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水风波》免费试读_宇宙疯ci
第一章 夜行
多年以后,当胡德顺回想起大二那年的秋天,似乎一切故事的开始,都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天天气很好,屋里的光线却很糟糕,洒进来的斑驳阳光筛过室内的烟雾透着淡蓝色。胡德顺处在烟雾的中心,嘴里叼着一只点燃的红塔山,同另两个人玩着斗地主。纸牌打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三带一对。报张了。”
“不是你行不行啊!你刚才接他干什么!”
“那么多话!”传来一句并不标准的汉语。
说话的人是朴英国,鲜族人,埋怨他的人代号老枪——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他们所在的屋子,是风声社团的活动教室。此风声不是电影,而是一种曾经风靡桌游界的卡牌游戏。可惜曲高和寡,当年红极一时的桌游如今少有人问津,老枪社长以及他的风声社团也要揭不开锅了,三个人只能闲来无事斗地主。胡德顺是地主——他的手气今天莫名的壮,但他却打得心不在焉。面对自己尊重的老学长,他想了想终于开了口。
“社长,你说咱们过几天社团招新。咱是不是也得去二马路上摆个摊啥的?”
“谁来呀?就凭你?”老枪把牌扔到牌堆里,狐疑地望着他。
“我听许杰说了,那么多社团,没咱们的地方。咱们没有人又没有成果,过几天改革,要把咱们撤了。”朴英国扔了牌,也叹了口气。
胡德顺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他神秘兮兮地凑到两人中间,“我琢磨了。咱为什么招不到人啊?活动单一就算了,见人家就讲游戏规则,早把人家吓跑了。要整,就得整热闹的,引人入胜的,吸引眼球的。先把人骗过来,再慢慢来讲。关键是要一扫之前的弊病,把风声这个文化做足做透,以后还愁找不到人?”
朴英国没怎么听懂,茫茫然看着老枪。
老枪显然是听懂了。他掐了烟,习惯性把头靠在一边,“可我还是想不出你要干啥。再者,咱们可没有什么活动经费。”
“开玩笑!”胡德顺瞟了老枪的烟盒一眼,也把烟掐了,“你抽什么烟我抽什么烟?您没经费,我们喝西北风长大的?再者,您是社长,我们都出了,您不得多出点?”
朴英国继续直勾勾地看着老枪,盯得他浑身发毛,良久才反应过来,点头不语。
于是,几天后二马路上的社团招新大会上,在一群奇装异服的coser和汉服团体中,风声社挤在夹缝中,只有两张桌子勉强铺上红布算装饰,遮羞布般贴着“风声社”三个行楷大字,其余的一些椅子光秃秃立在那里。胡德顺蹲在红布前面,手里拿着个大蒲扇,不时扇着风抵抗着秋老虎的余威。他生得高大壮实,但由于肤色偏黑,加上只穿了件白T恤和短裤,像极了个摆地摊的老农民。不远处,老枪和朴英国推着一辆破三轮车,穿过茫茫人海,晃晃悠悠地向他靠近,引来不少围观的目光。
“哥,到了!怎么办?”朴英国抢先一步,气喘吁吁站在胡德顺面前,俯视着胡德顺。
胡德顺慢慢站起身,把扇子飞到一边,看到三轮车上满满的道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开动,换衣服!”
不一会,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幅奇景:朴英国被绑在几把椅子搭成的简易老虎凳上面,蒙住了眼睛,穿着一件染着红墨水的、被撕开好几道白衬衫,呜哩哇啦地用韩语骂着。胡德顺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抽陀螺用的皮鞭,不时向地上抽着。老枪戴上假发,穿了一件旗袍(他天生瘦而小,在胡德顺旁边像一条海带),歪在另一把椅子上瑟瑟发抖。
“说!你到底是谁!”胡德顺漫无边际地喊。
“啊——啊——”朴英国心照不宣地叫。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胡德顺朝地上又抽了一鞭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疯了!——散了散了!”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进一个戴红袖标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
这男子便是许杰,胡德顺和朴英国的室友,学生会的领导。不知怎的,他今天居然管起了社团招新的事。看着许杰狗仗人势洋洋自得的样子,胡德顺气不打一出来,先朝他面前抽了一鞭子,抽得一众看客节节后退。“你干嘛?系里的事你不管,社团招新,你也管?”
“啊!啊——”朴英国入了戏,叫个不停,把观众逗得掌声口哨声不断。
“你这是违反学校相关规定,干扰正常活动秩序!”许杰斗胆上前一步,但看到胡德顺示意手里的鞭子,又慢慢缩了回去,“给我撤了!要不,我告社联,关了你们这社团!”
