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寒栗缘》:回一 遗世独立不论风华止于袖间
回一 遗世独立不论风华止于袖间
此人背身而立,隐约间潜藏的气度,慢慢随着地上缩短的阴色推移,渐渐变得沉闷起来。化名“舍残生”的翁子魄藏匿于林中,他不敢太过于靠近,此人的能耐他很难掩盖其锋势所向,虽然如此简简单单的随意一站,却是那么的摄人心魄,不敢轻易的揣测妄动。
林间渲染的紧促仿佛让时间停暂,那一瞬的顿止,疑似扼住咽喉,当远去的人还留存的痕迹并是那一缕依稀的残影。
翁子魄平阔的额头慢慢的浸出毛毛的汗珠来,树林里的威胁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倍长危势,如惊弓之鸟的时刻蓄势待发着他。
那站在林间的人,也不随意,他故意挟道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逼迫对那件事物太过觊觎的人,悄然放手,那件事物是一块被叫做“君子令”的虎符,也是可以调令一方军兵的持凭,然而在龙蛇混杂的大野草莽间又叫做至高无上身份的象征。所以争夺之心比比皆是,这也是他不经意间造就的悲凉。要说此人的来历,颇为不凡,他号肃王爷,堪称当世无双,曾破北城叛乱,凭盖世功业得封王拜爵,然而他更为厉害的是他在江湖上的影响。他当初领兵平乱的虎符束之高阁被封存时,突然就被盗出,也因他水涨船高的威势,虎符被冠以一个玄妙超凡的名字“君子令”,可以号令一切随他一起当初汇聚一堂共享盛举的一方人物,他们大都是一些不论在江湖还是朝堂上都深具影响力的人,或者手握一方兵权、势力的巨头,所以致使人利欲熏心,铤而走险去抢夺。
远远望去只见一道伟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林径,逐渐朝林间那位卓尔不群的人逼近去。
“哦,原来是落庭的公运予前辈,甘肃川在这里见过了。”
悄然逼近来的人却是公运予,他的出现并非偶然,此人的内息也达化境,这踏林而来,仍然不惊动半点的尘埃烟土,越来越让这肃严的绞杀之地崩上一根未断及断之弦。
公运予长身及立,就露出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他虽年岁渐长,脾气却越发内敛,城府颇深,而久来他都研习参道玄学,风骨有些散乱却聚而不减,魏晋遗留下来的骨髓恐怕也就及他能在举止投随之间不露痕迹的表现出来。循他目光所请,葱郁但不茂盛的树林间悠悠然传来一声轻俏的步音。
一袭素白的浮光掠影悄然而至的在林梭之间。她站在那里,犹如闲庭信步,慢慢走来,竟然那么的恬静,随着摇曳的配饰和皱襞的纹裳,逐渐演变为树林间的一景,淡淡的、轻轻的似飘零着的。
林间的人皱了皱眉头,随意瞟了一眼,不为所动的道:“这是你的千金么。”
公运予待公千儿走近,脸上露出一丝润和,回应道:“你见过的。”
“嚓嚓。”当枯黄的树叶被踩碎时,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沁雅的如同锦绣繁盛的花圃,仿佛需要绽开一般,原来她的名字唤作千儿,一个美妙又譬喻的称呼。无论何时何地她只要么在那里,就能化戾气为祥和。这样一个妙趣般横生的人儿,顿时让这秋高肃凌的林木间充满一缕斜陡的光晕亮彩,秒秒几笔线缘的勾勒,突出她的刚硬英姿,飘逸的青丝衬着素色的配裳,及待娉婷的婀娜,让枯木的苍遂,泛黄的树叶,都随着这恰似逢和时刻的到临,如沐春风,立时冲淡至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千儿见过肃王爷。”公千儿遵循礼节风姿绰约的行了一礼。
“嗯”甘肃川微微至之,这一睨目,顷刻就惹怒了公千儿,只见她扬起脖颈,骄傲的直视过去,想必是要借机嗔对,好让对方赧颜,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心性。
