金红色锯齿同时划过正在流血的巨大伤口。这次灰斑鹿连半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无力地躺倒在地，不再动弹。

“干得漂亮，天炎！！”

火牙有些累地顺势躺倒在地上，叫道。

“没大没小的，要喊哥。”

名为天炎的少年喘着粗气回头说道。一路赶过来显然也费了不少力气。

“……”

火牙沉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先前浮现的火红色气流再度归入体内。

“哥，你的原气到底练到什么阶别了？总感觉比我的还强。”

火牙起身，一边端详着躺倒在地的灰斑鹿，一边说道。

“还是一阶九重。”

天炎一面在兽皮短裤上擦拭着血迹，一面淡淡地回应道。

原气，是这片大陆上万物都具有的力量。世间众生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原气，生来便能够使用。原气可以用来强化肉身强度，亦可以形成冲击波等原气轰击。但能把其运用到何种地步，却是千般不同。这世间有不少人原气出神入化，抬手便可号令群雄，但更多人却只是碌碌无为。原气的修习，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操控原气的技巧，这不单单是纯粹的吸收天地原气来壮大自身原气那么简单。

至于原气强度的阶别，大致可分为一阶、二阶、三阶，原灵境。只有少数佼佼者能够突破阶别的限制，到达原灵境。而原灵境之后的阶别，则更是绝大多数人所无法触碰和了解的。与原气阶别相对应的则是肉身强度的阶别。大致也分为一二三阶和原体境。倘若原气是二阶，肉身停留在一阶，那么进行原气附体后强化过的肉身便是二阶强度。

同阶别的肉身一定程度上能抵消同阶别原气的攻击，但肉身强度修习起来太过缓慢和艰难，所以大陆上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专修原气，毕竟原气既可以攻击，也可以用于强化肉身。

之前天炎将原气注入利刃，就属于难度相当大的原气御物初阶。把原气输送进物体内并且不会迅速流散，这需要相当高的原气技巧。而火牙将原气注入自身用于局部强化肉身，也是原气技巧的一种。

“哥，你不是骗我的吧？你肉身早就和我一起跨入二阶，原气怎么一直不见变化……”

火牙将与自己不成比例的壮硕灰斑鹿扛在肩上，加快几步，跟着天炎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说道。

“骗你干嘛！你和我打一架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天炎没好气地扭头回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气修习为何停滞这么久。不过肉身强度倒是不断在进步。

“别，别了。上次打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火牙有些畏惧地讨好道。对于别人他向来是野气十足，唯独面对他爹和他哥，他始终都是又敬又怕。

天炎和火牙在山林中拐过了几道弯继续向回走去。刚才迅速的追逐似乎并没有使他们忘记走过的路。

“炎爪叔这次回来又该带不少好东西了，哥你上次不是想要那个寒铁……”

“你甭管我想要啥，你再这么磨蹭一会儿回去金头雕要是丢了，今晚我就把你烤了吃。”

打断火牙的侃侃而谈，天炎眯起眼睛笑着冲火牙说道，富含威胁意义。

火牙只得沉默，闭上嘴加快速度朝回赶。要是弄丢了猎物，他哥不一定把他烤了吃，但一定会把他扔火堆里。

渐渐变得昏暗的天色逐渐隐匿了他们的身形，天边显现的一弦淡淡银月开始代替白昼的火红将银辉洒向大地，祥和，而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