“呸!许大人咋了,今天怎么一股衙门味?啊?”胡德顺丢了皮鞭,欲图一个老虎势扑将上去,吓得老枪把假发一扔,三步并两步挡在胡德顺面前,“好了!好了!咱们撤还不行吗!”然后回头赔着许杰笑脸,看到他又比划两句,带着保安走了,才作罢。
“啊……啊?”朴英国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闭嘴!”胡德顺把他眼罩一把拽了下来,“收拾东西,撤!”
回去的路上,胡德顺灰溜溜地推着租来的三轮,神情颓唐。老枪还穿着旗袍,扭在一边,气得止不住地发抖,一边骂一边抱怨,“胡德顺!你他娘的,这是人想的主意?”
“我那也不过是想模仿一下《风声》里的片段嘛!”胡德顺嗫嚅道。
“人家电影里那么多片段,你非找个广电删的地方是怎么着?”囿于旗袍的局限,老枪只能扭着走路。这话把朴英国也气着了,只是他嗓子哑了,说不得话,就狠狠瞪了一眼老枪,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胡德顺。
胡德顺说不出一句话。还了三轮和租的衣服,他拒绝了朴英国邀他吃饭的请求,一个人回寝室躺着,对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德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晚上,室友们都回来了,朴英国戴着耳机苦学普通话,许杰把头埋在作业里,老寝室长勤勤恳恳地扫着地上的垃圾——寝室长本姓李,因为他自称从小学就开始做寝室长,故而以职位称之。他相貌虽不过中人之上,倒是彬彬有礼,颇有风度,而且干活绝不含糊,任劳任怨。比许杰强多了,胡德顺想。
“呦,醒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对门有宵夜。”寝室长笑着看了胡德顺一眼。
胡德顺点了点头。他挣扎着起身,直觉一阵眩晕,又坐回到床铺上。许杰抬起了头,微妙地瞥了胡德顺一眼。胡德顺压根没理他,抓起手机,推门而出。
他当然不是去对门寝室吃宵夜——这个脸他不可能拉得下来。去便利店胡乱吃了点东西后,他盘算着先给老枪道了歉。毕竟,他是自己的直系学长,又被打扮成这个模样,罪遭了不少,到头来还给社团丢了人。他很想去给老枪当面认个错,但二者都是男人,彼此也都放不下尊严吧。想到这,他走出了便利店。初秋之夜,月华如水,原本在黑暗中的一些事物,此刻也变得清晰可感。他往宿舍那边走,一歪头,发现社团楼里风声社的办公室还亮着。
这都几点了?
胡德顺不禁多想了一些。他改变了方向,穿过路灯下的二马路,来到了社团楼门口。彼时社团楼虽没到封门时间,但以风声社之萧条,这时间开灯断是不可能的。胡德顺上了楼,试探着敲了敲门,然而无人回应。是自己忘记关灯了?他推开门,只见屋里依旧烟雾缭绕,桌子上零散地摊着玩过的纸牌、老枪的中华烟盒,还有相机的储存卡和电池,然而并不见人影。他不记得下午的活动自己有安排过相机,那这些又是什么东西呢?
老枪显然是来过这里的!
说话间,走廊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楼层除了风声社,断没有别的社团亮灯的,这一点胡德顺一清二楚。他忙藏到柜子背后,把手机调成静音,一声也不敢出。门开了,能听出是老枪的声音。他似乎在接电话,“嗯,好,好的!马上!”语调里带着谨慎与急迫。没一会,屋里的灯灭了,门被重重地关上。他方才走到柜子之外,抬望眼,黑暗中隐约可见,桌子上的电池已经没了踪影,然而单反相机的内存卡还在。他捡起内存卡,小心翼翼地放进衬衫胸前的兜里,准备走出门才发现:
门被反锁上了!
胡德顺只觉冷汗遍及全身,一步也动弹不得。老枪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拿走相机的电池?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然而又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可是老枪就是要偷拍,有什么可以偷拍的呢?同他打电话的人,又让他去做什么呢?