公运予颇为被吓了一跳,他更为惊讶这个女儿的行径,竟然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敢轻易得罪这名动天下的肃王爷,他动了动容却见甘肃川根本没有怒气的打算,不禁在不自然间把一丝绷紧的紧促给松动。看来我还是如此忌惮于他,在直面他时仍旧不敢让一丝参杂的情绪来左右自己。温火不露的道:“肃川啊,既然你也不问红尘往事,为何又轻易的落入俗世了,再说这君子令一出,天下为之动容,何况吾辈这等凡夫俗子了。”
甘肃川思索了一会,开始散发出凌厉至极的萧杀,公运予毫不假饰的直言不讳,让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因为他知道君子令的诱惑世人不能释然,所追求的也不外如是,当他进入这片树林时,无数双觊觎的眼睛也悄然睁开,也如期而至。所以他唯有以惊怖手段摧毁及震慑对手,才能停息这场庸人以之自扰的纷争。道:“落庭这个组织,当初违恶扬善,侠名遍布大江南北,为何现在却为一己之私,徒做宵小之辈。”
公运予所创立的落庭乃是一个嫉恶如仇,为民请愿的团体组织,在很早之前就英名远播,侠迹满天下,受益匪浅之辈不在少数,敬仰之心世人皆知。当初北魏来袭扰时,他也曾带领军民抵抗,是位晓大义明时务的卓绝人物,如今却仍旧为了这块可调令一方兵镇人马的虎符,而甘心堕入骂名之道。
公运予掩饰去惭愧的卑疚之心,长久以来他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昂首挺胸高傲的做人,如今却挟以私心杂念来违背自己的行为准则,待私念作祟长期以来的高雅就变得遥不可及了。“莫在啰嗦了,听说你修习的大趁虚设法子乃世间不出世的功法,鄙人愿意领教领教。”
公千儿似乎少女心性,很是不甘被这样冷落,她随着父亲混迹这乱糟糟的草莽龙野,弄懂很多尔虞我诈的人情冷暖,所以本就不该如此初露女儿家的扭捏之态,但这位高倨傲慢的甘肃川却让她不在悸动的心像小鹿乱撞一般无二。虽然年岁相差太大,但少女情怀总是诗,怎就不能满怀期待的期许了。
甘肃川开启转字决,让林间的肃杀之气变得越来越毛骨肃然,其间弥留的空隙被气劲填满,不自然间那种诡异莫名的惊怖就慢慢的随之袭来,腐骨蚀心的软糜顷刻就侵蚀了对手。
公运予向前猛地踏了一步,恰好隔挡在公千儿的身畔,虽然他明白女儿能凭自己之力做抵抗,但他还是不愿让她随时随地处在危险当中,不然他这个做父亲的何以为人父而恬不知耻了。
公千儿报以一笑,她当然明白父亲的慈爱,但她不想在这颗参天的大树下悠然自得的好乘凉,并运用自身足以自保的能力来抗拒这股凌厉无匹的气劲。
甘肃川原名名邺,乃是南朝京都建康大名府名动宅之主,为了便于混迹于草莽龙野,他以义兄甘修雎为姓,得以一个震惊荒野的名头肃王爷,由于平定北城叛乱,收服北城王明寂,及后来抵御北魏的进攻,八镇之军权被他牢牢掌控在手,所以虎符君子令就这样油然而生,原先是八块,但后来由于部下兵变,毁去了一块,并留下了这七块。最后在他出使后梁时,又被全数盗走,恰好其中一块自己独自去追查得知流落到这里,不想当初和北城齐名的落庭却横生枝节,出来一个公运予倒让他始料不及。
公千儿任弱的身躯渐渐嗖嗖的发抖,冷冽的劲气似乎绵延不绝,笼罩于她,让她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稍有不慎并会舟毁人亡,唯有掌舵撑船,稳稳当当的实在靠实,才能抵御风暴的摧残。
公运予修为近通天道,对于“大趁虚设法子”他也是现在才领教,北城王明寂他是知道的,靠杀魂培育出来的强大念劲,无疑于近乎通神,往往能在鸣镝咒哭时刻,摧残人的生理防线至崩溃,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超卓人物,然而面对甘肃川时听说也败了,这让他踌躇又黯然神伤,因为他长久以来都想击败北城王明寂,领教他通天彻底的杀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跻身为宗师之列的,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平凡的事,何况北城王明寂本就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北城与落庭齐名,同是民间抵抗残暴不仁的义政组织,但北城为南陈朝廷收复后,也渐渐背离了这个理想的初衷,他落庭也开始独木难支起来,所以他打算夺得一块虎符君子令,像北城那样占领一方城池做根本,筑就基业,所以今日之行势在必行,必须要尽力抢夺。当下喝呼道:“得罪了。”