恍惚间,他才又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反锁在屋里。如果待在屋子里等第二天开门,那他的事就会暴露,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再者,现在是跟踪老枪,弄个明白的最好机会,胡德顺又怎么可能错过?他不自觉地把视线放到窗外。
社团楼是由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物理楼改造的,有着那个年代流行的、窗外突出一块的边缘。胡德顺思忖着,只要自己沿着边缘绕道走廊上社团楼的窗户那里——夏日燥热,那窗户从不上锁——他便有了出去的希望。再不济,这里是三楼,绕到那边二楼还有一个大露台,怎么样也没太大危险。只是被人发现的话……
想那么多干什么!马上行动!
他打开窗子,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拉上,面冲墙壁——看下面他会吓坏。所幸平台宽度尚可,他扶着窗沿一点点向走廊窗子的方向挪去,把自己也挪在一片夜色中。翻进走廊,四周漆黑一片,胡德顺只得再关上窗子,摸着墙往楼梯口走。走出社团楼,四下张望,本以为老枪不见踪影,却见灯火阑珊处,一个瘦削的身影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头拨浪鼓似的来回乱晃。胡德顺赶忙租了辆小黄车,慢慢骑上前去。
骑出了二马路,老枪前方的身影越发难以辨认。胡德顺又不敢跟太紧,怕被人发现。眼见老枪在一个草丛边隐隐约约下了车,胡德顺也下车,一回身闪在一棵大树背后。他慢慢探出脑袋,只能看见老枪蹲在草丛里,手里鼓腾什么,他一点也看不见。正要往前细瞧,身后二马路上的灯又熄灭了一多半,不由得让他吃了一惊。
老枪那边依旧是死一样的沉默。
这沉默仿佛抻长了半个世纪。不久,听声音像是老枪那边来了人,那人吹了几声哨子,便一动不动。随后便是辘辘的车轮响。几辆面包车从老枪身边的小路驶过,辅路很黑,而几辆车却并没有开灯,只是向前走着,在路旁的一间实验楼停了下来。似乎是下来两个人——搬东西。实验楼一楼原本关闭的灯,此时忽然开启,里面鬼鬼祟祟吐出几个人来。
胡德顺不禁看呆了。再仔细看,刚才潜伏在草丛中的老枪,此刻像是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台酷似照相机的物体。月光下,镜头泛出一道幽幽的蓝光。
老枪到底在干什么?
胡德顺觉得事情不妙,但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欲望。正当他想入非非时,他不经意地往身后的二马路上瞧了一眼,仿佛自己也做起见不得人的事业了。多么有趣!可他分明看到,同样不远处的路灯杆下,也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正拿手机对着自己呢。
冷汗从胡德顺的额头上一点点滴下来。
第二章 寻踪
且说胡德顺暗中跟踪老枪,什么也没看懂,反倒被人跟踪,胡德顺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从车队来看,老枪拍的东西不寻常,要不怎么二马路上的路灯都灭了呢?要不怎么车队进来都关着灯?要不……与其想车队和老枪的来头,不如想想身后的那个女人。他慢慢转过头,看到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个子很高,似乎还带着一副简单的耳钉。正当他往后看的时候,那女人仿佛先知先觉,一回身便消失在路边小楼的阴影中。
“啊!”树上的乌鸦叫了一声。
胡德顺大惊,忙向外跑去,一个趔趄,几乎跌倒。脚下的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得老枪也回头冲胡德顺的方向望。胡德顺把全身伏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等他抬起头,刚才的车队还有老枪都不见了,最显而易见的是他胳膊上几个偌大的蚊子包。
回到寝室,众人还没歇息,各做各的一份事。胡德顺这才想起来,有一份作业用的材料只写了一半,过几天上课要用。他脱下上衣,正要打开笔记本电脑,胳膊上的包便被朴英国瞧见。“哎呀哥!你怎么弄的!”他摘下耳机,跳下床铺,马上摸到书桌边翻花露水。
朴英国这一叫,把寝室长也吸引了过来,他冲胡德顺邪恶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胡德顺佯作怒状。
“哎!”寝室长收回正题,“后天晚上新生舞会,你们去跳舞不?”