回二 繁花紧促只待停驻抹泪
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公运予竟然缩地成寸,起手就是一指,他这一指食指与中指并立,气势磅礴的推进,鼓起的袍袖收纳风气,越来越胀,这让他远远看起来隐隐约约有些仙风道骨,玄师下凡。其间这一指之力的尖端慢慢颤紊,如戳中实质一般,被阻挡不前,随即抵触在哪里,变得毫无作用。
渐渐指头变弯,形同被隔挡的激流,任凭水流震荡,冲击激烈,兀自屹立不倒,公运予见无法再进一步,鼓扬的袍袖并放收,兜住的风气立时发出,竟然听到雷电剧烈碰撞的嚓嚓声响。
甘肃川凝神以待,转字决启运,效果立竿见影,公运予集劲道于指尖的首攻,并被阻拦在哪里,但他不愧为一代宗师,原先用袍袖勾兜住的风力作用,抵消了转运的走势,令无形的阻力变作顺势而为的推动,所以他无法再转运下去,形如卡壳的齿轮,“原来如此。”他思虑片刻,翻转走势的顺序,颠倒了过来,顿时令公运予裹挟的风力变作推动风车运转的动力,绞旋一般的吞噬漩涡就立即产生了。
“果然天纵奇才,倒是小觑了你。”公运予立即抽拔,踏在边缘的沿端,没有被吸噬进去,但却失了先机,挫了锐气。
公千儿见父亲被牵制,抵御的钳制突然一下子逆转,她措手不及,几乎稳定不住身形,急躁的慌乱令她无暇思虑,并腾身而起,她的身段轻盈,动作之间韧劲非凡,毫无花巧,虽是被突然逆转的运势给吃了踉跄一亏,但她并不是没有招架之力,反而借机脱身,前去援助父亲。
甘肃川诡谲一笑,他就是要得如此,对付公运予实质硬拼,他没有胜算,只有拿公千儿这软柿子下手,才能一劳永逸,他的转字决功法就是利用气劲作挡墙,让一切功效都随运势动转,他并挽弓当挽强,人如流矢一般急窜而出。
“千儿小心。”公运予被漩涡的“泥沼”所牵绊,无法提醒公千儿,他也根本开不了口,剧烈的气劲碰撞令周遭置身火山熔浆,稍有不慎并万劫不复,随着逆转的旋律越来越急,他迫不得想伸手抓住转运的窝心,那里并是一切的终点,但越是想更进一步,他越发觉得越来越远了,眼见公千儿快要落入甘肃川的大手酷力之下,急切之下并忍受着摧枯拉朽般的毁坏之力,硬是向前行走了一步。
“好。”甘肃川突然抽身一退,笼罩公千儿的气劲顷刻之间就消失无形,而公千儿却如提线木偶一般落在他的身畔,如此近距离的相遇,徒然有如惊鸿一瞥的使然,令公千儿呆滞住了,她没有及时的躲避,也痴痴的望着甘肃川伟岸的肩膊与她擦身而过。
“噗……”公运予这踏前一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口中慢慢溢出了鲜血,他的胸口如遭雷击,那一下触碰令万川积水都随山倾崩塌,一发千钧,不可逆转,仅一夕之间形势并直转而下。
“就此收手吧,甘某就此作罢如何。”甘肃川肃穆的挺立,遥遥相对,坐视公运予能否就此罢手。
“父亲。”公千儿呼喊出这一句,并回转过来,她深知敌人这是攻心为上,她并是公运予的软肋,如果她没有贸然出手,就不会连累父亲重伤,本来双方旗鼓相当,现在却是江河急转而下,无多少胜算了,况且觊觎君子令的人不在少数,保不齐接下来就有谁出来抢夺,所以她必须替父亲争取一下喘息的时间。
甘肃川踌躇了片刻,正欲上前,突然听得“哎呦”一声,他莞尔一笑,没有理之。
公千儿匍匐在地,一副柔弱需要人呵护的怜惜,却碰上视若无睹的甘肃川,见无法奏效,她索性挺身扑了上去,抱住那条仿佛擎天一柱的大腿,硬是赖了上去。
甘肃川走了一步,无法脱出,并俯首投望下来,盯着这个婉约但又赖皮的女子,道:“这算什么打法。”
公千儿仰首望去,那双如古井不波兴的眼睛,让她不敢在赖皮下去了,因为它狠绝而残酷,哪怕是一眼就让她如遭雷殛,怔住而生恐惧,如果硬要去触碰,那么就逾越了雷区,触及了底线,抱住的手不自觉的就松懈放下了。
公运予怎不知女儿的用心,他不忍的阖上双目,轻轻叹了一口气。