“人家新生去跳。咱们又不是没跳过。”朴英国把花露水递给胡德顺。
“去撩妹也行啊!啊……”寝室长看了看胡德顺,又看了看朴英国,神情春风荡漾。
“呸!滚你妈的!”胡德顺朝地啐了一口,“……去撩妹倒是也行哈。”
朴英国猴子般爬回上铺,盘腿坐在床上,把手机丢在枕头边,“但前几天许杰不是说了吗,非大一的,混进去的,一概轰出来。”“他敢?要轰咱,咱真抽他鞭子!”胡德顺愤愤道。一句话把屋里的三个人都逗乐了。
“谁要抽我鞭子啊?”门外突然飘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腔调。三人这才噤声,忽然发现,原来许杰真的不在屋里——许杰洗澡去了。他端着水盆,环宿舍扫视一周,然后坐在椅子上,把二郎腿翘得高高的。见三人不敢说话,许杰把嘴咧到一边,歪着头说,“我是说过今年管得严。因为今年活动好啊,要做一个老SH的主题,以往都没有过的。你们要是想去,也不是没有法子。我姐就在里面嘛。不过——”
“不过什么?”胡德顺试探着问。
“不过你们得人模人样地进去!”许杰笑道,“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众人且按许杰说的,或借或租了一套西装,不提。翌日,胡德顺下了课,从人满为患的第一教学楼中杀出一条血路,正要寻自己的自行车,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背影异常地眼熟。秋初大家穿得都不多,所以胡德顺很容易通过背影,想起昨日夜里监视他的那个女生的身材轮廓。起初,他也有点怀疑,但看见女生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光,他顿时有了跟踪她的打算。
“不会被当成变态吗?”——管那么多干什么?她大半夜跟踪人家,就不变态了?
胡德顺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车,索性扫了一辆小黄车,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蹬去。那女生骑着自己的车,就在胡德顺不远处,可她一回头,脸上便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惊恐神色。从一教楼往下的路几乎都是下坡,她车技十分英勇,又胆大心细,几个转弯下去,就和胡德顺拉开了将近一个街口的距离。胡德顺见势不妙,赶紧向前蹬去,跌跌撞撞穿过几个行人,又受尽人家白眼,才勉强跟在女生身后,快要骑到二马路上的开阔路段。
二马路是校园里的主线。之所以叫二马路,只是因为在学校里叫大马路不合适。胡德顺把重心压低,和前面的女生尽可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前面的女生连头都不回了,就是一个劲往前骑。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胡德顺试着拉住手刹,但是,不好使了!
此时的女生,早已拐入一条辅路,消失在自行车大军中。
胡德顺暗暗叫苦,可车已无法停下。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主楼地下停车场出口,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正在驶出车场!胡德顺见势不妙,又刹不住车,眼看要撞上红旗了,他把车把狠狠往上一抬,重心使劲往后仰,登时便有一种极端剧烈并酥麻的痛感由小腹传遍全身。
“啊!”一声惨叫。
车子以一种奇怪的弧线飞了出去,正好砸到了红旗车的后备箱,把后窗玻璃撞出了好几道裂纹。随即,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打开车门难以置信地看着车后面的惨状。“徐组长您没事吧?徐组长?”边看边问着车里的人。胡德顺瘫倒在地上,手紧紧捂住下体,一声长一声短地哼哼起来,引来不少下学的学生围观。
“先别管他。走!开车!”车里的人这样说。司机便胡乱拍了几张照,把单车扔到一边,闪电般跳上车走了。胡德顺恍惚间抬头,见红旗车没了踪影,加上痛得厉害,声嘶力竭地喊着,“来人啊!肇事逃逸了!二马路上有人撞了学生跑了!”
“可分明是你撞的人家嘛。”人群中挤出一个声音。
“大哥!我肉包铁皮,他铁皮包肉,谁撞谁啊!”胡德顺依然疼得龇牙咧嘴。
“那你是被车撞哪了呀,这么疼!”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臊得胡德顺无地自容。救场如救火之际,朴英国和寝室长及时赶到,把他扶了起来带走,带去医务室简单包扎起来。
忙活一大顿,回到寝室,订的衣服也到了。胡德顺胳膊和脸都刮破了皮,因为后脑勺摔到了地上,头还嗡嗡地响,缓了好一会才好。朴英国好奇他为什么会把车撞了,胡德顺没好意思说,只说自己被车撞了。“哎呦,我这可破了相了呦——”胡德顺躺在床上呻吟。
“嚎个屁!”许杰摘下耳机,吼了一句。胡德顺气不过,但只得躺下。
终于熬到了第三天的下午。许杰戴着个红袖标,出去了。朴英国和寝室长认真地洗了个澡,换上西装,英气逼人而风格各异:寝室长更像雅痞而不是好好先生,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朴英国照照镜子,熟稔地打上领带,但神色很不自然,像老干部视察工作。胡德顺则不系领带,连衬衫都没塞到裤子里,把西装外套松散地搭在肩上,摇头尾巴晃地示意三人出发。
“人家是SH滩主题。你这是啥?”朴英国打趣道。
“海滩!”胡德顺连袖子都捋起来了,逗得寝室长哈哈大笑。“笑什么?习总说了,撸起袖子加油干。走吧,要不迟到了!”
三人骑着自行车,以黑衣人电影中的姿态,晃晃悠悠来到大礼堂门口。果不其然,许杰也换上了西服,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看起来像上世纪三十年代酒店里的服务员,不过胳膊上多一个袖标。“你们是大一的吗?”一个看门的发问。许杰瞟了一眼,也不知道在人家耳朵边说了些什么,看门的学生突然对三人投以怜悯的目光,颤巍巍地说,“进……进去吧!”
胡德顺抢先上前咬耳朵,“许杰你说什么了?”
“你管我说什么。”许杰放肆地微笑着。
“好了好了,进去再说。”寝室长把二人推进礼堂。
一进屋,果然不一样:礼堂里的舞厅原本大而空荡,也不知道学生会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沙发和吊灯,倒弄得金碧辉煌,同抗日神剧里的舞厅差不太多。前方的舞台上,几个准备演奏的乐师,拿的一应是西洋乐器,却都穿着汉服,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两侧茶座的沙发和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学生,都端着果汁或咖啡,谈笑风生,活脱一个饱足而肥腻的盛世。眼看朴英国和寝室长混迹在人群中找座位,胡德顺却被最前方一个矮个子的汉服女孩吸引住了。
那姑娘个子不高,头发如月华般漫过肩膀,松散地披在后面。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却好得出奇,即使穿着汉服,胸前的凸起依旧引人注目,且有着一双丹凤三角眼,眼角还有一颗痣,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态度。正在胡德顺出神之时,她的目光也从手上的萨克斯中摆脱出来,微笑着看着胡德顺。胡德顺不禁老脸一红,逃也似的跑去找朴英国。却见朴英国和寝室长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邪恶地看着他。
“别坐了!累死我了——等会就开始了!”胡德顺催促着。
“没有舞伴,总不能我们俩大男人跳吧!要不,你且把台上那萨克斯请下来?”听见寝室长酸他,胡德顺也急了。“谁说没有舞伴的?朴英国,起来!”
“纳尼?”一个鲜族人居然说出了日语。
音乐乍起,几对男女小步迈入舞池,翩翩起舞。胡德顺拉起朴英国,手搭到他的腰上。“你学过跳舞吗?”胡德顺在耳边问。“傻子。你离我太近了。”朴英国想要挣脱,但被胡德顺拖到了舞池中央,也随着音乐旋转。
但胡德顺可没心思陪朴英国转——他进来跳舞,只是想离那个吹萨克斯的姑娘近一点。转了几圈,胡德顺离舞台越来越近,却一不小心踩在线上,音响里便传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吓得不少大一的女生发出了同样的尖叫。吹萨克斯的女生也吓了一跳,看到胡德顺,却又笑了起来,笑得胡德顺不知所措。正在不知所措之时,胡德顺猛一回头,发现自己白天跟踪那姑娘,此刻正埋在沙发里,小猫般吮着一杯咖啡,淡定而从容。
她怎么还在这里?是跟着自己的吗?
须臾,一曲终了,吹萨克斯的女孩消失在了安全出口。胡德顺也不管朴英国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走了出去,甚至追到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的走廊里,女生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惬意地靠在墙上吸着。胡德顺顿时有了点胆气,他走近前,笑着掏出一包烟,“美女,借个火。”
“稀客啊。燕北很少见人抽烟的。”女孩子笑着说。
于是,胡德顺蹲着,女孩子站着,二人同时抽着烟,味道也南腔北调。胡德顺能感觉出来,女孩子抽的烟很贵,但这种味道又不太自然,而他也不敢多问。随着一句借火,二人聊了起来,聊着聊着,竟然越来越高兴,甚至留了微信。胡德顺知道女生是大三的学长,便讪讪地笑着问,“姐姐怎么称呼?”
“啊!我姓许。”女子笑靥如花。
于是二人谈人生谈理想,甚至连对方的生日都谈出来了,甚是愉快。女生不经意间看了看表,“哎呀!要到我上了。走了哈!”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上楼了。看着女生的背影,胡德顺十分消受,甚至又吸了一支烟,面色潮红。正要起身离开之际,楼上走下来了一个他更加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他跟踪的女孩!
他左右看看,撒腿就往左边的楼梯口跑,却被女生几步赶上,一脚踢翻到地上。
“你……你是什么人?”胡德顺大叫。
“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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