甘肃川犹豫了一会,还是俯下身去,把她拉了起来,温和的手缓慢的伸出,抚了抚公千儿匀润却嫩滑的脸庞,细语而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如此一战,受挫的并非仅此公运予一人耳,远在林径之外的翁子魄,也震撼不小,他虽投效“括易一室”多年,但却从未见过甘肃川出手,因为不需要,这“括易一室”就是甘肃川一手创立的社址,它包括一些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也有雄踞一方的地方大员,更有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无敌统帅,如他的两个义兄甘修雎与北静荒厄,这两个人就是不出世的绝世高手,更是坐镇一方手握兵权机要的将领,而且江湖之上还有两个外号,“折戟、未销”如果提起两人本来的名字没有谁会知道,但如果提及甘折戟与北静未销,却是足以震惊当世,没有人敢等闲视之。一般繁琐之事都由二人打理,如若轮到他出手并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如北城的平叛,收服北城王明寂,或北抗蛮魏,杀死大魏统帅宇文拓,俘获军马及万,以及后来迎击东瀛出云皇族的水陆两师,这些都是辉耀当世的功绩,也让他一跃而成为权倾朝野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公运予“呵呵”两声冷笑,他尚可还有余力与之一战,虽也受重创,但无妨他出手对敌,待直立起身来,并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甘肃川逼退了公千儿,就立马发出不留余力的攻伐,他作势前踏,迈出两步,地上应他的波动,开始泛起烟尘,卷腾而滚滚,待裸露出地表的原貌,地引之力就如旱地拔葱,绵远不绝的窜起,然后变作气劲雷霆极速的穿出。原来还是转字决在作祟,他将自身劲气潜移默化注入地表,运转接引,仿佛高山坠石,而力掷千钧,如此循环往复,周而不始,并立足于不败之地。
公运予稍作休憩,重挫的伤势他暂且压制住,甘肃川再行源源不绝涌窜来的压势无疑于雪上加霜,只要稍作牵引他就被引发内伤,当场毙命,所以他需要避开敌人的直面一击,趁其疲惫,在相机出手,方有胜算。而且甘肃川的“大趁虚设法子”运用也达化境,可以随意更改气劲方向,正行受阻,他并反之颠倒,防不胜防,更有甚者,他设下陷阱圈套,让自己以硬碰硬,用自己的软肋去攻击敌人的拳头,这些都不是所忧虑之所在,因为他的武功也不是一般的武力了,他将计谋参杂在一招一式里,并不拘泥于局限形式,而且往往火中取栗,险中求胜,这份胆识及器量,就不是一般人就能轻易击败的。他身为一方势力的领头人,当然明白自身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如何去统率他人。当初他研习过北城王明寂的以战养战所培育出来的杀魂,就是靠强大的毅力来震慑对手,令敌人如坠深渊鬼窟,而一举挫折。如今这甘肃川并不是有规律可循了,他的功法仿佛实质,却又难以琢磨,一拳一击或许有痕迹可捕捉,但辅以气劲就不同了,收发之间,有快有慢,那么就需要人来判断了,这就颇为费神了,往往这一费神,就顾虑不得其它了,何况他也受伤在前,甘肃川这实质来的平平凡凡一击就让他一阵犹豫,是去强硬迎接,还是避实就虚,旦夕之间就受制于人,又一次失去了临敌的先机。
林径之外的翁子魄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发出君子令的消息本来是引诸人来相争,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甘肃川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连身为宗师之誉的“落庭”公运予也被其所败,自己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正待此刻突然他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隔岸观火,渔翁得利,原来还有一拨人潜伏在对面的草丛里,只等二人两败俱伤时就一涌而出。不禁嘴角噙出一丝笑容,乖乖的潜伏在树梢静静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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